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2 章 第 152 章

我再一次庆幸拉扎鲁斯与我们同行。

他原本是来辞行的,就在达利安晕倒后的一秒。

突然的惊变让他迅速扔掉了手里几件简单的行李,与侍从们合力将沉重的达利安搬上了床榻。

那一刻,我发觉达利安的脸一片紫红。

我的天……

我飞快的听了听他的心口,里面虚弱缓慢的震动让我的惊叫出来,“他的心跳要没有了!他快死了!”

“天呐!”

“怎么会这样?!”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众人都惊慌失措。

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拉扎鲁斯立刻诵读起圣光魔法。

轰--

耀眼的金色光芒如同瀑布般从半空里冲下,几乎把达利安的身体都冲的半透明起来。

从我的角度,我甚至能看见他深色的心脏在胸腔里艰难的扭动,可是,它们怎么都无法帮助泵出血液。

不!

“快帮帮他!”我的心在咽喉中飞快的跳跃着,“别让他死了!求你了!拉扎鲁斯!”

沐浴在圣光中骑士脸色难看的再次高举起右手,“无上的圣光啊,我向你祈祷,请赐予我力量,让所有伤痛随风而逝……”那一瞬,他的嗓音变得虚幻起来,四面八方似乎都回荡着他的咒文。

时空似乎扭出了罅隙。

轰--

又一次,如有实质的圣光从天而降,它们就像沉重的潮水般,把达利安压进了又厚又软的床垫,然后,又从他身体的每一颗细胞中喷出,炙热的罡风把我逼退了好几步。

太刺眼了。

闪耀的金光让我在瞬间就泪水连连。

可我依旧咬着牙,瞪圆了双眼,一瞬不瞬的盯着达利安。

隐约的,我看见达利安那半透明的身上浮出了一个更浅的淡蓝色的影子。金色的圣光如同圆环一般绕着那个影子游走,把影子胸口上那道巨大的裂口一点点挤压在一起。

那是什么?!

用力擦了擦眼中涌出的灼热的液体,我再次看了过去,可这一次,除了金色的光芒,我什么也没看见了。

拉扎鲁斯在全力救助,可光幕之中,达利安的脸颊却开始发黑!

他一动不动,那副模样让我觉得自己的魂都吓飞了!

我再一次听了听他的胸口,这一次,不止是心跳,他连呼吸都没有了!

“不!不!”我只觉得后脖子一阵发凉,“达利安!达利安!”抬手,我用力按压了几下达利安的胸口,可是,我根本使不上劲!

扭头,我瞪向了门口那些吓呆了的人,“你们还在等什么?!快去把医师找来!让药剂师带上所有的药水!”

“医师……可是……可是……”阿加曼德夫人吓的话都说不清楚。

幸好那名叫做利兹的男孩回答了我,“他……他失踪好些天了,临走时,还把炼金房弄的一团糟。”

“他?”

“医师与药剂师都是佩的加斯特先生。”

他还不如不说!

“弥赛亚小姐!”只听见拉扎鲁斯在我咬着牙喊我,“快来帮帮我!”

我狠狠的瞪了一眼门口的人们,紧张的盯着骑士,“我要怎么做?!”

“别慌!”他瞪着喷-射着金芒的双眼大声道,顺手从行囊里摸出了一瓶蓝色的药水,仰头喝了下去,“我必须尽全力来治愈他的伤口,不然,他也会痛死!而您,必须想办法让他呼吸!快!”

那句话让我深深吸了口气,顿了一下,我再次将双手用力的按压在达利安的胸口上。

一次。

两次。

三次。

……

汗水从我的发丝间渗出,可是,那名男孩紧绷的身体就像最宁静的海水,没有一丝波澜!

天呐……

“呼吸!呼吸啊!达利安!”

“让我来吧。”不期,有个肥胖的身影挤到了我身旁,将厚实的手压在了达利安的心口上。

“无上的圣光啊,我向你祈祷……”拉扎鲁斯咬牙切齿的诵读着咒文,那些发音在他的口中诡异的扭曲着。每一个音节都掷地有声,如同寂静夜晚里碰撞的石子声,不停的叠加,不停的共振,到最后,居然有一种振聋发聩的感觉!

轰--

虚空被撕裂,如水的圣光瀑布再次灌入了达利安的身体。

在这强光之中,那个人咬着牙狠狠的击打了一下达利安的胸口!无广告网am~w~w.

咳--

这一刻,他忽然喷出一口浓浓的东西,下一秒,那几乎停滞的胸口用力的起伏了起来!

一次!

两次!

三次!

……

金色的热潮褪尽,我猛的扑在了达利安的心口上。

隔着被汗水湿透的衣裳,我听见了他的心跳!我听见了他的呼吸!

感谢圣光!

“呼---”拉扎鲁斯长长的吐了口气,要不是身后的侍从们眼疾手快一手扳住了他的肩膀,他准要一头栽到地上去。

“拉扎鲁斯先生!”

