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榴莲酥

“恭喜两位哥哥!”

孟华出现的时机刚刚好,她冲杜子腾挤眼甜笑,手捧大束红玫瑰和蛋糕献给旁边的“冰块脸”,卑微到尘埃里。

许远志没有接,双手插兜,嘴角勉强扯出一丝弧度:“谢谢。”

尴尬时刻,杜子腾抢过停留在半空中被人嫌弃的礼物,惊喜连连:“哇哦,好漂亮的花花(fafa)和蛋糕,谢谢小孟华……哥哥从来都是送别人,收女生玫瑰,这还是开天辟地头一份,蓝瘦香菇……哈哈哈,我订了贤合楼的烤肉大火锅,走着!”

有这枚活宝在,气氛缓和不少,一行人说说笑笑走进停车场,几名工人正在作业安装广告牌,大马哈杜子腾发现忘带车钥匙又折回去取,孟华跟着许远志亦步亦趋,多么想跟他并肩,却总是被无情的大长腿甩在身后。

这样的画面就像那年夏天,单车长路走了很远,她拼命追,他拼命躲,两人之间总隔着一段不远不近却无法超越的可悲距离,是不是再努力一点点,就可以再靠近他一点点,牵手站在太阳下,大声无愧地说“喜欢”。无广告网am~w~w.

孟华踩着尖高跟艰难小跑,眼看就要追上前人时崴了脚,跌倒的瞬间,许远志扶住了她的手臂,居高临下的眼神如锥似冰,语气冷淡:“不觉得辛苦吗?”

“呵呵,不会啊,就是今天鞋子没穿好。不好意思啊,哥哥,是我扫兴了……”

许远志刚一松手,孟华没站稳紧紧攀住他的手臂,整个身体作势倒了过去,正中他下怀,精致小脸不知是因为疼痛还是娇羞,微微泛红香汗如丝,唇齿间挤出轻喘低吟:“呃……好痛……”

许远志不为所动,这种生扑的伎俩见得太多,他表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又看轻对方一分,冷眼且瞧她下一步如何演戏如何作。

“小心!”不远处响起突兀的惊呼声。

来不及反应,许远志已被怀中人推出好远,踉跄倒地,再回首,头顶上方悬挂的广告牌轰然坠落,本就崴了脚的孟华闪躲不及被压倒,一瞬间变了天地。

取完车钥匙一出电梯门就看到这幅惊险画面的杜子腾,响声巨大惊动了大楼保安,停车场里准备开车停车凑热闹的陌生人,施工出事手足无措老泪纵横的农民工……

几乎所有人同时拥到伤者面前,有人报警,有人打120,有人拍视频,有人现场直播……

混乱时刻,许远志从容不迫地展开紧急救援,有条不紊地指挥大局。

在确定孟华只有左腿受伤的情况下,与众人合力搬开广告牌,让保安疏散人群,确保120路线畅通无阻;联系律师追责广告牌所有者;吩咐杜子腾现场拍照取证安抚工人情绪。

许远志不知从哪里找来两块木板,代替夹板固定在孟华乌青肿胀的左小腿一侧,扒下杜子腾的爱马仕围巾,垫在木板和伤腿之间,最后用领带捆绑打结,手法利落地像外科大夫。

“别怕啊,孟华,救护车马上就到,你再坚持一下下!”杜子腾慌里慌张加油打气。

“放心,有我在,你一定会没事的。”许远志轻轻拨开她脸上被汗水污渍浸湿的长发,温言暖语地安慰道。

“嗯,我相、信……我一直都相信……”

孟华感觉小腿一定断了,火辣辣地疼,每呼吸一次,巨大的痛感直冲天灵盖,然而这一刻,被他拥在怀中的这一刻,等了太久太久:瑟缩在他温暖的怀抱里,感受他的温度气息,聆听他平静又慌乱的心跳,仿佛拥有了全世界。

一个可怖的念头涌上心底,如果腿一直不好,是不是就可以像这样被他呵护一生?终于在断断续续的抽泣中晕了过去,120的鸣笛声越来越近。

**

每次来竹峪疗养院,倪静好的心情都很沉重,仿佛踏入平行时空的另一方现实世界,前尘往事过眼云烟在这里交织变幻翻滚不息。

倪静好送走孟华,忙活一早上,三下五除二扒拉了几口中饭,交待清楚工作,把店交给包小包和袁玲子,提着几袋亲手做的糕点抽时间就来了,来给周炜读书念报,有助于病人促醒,刘医生说的。

神经外科主任办公室的门敞开着,休息时间,刘志明一身白大褂,弓着腰在饮水机旁接水。

“刘医生。”倪静好敲门,微笑打招呼。

“小倪来了,快请进。我刚刚打扫了办公室,通通风,外面冷吧?”

