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扬帆远航

“等等我……”

这时,忽见一女子手拿包袱分开人群向这边奋力挤过来。待她走近了,众人方才看清竟是蔷儿。

“带我去吧,这样我和玉雪姐两个女人也好互相有个照应呀。”

兰气长吁的蔷儿紧紧拉住玉雪的手,那样子就似粘人的小妹妹害怕被姐姐落下了一般。别说玉雪自是乐得有这个蔷儿妹妹一路相伴,她既要同去,一尘和玄天也不必反对。只是张善很意外,他如今随在赵贤之下还能有些实权,也不至被人挤对。见妹妹张蔷忽要离去确实不解,可也架不住她的执拗。只是不忘取笑道:“玉雪自有大皇子照应,你就是叫花子守夜——多余的。”

因一尘至今未肯封爵,张善又不好直呼其名,只好仍以大皇子称呼。且不论,他这话让蔷儿有点内伤,立刻撅嘴瞪眼道:“哼,才不是!”

满脸坏笑的张善忽又向人群中指了指,道:“不过有了那个人,想必你应该不会多余了。”

“等一等,还有我。”

人群中张善所指那人一声呼喊,匆匆蹿了出来,众人看得清楚,原来是墨大将军墨离。

于是蔷儿反倒为难起他来,笑道:“你来凑什么热闹,难不成也是为了和谁有个相互照应?”

“哈哈,我是来照应你的呀!再说你们都走了,留下我一人多没趣呀!”

嘴上嘻笑着,但这人眼中分明带着灼人的挚情,全都落在了蔷儿的双眸中。她只觉脸上一热,忙着撇开关系,“谁要你照应,你嫌一个人无趣就罢了,别把我也扯上。”

其实墨离自老母病亡后,如今也是了无牵挂。这下张善犹是放心了,煞有介事地向墨离叮嘱道:“我妹妹就有劳墨将军多多照应了!”

这位墨将军也不客气,爽快地一拱手道:“好说,好说!”

“你们这些臭男人,就是看不起我们女子,我们会照顾好自己的,才不要你们照应呢,玉雪姐,走,咱们上船去,别理这些臭男人!”

“哈哈……”

于是,离别的些许伤感,却在说笑怒骂中悄然掩去。要知道这一别,还真说不清何时能回。

除了玄天、一尘、玉雪,又多了张蔷和墨离,加上众船卒数十人尽都上了大船。

“起航!”

随着玄天一声令下,船卒们起了锚,将主帆高高扬起。江风鼓起船帆,大船乘风而动,岸上看热闹的百姓哄然喝彩,又向船上众人挥手告别。当大船两侧那些长长的船浆不断划动,帆影渐远,向着南方渺渺水天之际徐徐而去。

当然,立在船舷,挥手间众人心中还是难舍的。犹其是一尘,那时他的感受可说是复杂的。船卒也好,玄天师兄妹也罢,更不用说蔷儿兄妹俩,多少有亲人离别的感觉。而二弟脸上的微笑与挥手是出自于兄弟内心的良好祝愿吗?

但一尘不会在意,因为身边紧紧依偎着却根本无人送别的玉雪。也因为无数不知实情、却丝毫不吝挥手道一声“一帆风顺”的都城百姓。

……

船上,玄天将海图铺于桌面,然后用拂尘指道:“我们此行需先顺汴河南下,经宋州、宿州、泗州等地至扬州。再入海顺风到南海诸岛。游遍列岛,一一找寻看是否有殒星踪迹。”

探着身饶有兴致地察看海图,一尘思忖片刻提出自己的建议,“如此算来若到入海时,恰逢中秋前后。不如我们从钱江入海,一来富春江上下风光甚好,二来钱江大潮乃天下奇观,不得不看呀!”

众人皆知此次出来,说是找寻天外之星,实则不如说是出海远游,倒不怕多绕道儿与多费时日。所以听了他的提议都拍手称允。

于是大船便按此路径行驶。

过闸口,泊州郡。一路上饱览沿江风光,领略当地民俗,品尝特色美食。船行江上时便有琴乐诗词,兼自沿途江岸采办的香茗、美酒、佳馔。自是不亦乐乎。

如此,不知不觉中已到钱江之上。正值中秋佳节,大船于钱江之上抛锚,停泊一日一夜。好日观潮起,夜赏明月。

八月十五钱江潮起,午时犹盛,人称子午潮。一尘、玉雪一干人等聚首船头,向东而望。

片刻,玄天手中拂尘一指,兴奋地道:“来了!”

“来了,来了……”

众皆附和。

伴着如雷轰鸣的巨响,数丈高的潮水就似千军万马,以排山倒海不可逆转之势奔涌而来。南北一线吞云蔽日,逆推江水溯流而上。此浪层层叠加居高临下,将那钱江浊流轻蔑地踏于脚下。

壮哉!

此豪情。

奇哉!

此气魄。

观者无言,唯有喈叹连连。

彼时,潮涌船头。水涨船高,大船随之摇曳,众皆惊呼。待潮去又回时恰同游龙摆尾一般。玄天遂令众船卒起锚扬帆。正好顺风顺水,让这回头大潮将大船带入东海之中。

乘风破浪多轻快,一路惊奇叹壮哉。别去江河入大海,娑婆世界寻瑶台。入夜,海上的奇景对一尘他们几个很少入海的人而言可算是奇幻。

当一轮浑圆忒大的碧月浮出海面,较之白昼钱江的激烈,此时却显得很平静的大海,就像一面巨大的深蓝色泛着幽光的绢绸。他们所乘若大的海船,不过就像母亲手中轻轻摇晃的摇蓝。而海浪传来延绵不绝的沙沙之声,就如母亲口中所哼的摇蓝曲。久久地观望,这一切竟让人恍惚而又昏昏入睡,不禁怀疑来到了儿时的梦乡。

兀立船头,仰望皓月,一尘想起中秋夜在桃源谷中与玉雪初遇时的美好情景,也想起田老一家真诚善良的笑容……想起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的名句……想起父皇病逝,母后走了,三弟也走了,一场乱局总算是平定了……又有今日观潮的豪情萦绕,终是思绪难平。

此时,船上早已摆好筵席。玉雪轻踱莲步,来到他的身侧,柔声细语地问:“一尘,你在想什么?”

“没有,我只是感叹这大千世界,波澜壮阔,变幻无穷。若用人世浮生相比较,真是太过渺小了。”

是啊,从来就喜欢游览山水的一尘,每每看到壮美的景致总会感慨颇多。置身此情此景,除了感叹,心中似乎已没有什么遗憾和放不下的了。何况诸如什么功名利禄那些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东西。

听他话音中似有些许伤感,玉雪便有意为之释怀,“所谓一花一世界,大概小到一花一草自有其境界,只是常人难以知晓罢了。”

一尘颔首,“菩提本非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染尘埃?大有大的意境,小有小的境界。如若说本来无一物,那又何谓之大小,譬如一粒尘埃,虽然渺小得不能再渺小,但说不得与风飞行的它,所经历的,所见识的,要比你我都要多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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