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瑾对自己要搬回无量峰这事异常积极。
他东西不多,收拾结束也不过下午,本想顺路去集市再去购置些东西,可转眼瞧见自己腰间的香囊,又默默收回了刚探出的脚。
罢了罢了。
现在还是不冒这个险较好,等过段时间天气冷下来,蛇都找地方冬眠,再去也不迟。
叶瑾自我宽慰,踩着石阶踏上早晨刚走过的路。
与先前来时不同,没了浓雾的遮挡,阳光穿梭竹叶间,在石阶上落下光影斑驳。
兴许是环境安逸,叶瑾踩着光斑,思绪在脑中延伸,逐渐构思起郁隋拜入师门,自己将人养成根正苗红样子的场景。
或许真的可以改写结局。
他向来对自己有自信,揣着对未来的美好憧憬不自觉加快脚步,在峰顶庭院前,曲着手指礼貌叩了三次门:“师尊。”
无量峰是清昼仙尊的私人住处,后收叶瑾为徒,便成了师徒俩同用的地盘。
可能是对师父一词带着固有的礼貌和尊敬,叶瑾每回进门都会跟人汇报声,后才推门踏进去。
清昼多数时间不是在书房,就是在后山,叶瑾吃不准他此刻在哪,便特意放轻自身动作,想着不去打扰他。
待他绕过书房,逐渐松下神情打算转回偏院时,余光却瞥见凉亭坐了个人,白衣白发隐在轻纱后似是在看书。
脚下步子一顿,叶瑾在心里呀了声,趁对方没注意飞快往后退了步,将自己藏在阴影里。
他倒不是怕清昼,只是近些年和对方说得上话的次数越发少,话题也越发无趣,后来不管以何事开篇,说到最后也都会绕回到练剑上。
饶是叶瑾,也生出了同清昼沟通的抗拒。
隐着气息小心往后挪步,叶瑾观察着凉亭内的人,一心想逃到对方瞧不见自己的安全地带。
可他还是失算了。
长廊两侧本就错落坠着青铜铃铛,叶瑾又一个劲往边上靠,没注意便将头顶的铃铛蹭着晃悠起来。
心里暗道一声糟糕,叶瑾眼疾手快伸出手指去将其捏住,短促碰撞被迫暂停,凉亭中的人也放同一时间下了手里的书,念出了他的名。
“叶瑾。”
这声嗓音与往日稍有区别,未带严肃,也未带平静,而是捎了些让人捉摸不清的意味深长。
似打量,更似回忆。
叶瑾心里一颤,下意识偏过头,对方第二道声音也在此时传来。
“叶瑾。”竟又是将他的名念了遍。
对方的视线落在身上如有实质,叶瑾丧着脸,只好认命转身,隔着湖跟人行了个礼。
“师尊。”
叶瑾今年刚过二十,这个年岁哪怕再熟知一切,只要未曾经历过欺骗背叛,眼中向来是澄澈又清明,还带着少年人独有的光。
放于书面的手指微微一颤,亭中人敛去眸中深色,轻声道:“待会随我下山一趟。”
他虽回到过去,可有些事并不方便亲自动手。
思来想去,有且只有曾经的自己可以利用了。
并不知晓对方心思,叶瑾抬起头,疑惑地眨了下眼,似是不理解他这话的意思。
他本就藏不住心思,看向凉亭的位置,问:“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这也不怪叶瑾奇怪。
放在往常,闭关狂魔带他下山便很奇怪,更别说过几日又是收徒大典这等门派大事。
而剧情里又根本没提过有这一段。
“嗯,”亭中人应着,并未细说,起身撩起飘纱同叶瑾远远对视,“去看看。”
身边所有人说话都喜欢藏着事,保留些叶瑾无法理解的神秘感。
他习惯性想点头,回神便见亭中人不知何时竟戴了张面具,覆着半张脸,白发松散束在身后,清清冷冷,无尘无染。
叶瑾愣住了。
这是他从未见过的师尊,周身气势也同以往截然不同。
发生什么了?
怪异感已在心口悄然冒出,不等叶瑾开口,被他用审视目光看着的人已行走在曲折水廊上,慢条斯理解释:“渡劫时损了修为,不慎破了相。”
见叶瑾还是满脸狐疑,对方停下步子,轻声笑了下。
“怎么了,”他问,“不想同为师下山,那便继续到后院练剑。”
“若没记错,你两日前似乎还有功课未完成。”
得了,这张口闭口就是功课和练剑,必然是自己最亲爱的师尊无疑。
叶瑾能屈能伸,再加并未察觉对方气息异样,连忙摇头:“弟子愿意的。”
意料之中的答案让对方极为满意,他指尖点着栏杆,像是想起了什么事。
“在外不用喊我师尊,更不必喊清昼,”他道,“唤我叶卿池。”
这是他上辈子重新从魔渊爬出来后,给自己取的新名字。
如今虽顶了清昼的身份,与其被曾经的自己称呼仇人之名,倒不如换种方式。
叶卿池说话时仍是笑,眼眸里却没有一点笑意。
他问:“记住了吗?”
叶瑾反应过来,下意识将其反常归咎于渡劫失败,又自然而然往人身上套了个掩人耳目一词,一切便都说通起来。
他点头,极快接受一切:“记住了。”
但等等…
“师尊为什么也姓叶?”他问。
叶瑾是单纯好奇,天下姓氏这么多,为何对方偏偏选择和自己同一个姓。
叶卿池未曾想过他会这么问,勾着唇,语调却是凉凉的:“同你有缘。”
叶瑾:“…”
这理由该说不说真的蛮厉害,他都不知道要去如何接话,只好礼节性跟着笑。
但笑归笑,叶瑾在心里盘了遍剧情,仍是不知对方今夜要带自己去何处。
近段时间世道不太平,山下每日都有事情发生,或大或小,可并非所有都会让清昼仙尊亲自出面。
要说称得上厉害的大事,或许也只有鹤城能排得上名号。
鹤城是座早已荒废的城,城墙破败,肆虐的瘟疫在十几年前带走全部生灵,彻底化为世人遗忘的鬼城。
可就在上个月,有几位观月阁弟子无意途径,因大雨困住脚步,就想在破败城镇暂住一晚,却不想当夜便丧了命,皮骨还被制成灯笼高挂屋檐。
后有同门寻其踪迹探访于此,被血淋淋的灯笼们吓了一跳,搜寻过后便连夜将鹤城惨状汇报师门。
青山派与观月阁交好,此事一出,第一时间派人前去查看。
而眼下他们出发不过两日,前方传来的消息也尚且安好,并未到青山派为其增加援手的阶段。
只有叶瑾知道这不过是暂时假象,等拜师大典一过,便会有大半弟子的死讯接连传来。
这是件足以轰动整个青山派,甚至整个人间的消息,可它出现的时间却并非今日。
在心里将自己知晓的事一一排查过去,思索半天也得不出答案,终于没忍住开口询问。
“师父要带弟子去何处?”
叶卿池也是头一回发现,自己从前竟是这般模样,藏不住心思,又奈不住好奇。
像是只叽叽喳喳的雀,以为自己头顶便是全部的天,有着花不完的精力去做各种愚蠢的事。
叶卿池错开目光不去看他,随口编了个理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