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咸甜党争

后殿,老君像下,师徒四人正襟危坐。

“孟弢,你有何悟?”

师父是第一次这样肃穆的称呼于他,孟弢沉吟良久,答:

“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师父是让我忘去自我,舍去功业与名利,只追寻道之所在!”

庄严肃穆中,孟弢对能给出这样答案的自己,深为感动。

不料,师父,忽然笑得乐不可支,扶地拍打起来。

“哈……哈……哈……哈……咳……哈……哈……哈……咳咳……哈……”

比师兄师弟都机灵一点点的虎娃,上前,拍打师父快瘫地上的背部,嘴角含笑,但不敢笑话师兄。师兄比师父可有威严多了。

孟弢此时,除了捂头,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什么鬼的感动自己!我就知道,烦恼才是我的归宿呀!混蛋!”

“咳……咳……哈……哈……哈……哈……哈……哈……”

终于,看到一幅深受打击样徒弟的师父,强忍下汹涌的笑意,缓了很久的气息,才拍拍虎娃的头,示意他坐回师兄身边。

“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弢娃,已得灵机,你便与师父一样,不再是朝菌与蟪蛄了。”

孟弢不解,虎娃忽然兴奋起来,喊到:

“师父,师兄,你们已经成仙了吗?”

“师父,师兄,你们可以飞吗?”

“师父,师兄,可以发掌心雷吗?”

“师父,师兄,会飞剑吗?天遁剑法呢?能传给我吗?”

说着,奔出后殿,回屋去拿他心爱的木剑,想求师父、师兄指点剑法。

柴娃联想起八仙与黑狗的宴会,默默吸溜着口水。

洒然的师父,等虎娃归来,献上木剑,笑道:“也不是不可以。”

立马让虎娃激动万分中又万分激动,直到被孟弢按回蒲团,封住嘴巴。

师父继续道:

“弢娃,当树上的猫头鹰,烦恼着大鹏与同伴,会不会抢夺它的腐鼠时,扶摇直上九万里的鲲鹏,又在烦恼些什么?”

“更大的腐鼠吗?”

“入道、求道、得道,我常常想道与腐鼠的差别。”

“若道如腐鼠。我们师徒四人,何不分了观中资财,早早散去为好?”

“为师其实也很羡慕,程兄与苏兄两位的呀。特别是苏兄,夫妻和美,让人艳慕。哈……哈……哈……”

孟弢撇嘴,虎娃一脸失望,柴娃想到苏家的肉和推给他肉的小伙伴,点头表示同意。

“为师困惑呀!”

“道是什么?”

“我是什么?”

“灵机是什么?”

“缘法何以如此玄妙?”

“根由为何?”

“若能解悟,将是怎样的境界?”

“可有了这样的境界,对于我,对于你们,对于众生与万物,又意味着什么?”

“为师常作长眠,就是想在灵机中,找到一个可安心的答案而已。”

三位小徒弟,已经陷入思维的眩晕中,就像清澈的泉水,受到了墨汁的污染。“不明觉厉、不明觉厉”在脑海盘旋。

师父再次哈哈大笑,道:“十日之眠,为师于灵机中,终于有所悟。缘法真是玄妙呀。为师不能解,何不由你们给为师答案。哈……哈……哈……”

“柴娃专注、虎娃旷达、弢娃沉静。这不就是提醒为师嘛。”

三个小弟子,勉强脱离了精神污染,看着师父。

师父对柴娃道:“柴娃,是猫头鹰,就该抓紧自己的腐鼠,好好品尝,对吗?”

柴娃没吃过老鼠,但想猫头鹰是喜欢的,所以认真的点头。

师父对虎娃道:“虎娃,若是能扶摇直上九万里,朝北海暮苍梧,你也是会欢喜的吧?”

虎娃想到,师父终于要传我飞天遁地之法了吗?!连连点头,带得孟弢都身子摇晃。

师父叹口气,迟疑的询问孟弢,道:“孟弢,吃了腐鼠,飞过九万里苍天,发现还是要吃更大腐鼠后,你会继续烦恼、疑惑,心中一直与烦恼相处吗?”

孟弢一时面红耳赤,不敢生怨。对师父能解他内心戏码,第一反应,并不是不可思议,而是羞愤不已。

师父黯然,自作自答:

“为师知道,为师知道。你不能答,为师亦不能答。不再去疑惑,不再去追索,找一只钟意的腐鼠,也不是太差的结局……”

殿内沉寂,师徒四人都在思索或是都停止了思索。

阳光也沉寂,只余烛台上,最后残余的微光,照亮老君慈和的面庞与师父的背影。摇摇曳曳。

季春晨间。依常例,孟弢欣赏一番山间观内的风光,而后礼拜天师老君,而后烹煮朝食,而后与师弟们用朝食,而后带师弟们在师父卧房前作功课,而后在明亮的晨光中,发现了师父留在桌上的书简!

师父没有留书出走!

若是这样,师父绝对会在,不久的某天饿死!

师父好好的,依然高卧房中,呼噜声很亲切!

能有这样的心理阴影,孟弢觉得,他是一名非常正常的十三岁小道童。

且他已经对天师与老君默默祈祷:

“缘法远离,灵机退散。”

一月有余了!

还在内心,自己安慰自己的孟弢,被兴奋的虎娃推醒。

“师兄,师兄,你看,你看,你看,《成仙了道二十二条途径》!师父终于要传授我们仙法了!”

“师兄,师兄,从眉山回来那天,我就一直在等呀!”

“师兄,呜……呜……呜……师兄……呜……呜……”

虎娃兴奋的流下了感动的泪水。

而一边的柴娃,打着哈欠,没什么精神。

因为这一个多月,师父、师兄都浑浑噩噩,厨房里完全没有出现过,让他感动的东西。

这样下去不行呀,师兄!

在同一个晨间。孟父领着两名帮佣,行走在平乐镇的集市中。

他步伐沉稳轻健,三缕长髯一丝不苟。时不时向招呼他的乡人,或点头或稽首回礼。

只是在一处街心转角处,沉稳轻健、富有节律的步伐,踟蹰了。

镇上十日一集,赶集的乡人们,也会摆出自家出产售卖。

而孟父知道,转过街角,会有两家煎饼摊位。去年出现以来,颇受乡民喜爱。

孟父也很爱吃煎饼果子,但对于去哪一家买,有点犹豫。两家都与他相熟,连烹制的器具,都是他帮忙配齐。

终于,停步,转身,孟父在帮佣疑惑的目光中,吩咐他们备一扇猪肉,今日就与他一起上山。

解铃还须系铃人!事虽小,不可让观内童子,因家人,生了嫌隙。

果然,在街面转角后,主持这两个煎饼摊位的妇人,在瞟过对方时,同样的面带寒霜。

并不是单纯的因为争抢客人。而是“重甜还是重咸”、“多放果蔬还是多卷肉菜”的争论,没有厘清前,柴娃寡母和虎娃娘亲,都不想搭理,曾经很和睦的对方。

至于换一个摊位?眼不见为净?

怎么可能!摊可以不摆,气势不能输!

总要等她,先开口认错才行!

咸甜荤素党争,老传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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