“还好,这会儿出太阳了,晒到身上暖洋洋的。”

两人落座,闲话家常。

“你上周日不是才来看过周炜,他目前情况稳定,怎么,对我们的医生护士不放心?哈哈……”

刘志明医精德高,却一点架子也没有,跟患者和家属打成一片,深受大家爱戴,呆萌胖大叔平时也喜欢开玩笑。

静好急忙摆手辩解:“不是不是,您误会了……您之前说要多跟患者说话聊天,我就想着以后一周来两次,还有,”

她拿出一个包装精美的食品袋,递过去,“上次您来店里吃饭说榴莲酥好吃,我今早又做了点儿,正好给您当下午茶。” m..coma

“小倪啊小倪,医院明文规定不许收礼。”

“这不值什么钱,就是朋友间的一点小心意,我给护工小王、郝姨、护士小姐姐都带了一份,新鲜出炉的,大家一起分享。”

“哈哈,那我就却之不恭了,谢谢你,”刘志明洗手尝了一口,“嗯,好吃!咱们疗养院分院快动工了,你猜项目合作方是谁?”

不等回答,他咂摸着嘴脱口而出:“沈影,他是这次工程的建筑设计师。”

静好吃惊地把圆眼睁得更圆,心底对沈先生的佩服敬仰之情犹如滔滔江水绵延不绝。

一曲舒缓的钢琴乐铃声倏地响起,刘医生接了电话紧急出诊。

回到康复科住院部514病房,郝姨正在给梁伯擦洗,倪静好打过招呼,放下礼物,在护工小王的帮助下,推昏迷不醒的周炜去院子里晒太阳。

“姐,那我先走了,有事给我打电话,我晚饭前回来。”

“好,赶紧去吧,小心迟到。”

护工小王刚从卫校护理专业毕业没多久,踏实肯干能吃苦,最近女友闹分手,小伙子愁眉不展寝食难安,静好放他半天假,如果能挽救一段姻缘,也算功德无量。

他们临时“驻扎”在院前空旷的草地上,冬日萧瑟肃杀的景象在暖阳的爱抚下,渐渐苏醒复活,万物温柔,就连云彩也镶着金边。

对面波光粼粼的湖泊,栖息着优雅凫水的黑天鹅;挺拔高耸的梧桐树,光秃秃的枝丫上零星挂着几片焜黄衰叶,微风拂过,化作纷飞漫舞的枯叶蝶,铺满人行道层层叠叠,踩上去咯吱作响。

倪静好坐在石凳上,向身旁沉睡的周炜仔细描述她所看到的一切。

“你看你看,那边有只橘色的小花猫在伸懒腰,好可爱哦,简直就是加菲猫本猫嘛,嗯,真想悠闲的过一天,赏景逗猫,打盹做梦……周火火,你说它是家猫还是野猫啊?”

习惯了自说自话无人应答,可扭头看向他的瞬间还是希望会有奇迹出现。

“算了,你这个大懒虫!这么好的天就知道睡觉!”

“周火火,你记不记得我们以前救过一只流浪猫,也是冬天,不过那天下着雪很冷,你送我回宿舍,发现楼底下的垃圾桶旁蜷缩着一只小猫咪,才手掌大,像是被主人丢弃了,可能饿了很久也冻了很久,全身灰白相间的毛不断颤抖,叫声微弱,我们买了牛奶和火腿肠喂它。

我想养它,连名字都起好了,叫‘凉皮’,你笑着同意,背地里却把‘凉皮’送了人,哼,你怎么舍得把小生命送人啊……”

倪静好自言自语,大脑出小差幻想出另一幅雷同画面:

冬日艳阳下,她和许远志蹲在小区垃圾桶旁,捡到奄奄一息的小猫,许远志捂着口鼻满脸嫌弃地说:“好臭!脏兮兮的谁要养啊!我对猫毛过敏,我告诉你,不准养!”场景闪换,许远志化身铲屎官,慈父般给猫咪梳毛洗澡玩闹,声声轻唤“小乖乖”,这该死的温柔……

“我到底在想些什么鬼东西!”倪静好使劲摇头晃脑,急于把许远志那个无所不在的家伙赶出脑袋,赶出地球!

看了眼一动不动平静如草木的周炜,斑驳光影碎金般洒在他过于白皙的脸上,更衬得眉目深邃颜面如削,从前他就喜欢静静坐着,微笑着看她嬉闹……

你就像沉稳有力的弦,青葱岁月曾穿梭其间,奏出属于我们动听的歌。

起风了,静好把周炜身上的毛毯小心掖好,衣兜里的手机铃声惊飞了湖面的黑天鹅,来电显示:Aimi老师(彤彤班主任)。

这个时间打电话,是不是彤彤有什么事?静好有种不祥的预感,紧张地接起:“喂,Aimi老师,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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