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斯年听人说韩雨霏要出府散心，笔尖顿住，直至墨滴险些低落在文书上，才骤然缓神，将笔尖移开。
“夫人可有说是为何事？”
他垂眸看着文书上的端正隶书，禀告的是发现在朝中似有扈安遗孽，齐祀南登基时，屠杀了除鸿都长公主以外所有的皇裔以及与之作对的旧臣，时国号扈安。
“夫人只说是要出去散心，并未说有何事。”陆伍抱拳回答。
陆斯年凝视着纸面，没有说话，眸中深沉。
齐祀南在位这几年，时刻也没有放松对扈安遗孽的打杀，因而近年扈安余孽这个词已经很少听到了，本以为就算是没打杀干净，想来也逃至穷乡僻壤人迹难寻的地方了。
倒是没想到，这些扈安遗孽居然能悄无声息的混进京中。
现下京中并不太平，自有人呈报发现扈安遗孽开始，京兆尹及五城兵马司便开始了大肆在京中搜查，说安全也安全，但说不安全也不安全。
若是余孽被逼入绝境，自然难免出事，此时放她出府，自然是不理智的，可是……
他脑海里反复回想着那日她望远山草色的眼神，还有陆斯然祭日时在仲山山顶所说的话。
她会死的。
她早晚都会死的。
他怕的便是她如母亲一般完全失去生念，她肯出去看看，这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这是极好地，他思忖一瞬，到最后，只是说出了一句:
“告诉夫人多添些衣裳，莫要着凉。”
他还想说让她多带些人早些回来注意安全别走太远，但是又觉得自己说的再多她也未必会听进去一句，可能反倒会被认为是多管闲事干涉她。
反正这些事他都能私下里做到，也就没必要惹她不开心了。
她出门不喜欢带人，他可以叫暗卫偷偷跟着，她喜欢远走，他便叫人护着她，不管怎样，都不会让她出半点意外。
他将那文书合上，不再去看。
而韩雨霏只是简单换了件烟紫色如意纹八幅湘裙，其余更是一切从简，面上的妆容也只是敷衍的点了点唇脂，看起来有气色便完了。
建南坊品味居是京中有名的酒楼之一，菜色一般，比不得其他大酒楼，但是胜在装潢雅致，且隔音好，政客官员多愿在此议事。
韩雨霏也是头次来这，才至门口，便有人迎了上来，不像是跑堂的，更像是谁家专门候在这里的小厮，迎上来恭恭敬敬的作揖问道，“可是武安侯府大夫人？”
“正是我家夫人。”
瑞萍点头应下，那小厮露出一个友善的笑意，“我家主人等您很久了，还请您跟奴来。”
进了厢房，几个丫鬟被拦在门外，虽然看起来有些不妥，但是韩雨霏也不担心，左右不过命一条，且看地图，还有陆斯年的暗卫在不远不近的跟着，如何也不至于让她遭遇歹事。
她只是轻笑了一声，便进了包厢。
虽然她早早就有猜到可能是杜暮山，但是真的看到这个年轻书生的面孔时，还是忍不住感到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