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晔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半晌，他开口道:“干的不错。”
“殿下，幸不辱命。”
那侍卫蒙着脸低着头，恭恭敬敬，规规矩矩的跪在那里一动不动。
我看了半天突然就反应了过来，心里一惊，四下看看，确定没有什么闲杂人等。
我捂着嘴，低声对君晔说:“……那盒子里的东西是你派人换了的？”
君晔点点头，然后摆了摆手，示意那个侍卫退了下去。
“是我，”他说:“不过我也不算全换，我只是那个盒子里所谓是我母亲的东西，换成了皇后自己的东西而已，那个玉佩我可动也没有动，原本就在里面放的。”
“所以那个盒子其实是伪造的，玉佩是找来的，”我慢慢的说:“……那个所谓的老宫人不会也是你的人吧？”
君晔笑了笑，对我眨眨眼。
“你猜对了，”他突然叹了口气:“真是费了我九牛二虎之力才安插在皇后身边的人啊，啧。”
我突然就深刻理解了他所说的“比别人提前三四步”是什么意思，真的是悬崖边走路的感觉啊。
但今天真的很危险，我的心跳这一会都还没有慢下来，刚才那样的情况，就算君晔做了再充足的准备，但这里面的环节只要其中一环没有跟上，比如那个侍卫速度不够快，或者中间遇到了什么困难，或者皇后突然临时改主意，导致替换不成功的话……总之不确定的因素太多了，只要有一环出了问题，那这一会被压入天牢的很可能就是君晔……
不对，以皇后的性子，可能不会将君晔押入天牢等待审问，而是直接就地处死吧。
“太惊险了。”
我摸着胸口感叹了一句，对他说:“你这真的是碳火求生……你这样的日子还要过多久？”
君晔的笑容突然就隐去了，他沉默的看着外面，这会儿一片乌云遮住了太阳，他脸上似乎也布满了阴霾。
“我不知道。”
“宫里就是这样，秋笙，”他说:“每一天都要想，今天别人会用怎么样的方式让我去死，而我要怎样避免自己用那样的方式死去，我要绞尽脑汁，利用自己非常贫瘠的现有条件，将自己脱开，如果运气好，就像今天，我还能做到反击。”
“我这么想想，或许我真的……性格更多的像皇帝吧，”他说:“我母亲是族中圣女，秉性纯良，从不懂宫中这些尔虞我诈，而我……呵，你看看我，我有时候想到我自己做的事情，我都惊心于自己的残忍冷血呢。”
“你不是——”
他将一根手指轻轻的压在我的唇上。
“能得到你的喜欢我很荣幸，但这并不能改变我实际上并没有多么无辜这个事实，”他说:“你不用在这上面安慰我，这是我要得到我想要的东西必经的路。”
其实自从上次太子将所谓的真相告诉我们以后，这是他第一次主动提起他母亲，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只好静静的看着他，等着他开口。
“我母亲……据说是个非常美丽的女人，像个精灵一样不谙世事，”他说着笑了笑:“也是，不然怎么可能遇人不淑，被人骗得丢了命呢。”
“那你想过要报仇吗？”我问道。
他愣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迷茫。
“我不知道，”他说:“如果那个人是皇后，那我会毫不犹豫的想办法杀了他。可是……”
“我小时候没有母亲，宫里其他妃子也都不喜欢我，也没有兄弟姐妹，太子尤其讨厌我，我还得提防着他，随时随地会把我推入花园的池子淹死我，在我记忆里，所有的温暖其实都来自于皇帝，”他说，像是想起什么来似的，淡淡的笑着说:“那时候，整个宫里只有我是想要什么就会给什么，甚至皇帝库房的钥匙都给了林嬷嬷一把，我想要什么珍奇异宝，都可以直接去拿。”
“那时候招了不少恨吧。”我也笑了。
他点点头，说:“那时候我尤其喜欢跟太子抢东西，他看上什么我就非要那个东西，最后无一例外都给了我——皇后恨我也不是没有理由的。”
“皇上他……当年对你还是很好的。”
“我记得有一年，我不慎掉下了池塘，天气特别冷，我感染风寒，加上身体虚弱，高烧不退。但我的体质特殊，寻常的药对我根本没有用，最后有一个太医告诉皇帝，宫外有一位高人知道如何救我，那人性格古怪，要皇帝亲自去求他，所有人都劝他别去，但他还是毅然决然的去了，我不知道他付出了什么代价，但从那一天开始，他的身体就特别不好，皇后对我的恨也到达了顶峰，”他说:“林嬷嬷跟你说过我差点被和亲的事，就发生在那件事之后。”
虽然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皇帝当时一定付出了很大的代价，才能让皇后这么恨他，甚至不惜除掉他。
“就是那人告诉他，我身上寻常的毛病，用深渊花都可以治，”君晔怀念似的看向了曾经公主府所在的方向，说:“从那一天起，皇宫里，我住的地方就种满了深渊花，我记得老三对深渊花有些过敏，他母妃那时候还在，和皇上提了很多次，但宫里就是不会铲除一颗深渊。”
怪不得皇上瘫痪以后，太子就下令将整个宫中的深渊全部铲除，他们小时候一定对这种花有着非常深的阴影吧。
“所以，我现在我不知道对他是什么感情，”他说:“瑾川的那种药……所以我觉得连奕说的是事实，但是皇上对我的好也是真真切切发生过的，无论出于什么理由，但我小时候感受到的宠爱也是真实的，你说我恨他吗，他害了我母亲，我当然恨，可我恨到想杀了他吗，我却下不去手。”
他脸上露出了为难纠结的神色，我不知道怎样安慰他，只好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