唐小苔努力回忆了一下。
刚才自己进堂厅的时候还戴着，在屏风后把披风换掉的时候，褪下过扳指。但现在，屏风边的木柜上哪里还有大扳指的踪影？
祖母绿大扳指在王家堂厅里，不见了。
王家大奶奶也是个仔细人，她见到唐小苔谈笑间神情有异，担忧道，“春苔丫头，可是遇上难处了？”
她见唐小苔犹豫间没有立马回答，打量了圈唐小苔微冻的脸，便挥手命人上来。
“春苔丫头啊，这批卫生巾货重，量还大。这大冬天里叫你大老远来回跑，老身倒是过意不去。这样，往后，你有啥货要赶趟送，专门找邱福跑个腿就行。”
顿了顿，王家大奶奶威严地吩咐下去，“邱福，这位便是元山村唐家娘子，以后她传话于你，你便赶车上她村里去。这大冬天雪大路滑不好走，莫叫唐家娘子摔着磕着了。”
邱福是个极有眼力见的小厮，他立马心领神会，点头哈腰地朝唐小苔拱手笑道，“得嘞！唐奶奶，以后您有啥事儿吩咐小的，小的立马赶车去您村里。”
唐小苔见王家的下人各个都是人精，也被邱福的机灵模样逗乐，笑起来。
王家大奶奶见到唐小苔欢喜，这才心里放下。
她琢磨，果然是路途遥远，加上天寒地冻，兴许春苔这丫头赶路受了凉，哪里不舒服。
唐小苔装作无事，继续和王家大奶奶说话。
等到王家大奶奶需要换茶的时候，一众丫鬟上前来，唐小苔这才呼一声。
“大奶奶，您可有见过刚才我手上的扳指，刚才褪下披风的时候在屏风后的柜子上放了放，落下了。”
一众丫鬟纷纷机敏地探了探头，更有丫鬟大步赶到屏风后的柜子上。
但空空如也。
唐小苔仔细辨认每个丫鬟的神色。有担忧的，有疑惑的，还有事不关己的，但唯独没有紧张的人。但好像，还少了个丫鬟。
大丫鬟画雁不见了。
一名体面丫鬟查看了查柜和屏风后禀报，“回大奶奶的话，没有看见扳指。”
一众丫鬟纷纷疑惑，有个新进小丫鬟小声道，“许是唐老板记错了？咱们府里怎么会丢东西？唐老板或许压根就没把扳指带出来。”
她这话一出。
蓦地。
“啪——”
王家大奶奶倏地站起身，反手就是个大耳刮子扇过去。顿时新进小丫鬟被打到脸颊红肿，重重跌落在地，惊恐委屈地不敢说话。
周围一片安静。
所有丫鬟纷纷垂首不敢说话，大气也不敢出。
王家大奶奶像是变了个人般，在唐小苔面前春风和煦，但在一众丫鬟面前凌厉狠辣，满是大户人家主事奶奶的威严。
唐小苔也吃了一惊。
原本自己就知道王家大奶奶是个狠角儿，但没料到她这般凌厉御人。
新进小丫鬟连哭都不敢，捂着脸不敢起身。
王家大奶奶居高临下冷笑一声，“好个没上没下的贱婢，奶奶们说话也是你个贱婢能插嘴的？来人，拿下去掌嘴二十。结了奉例逐出府去！”
新进小丫鬟哭着被人拖了下去，怎么嘶喊都不管用。
被逐出大户人家府邸的丫鬟是有案底的，没有人家再敢用。这些丫鬟都是家里穷的苦命人，被亲爹，哥哥求爷爷告奶奶塞进府里做丫鬟。她被逐出府，等待她的只有爹和亲哥的毒打。
唐小苔看得更是心惊。
在王家大奶奶这般威严的御人下，还有丫鬟敢偷东西？这要是偷东西被抓实，怕是能被剥掉一层皮。
王家大奶奶呵斥完下人后，转脸换上和煦慈祥的脸色对唐小苔细细问道，“这大扳指是何颜色，是何模样。”
这时候，门口当值的小厮和画雁也被人带了上来。
小厮连忙拱手道，“确实看见了唐老板带着个大扳指，绿绿的，惹眼的很。”
唐小苔仔细瞧画雁。
画雁垂着眼帘，没有抬脸，福了福，低声道，“奴婢也瞧见了，唐老板是带了个祖母绿扳指。”
这两人口风一致，当下没得说，唐小苔的扳指就是在堂厅不见踪影。
“大奶奶。”唐小苔寻思了下，笑道，“许是我落在哪，自己也忘了。这一路上雪又厚，进门一路上扳指掉了，或许落在了雪地里，也瞧不见。等到过几日太阳晒起来，雪一化，这亮晶晶的大扳指就会从融雪里探出来。”
唐小苔声音温和，掩下了大奶奶的愠怒。
王家大奶奶叹了口气，道，“春苔丫头啊，你是不知道，这王府上下人多口杂，下人又手脚不干净难管的很。这事儿还是要尽快查清的好。不然你这么大的绿扳指落在雪地里，可得叫有心人捡了去。”
唐小苔见能缓和，便顺口调笑道，“大奶奶威严八方，哪里有不长眼的下人敢在您面前捡扳指。等日头照上，雪一融，肯定就在雪地里。”
王家大奶奶颜面得以保存，这才和颜悦色，留唐小苔在府里多待一阵。等午时冬日太阳晒起来，雪融了些，自然能捡到。
唐小苔跟着画雁去了歇息的厢房，一路上，唐小苔都看着画雁低垂的眉眼，看着她一反常态不说话的模样。
“画雁姐姐。”唐小苔想了想，道，“你说一会儿日头上来，融雪的地里能找到扳指么。”
一番话是试探。
之前自己故意在王家大奶奶面前说扳指可能落在雪地里，也是给她一个缓和的机会。人都有难处，画雁能在制度森严的王家受到倚重，一定不是惯偷。
如果她能在大奶奶发现是她之前，把扳指放到雪地里，那便能掩人耳目，悄无声息地平息这件事。
唐小苔细细打探画雁的神情，然而，她低着头一句话都不说。
画雁将唐小苔带到厢房里等候，人便出去了。一反常态，眼神也不再机灵，心事重重的模样。
唐小苔在王家府邸等了很久，从上午等到中午，再等到饭点过去，都没等到画雁进来传一句话。
她不会被发现了吧。
这是唐小苔心里的第一个念头。按照王家的治人规矩，下人不能和主子划等号，更不可能和来访客人划等号。
王家大奶奶定然是觉得有客人在府里丢了东西，脸上无光，没脸见人，这才重重责罚。所以自己刚才也是给王家大奶奶一个台阶下，同时也给画雁一个台阶下。
哪里想到，画雁非但不领情，还一走了之，心中还暗自庆幸没人怀疑她。
没人怀疑她？怎么可能。
“嘎吱——”
唐小苔传人去回王家大奶奶，“就说扳指在雪地里找着了，大奶奶既然在忙着，那我就先回去了。”
丫鬟一愣，“找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