“快把他扶到躺椅上去!”我身旁的那个人大声吩咐。

我缓缓的跪倒在床边的地毯上,或许是刚才我太过用力,我的双手都还在发抖。

天呐……

天呐……

很快,达利安脸颊上那可怕的颜色消退了下去。

看得出来,他依旧感到痛苦。

哪怕在昏迷之中,他的那双浓重的眉宇也依旧紧紧的皱在一起,一颗颗汗珠浸透了他的发丝,将他浅色的刘海弄的一缕一缕的。

“呼……这位……拉扎鲁斯先生?”不期,那个人又开口了。扭头,这一次,我看清了他的脸庞。那一位大腹便便的中年人,说话的时候,下巴上的肥肉在胸口不住的晃动,但他的声音倒是非常的温和,“我是阿加曼德家的家主,格力高.阿加曼德。”

“阿加曼德老爷。”骑士略显虚弱的点了点头,他耗费了大量的魔力,以至于那双原本闪亮的眼睛都暗淡了不少。

“请问,拉扎鲁斯先生,小少爷他到底怎么了?”

“回您的话,是剧痛停止了他的心跳,之后又让他想要呕吐,可是,那些东西又梗进了气管里。”

“剧痛?小少爷受了重伤?”他晃了晃巨大的脑袋,眼睛忽然一亮,“我知道治疗重伤的药水是什么样子的,我马上会让人送来。”说着,他又回头,狠狠瞪了代弗林一眼。

那个病鬼不由的后退了一步,随后恶狠狠的指着自己的鼻子,“是他袭击了我!”

“莫格莱尼小少爷身上有很多旧伤……”拉扎鲁斯解释道,“特别是他胸口的那几道剑伤……外面看起来已经无碍,但是,实际上它们并没有长好,皮肤之下的裂口,很容易被撕开。”

剑伤?

我当然达利安的胸口的剑伤来自于阿尔萨斯的手下,因为……他为了求王子殿下救我,硬闯了他的府宅。

“可是……可是娜塔丽女士为我们施展过圣疗魔法,”我忍不住插-口道,“难道她没有治愈他的伤口?!”

“嗯……”拉扎鲁斯认真的思索了一下,“圣疗魔法能够治愈任何损伤,所以,这些应该是之后的伤口了。”

之后?

如果达利安“之后”还受了伤,萨丹怎么会把他扔进牲口棚里?!

如果达利安“之后”还受了伤,在马车里,在旅馆里,我们怎么可能一无所知?!

拉扎鲁斯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皱起眉头,陷入了沉思。

“这……那么,小少爷他……的伤还会复发吗?”阿加曼德老爷小心翼翼的问,“我是说……还会像这样紧急的发作吗?”

轻轻喘了口气,暗淡的圣光又点燃了拉扎鲁斯的瞳仁,他仔细的看了看达利安,“……他应该不会有事了,我现在没有看见他的伤口了。”

那句话让阿加曼德偷偷擦了擦额上的冷汗,也让我塞在咽喉里的心脏落回了原位,“他怎么还不醒?”

“别担心,弥赛亚小姐。”骑士疲惫的要闭上眼睛了,“他受了伤,而且,也太累了,您知道的,他耗费了大量的魔力,以至于损伤了他的身体,这也可能是他突然陷入昏迷的原因……”

他没有说下去,而我也在一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准是在暗示昨日夜里,破除薇薇安身上的精神魔法的事情,对不对?

这个傻子居然为了那个女招待这样拼命?!

“你是在说救赎之心,是吗?!”纱丽恍然大悟,“小少爷一直都在灌注救赎之心,帮弥赛亚恢复身体……”

“纱丽!”天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瑞奇黑着脸顿了顿拄着的长剑。

她眨了眨深蓝的眼睛,半晌,才会意的捂住了嘴。

蠢货!

可她的一袭话早就被站在门口的三位阿加曼德的听见了,夫人与老爷相互交换了一个狐疑的眼神,而原本已经吓呆了的代弗林则是冷冷一笑,如释重负的吐了口气。

“……小少爷需要休息。”拉扎鲁斯有些无力的靠在扶手上,任额头上细细密密的汗珠滚落下去,“我会在这儿看着他,而且,我也想休息一下。”

“噢!那么,我们还是让小少爷与拉扎鲁斯先生好好休息一会儿吧,我会让侍从拿干净的衣服和热汤过来。”阿加曼德老爷道。

“感谢您。”

“我们呢,就去用一些丰盛的早饭,忘记刚才的不愉快,好吗?”那位老爷继续提议道,“他们都是壮小伙,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我说过,阿加曼德老爷是个和蔼的胖老头,这样的人总能轻而易举的得到所有人的好感,所以,众人都依言往门外走去。

除了我。

我一点儿也不想和这些阿加曼德共用早餐。

不管达利安的伤口来自于哪儿,都是代弗林引发了他的伤痛。

他差点儿让达利安丢了命!

如果他还敢说点什么……噢,他肯定敢……那么,我也肯定会把盘子按到他那张恶臭的脸上,然后狠狠的揍他,见血的那种!

“弥赛亚?”不期,门口的阿加曼德夫人却轻声唤了我一句,她亲切的在晨光下朝我招了招手,“快来,弥赛亚,”说着,她又挽住了身旁纱丽的胳膊,“我们可以一起聊一聊姑娘们的话题……可怜的孩子们,你们一定吓着了,对不对?”

神差鬼使,我跟着那位夫人离开了偏厅。

杰勒德的话一点儿也没错,这位阿加曼德夫人格外喜爱小辈。

她一直用冰凉的手挽着我与纱丽的胳膊,苍白的脸上挂着浅浅的微笑,不停的问东问西。

她对我们--好吧,其实是纱丽和她一直在相互安慰--说的一切都感兴趣。

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居然一点儿都没有不耐烦。哪怕是听着她与纱丽开始畅聊我最不感兴趣的钩花,我也没觉得丝毫烦躁。

倒是小厅之外的瑞奇不停的隔着帘子给我使眼色,让我有些不悦了。

而且,他们在外面不停的在讨论税收之类的东西,我一点儿都不想听。

“……我一定要把这种--苜蓿花勾进新围巾里。”不期,阿加曼德夫人微笑着放下手中的线团,“这真是太漂亮了。”

“我还会很多今年流行的针法,”纱丽得意的献着宝,“我可以慢慢教给您。”

“小纱丽,你可真是心灵手巧。”她拍着纱丽的手背说着,又转向了我。一瞬间,我们四目相对,在她透亮的瞳仁里,我看见自己正举着块阿加曼德雪花,呆愣愣的完全不知道是不是该把它塞进嘴里,那副模样简直傻透了。

这惹得她噗嗤笑了出来,“吃吧,好孩子,吃吧。真好……”她用力的揉了揉我的膝盖,眼眶却忽然红了,“如果我的玛丽和奥利维亚还在,她们也和你们都一样长大成人了……噢,抱歉,我就不该说这个。”

那句话让我与纱丽相视了一眼。

噢,我一点儿也不会安慰人……

我不由的朝纱丽使了个眼色。

“……嗯……阿加曼德夫人?”顿了一下,纱丽轻声唤道,“说起来,您会不会女孩的成-人祝词?”

“成-人祝词?Ande'thoras-ethi?愿你无忧?”

“对,就是它!”

阿加曼德夫人仔细的看了看纱丽,然后,那双柔和的视线又落在了我的脸上。她端详着我的眉心,忽然,弯起了发白的嘴角,“你们肯定想不到,这段祝词,我练习了好久好久。一定是圣光怜悯我,让我有机会唱一次。”

“喔,您可是弥赛亚的大救星,你不知道,她快要被艾泽拉斯众神抛弃了。”

“去把小厅的门关上,好姑娘,别让那些大男人们的刀叉影响我们。”

……嗯?

“春日之神,青春女神。

今日,她要启航。

请为她升起明媚灿烂的风帆,驶向开满甜美鲜花的彼岸。

Ande'thoras-ethi!”

原来女孩的成-人祝词是一首歌。

说实话,阿加曼德夫人的声音并不优美,一点儿也不像海妖那样婉转,更不像刚瑟尔大=师那样感情充沛,她的声音有点嘶哑,唱歌甚至还会跑调,可那并不妨碍她拉着我的手,认认真真的唱出每一个音符。

“智慧之神,幸运之神。

今日,她要启航。

请赐予她握住命运的船桨,愿她与圣者为伍,与好运常伴。

Ande'thoras-ethi!”

上午的日光透过窗纱照进来,为她镀上了一层暖洋洋的边框。

她梳的整整齐齐的头发,深陷的双眼,消瘦的身体都在发光。

她是那样的苍白,我忽然很害怕她融化在光芒里。

下意识,我更紧的握住了她的手指。

她疑惑的顿了一下,下一秒,对我露出了更慈爱的笑容。

“爱情之神,夜晚女神。

今日,她要启航。

请雕铸她稳重优雅的船身,愿有人将她放入心口,每当黑夜来临,将她拥入宁静安详的港湾。

Ande'thoras-ethi!”

她的脖颈微微前倾着,姿势优雅又从容。

她绝对和祝词里的女神们一样美好,她口中唱着的,也绝对是这个世界上的最美的歌。

“Ande'thoras-ethi,我的孩子。”在最后一丝余音结束的时候,她轻轻的把指尖的口红点在了我的眉心,并且踮起脚尖吻了吻我的脸颊。

心潮翻涌,那一刻,我的鼻子居然有些发酸了。

从我有记忆开始,从未有过一个女人这样对待我。

温和,包容,充满怜爱。

就像……就像母亲对待她的女儿那样。

母亲就是这样对待女儿的,对吗?

我的母亲一定会和她一样,对我温柔的笑,对吗?

不知不觉,我的眼前有些模糊了。

“孩子?”

“……阳光有点刺眼!”我飞快的扭开了头,我怕再晚一点儿,我就会丢脸的哭出声,“……感谢您,阿加曼德夫人。”我带着鼻音道。

“你不用说感谢,我的孩子,”她怜惜的摸着我的卷发,“我们很快就会是一家人,一家人可不需要说什么感谢。”

那句话让我微微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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