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明真有些怔神。
婚后的前两年，她一直在专心跳舞，她的舞团是澳洲最顶尖的舞团，几乎全年无休地排演，纽约、多伦多、伯明翰、奥斯陆、维也纳、新加坡，从各种经典舞目到原创舞目……一年时间，林明真也从领舞升到第一独舞。
她和同舞团的朋友们呆在一起，除了练舞排演，休息日就在新的城市四处逛吃，社交平台上倒是分享得很勤快。
至于她和江朔——依旧和结婚之前那几年一模一样，互相躺列在对方的好友栏里，就连逢年过节，都不会发一句形式化的祝福。
尤其是在知道了他和程若的事情之后……更是有意避开。
很偶尔和林父通电话时，依稀听说，他的公司突破了某个核心科技的壁垒，实现了技术升级革新，在很激烈的竞争和打压中成功反垄断，现在已经可以算得上行业龙头了。
林明真爱自由，爱艺术，爱鲜花和掌声。她爱变幻的音乐和舞步，爱华丽的裙摆和明亮的聚光灯。
对于江朔和他奋斗着的事业，林明真除了感慨一句“青年才俊”，和“苟富贵勿相忘”，就没有别的兴趣了。
此时看着屏幕上的来电显示，林明真半晌还是接起来：“喂？”
江朔：“我这周末去首尔出差，你周日下午是不是有演出？”
他要来看她的演出？jiqu.org 楼兰小说网
林明真盘着腿坐下：“有，在首尔大剧院。”
江朔：“还有票吗？”
林明真：“有，演员手里都有给亲友预留的票。”
江朔：“嗯，那我抽空去看一眼。”
林明真虽然不知道他为何心血来潮，大抵是想打发出差之余的时间吧，她说：“那谢谢您捧场。”
不知道他是在哪里看到的演出公告，但林明真猜，或许是跳芭蕾出身的程若有在关注。
思及此，她问：“两张对吧？”
江朔皱眉，纠正：“一张。”
“啊……好。”
看来这次出差程若没有和他一起。
江朔飞首尔的前两天，通宵处理了一个技术方案的审议，当天还推掉了一场临时会议。
正是冬天，演出那天首尔漫天飞雪。
首尔大剧院的舞台上，穿着足尖鞋和tutu裙的林明真扮演少女克拉拉，她一曲一曲跳着，讲述出圣诞节里发生的奇妙故事。
她身量纤细，每个舞步都轻盈有力，怀抱着玩具入睡的灵动少女，让场下的每个人都情不自禁放轻呼吸。
片刻，在浪漫又壮丽的花之圆舞曲中，纯洁的少女克拉拉和王子相爱，动人心魄。
江朔坐在不起眼的角落，看着不远处舞台上旋转的身影——她在演绎爱情的颂歌。
最后的谢幕，掌声雷动，林明真和她的舞伴牵手出来，在红色丝绒幕布前一起鞠躬，鲜花和掌声不断，江朔冷眼看着，接了个电话，退场回去处理工作。
那边林明真谢幕完回到后台换掉演出服，想出来找江朔，但转了一圈没见人，她拿手机发消息给他。
林明真：【你有来看吗？】
江朔：【看完了】
林明真：【你人呢？】
江朔：【还有其他事情，先离开了】
林明真：【好吧，还想请你吃顿饭来着，多谢你捧场】
江朔坐在车里，看着那行消息，本来打出了“不用”，很快又删掉，最后回复：【先欠着，等你回国】
林明真愣了愣，回复：【好的】
首尔这场演出是今年舞团巡演的最后一场，结束后，舞团照例去聚餐。
明年林明真就不在团里了，因此这一餐也算是为林明真送行。
尼娜在聚餐时提议玩游戏，有意无意地给林明真和她的男主角——扮演胡桃夹子的舞者菲利克斯，制造接触机会。
最后，大家都喝了些烧酒，菲利克斯在新一场互动里，捧住明真的手，忽然很认真地、脸红红地对她说：“你可不可以永远做我的女主角——不是王子的，是菲利克斯的。”
尼娜大叫着起哄，舞团里的朋友们更是欢呼雀跃。
林明真看着面前脸颊红扑扑像是大狗狗的菲利克斯，心下不忍，但她想到今天来看演出的江朔，以及和江朔各执一本的红色证书，终于还是摇头：“Sorry，Felix，你是我永远的朋友，最好的搭档。”
菲利克斯拥抱她，在她耳边说着：“Thats ok，请在需要我时告诉我。”
林明真点头，笑着回拥，却忽然看到后面和他们隔着几桌之外的一行人里，江朔赫然在列。
他们刚来不久，菜还没上齐，隔着吵闹的几桌人，江朔平静的眼睛看向她。
林明真心里莫名一虚，转念想起程若，又毫不在意地移开眼睛，靠了靠菲利克斯的肩膀。
2023年，林明真终于要回国了，因为各种因素，从原舞团退出，进入国内的北城芭蕾舞团做第一独舞。
回国后，每天的基训和排练依然很多，但到底是从小长大的城市，虽然忙，但也很有归属感。
生活步入正轨，林明真抽了一天时间回珑兴庄园的林宅取东西，正好被来林家做客的江奶奶抓到，刚拿完东西就被拉去了隔壁的江宅。
刚进客厅，看着三年没见的孙媳妇，蒋兰英眼眶里肉眼可见地湿润起来，拉住林明真的手：“乖乖小真……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也不来看看奶奶，是不是还在怪奶奶当时骗了你？”
几年没见，江奶奶比走的时候圆润了一圈，虽然在哭，也依旧难掩容光焕发。
林明真神色为难：“奶奶你，看起来有点愧疚，但不多。”
蒋兰英不自在地闪了闪眼睛，面色有些委屈。
林明真无奈：“奶奶，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那你不怪我了吧？”蒋兰英扶着额挡着脸的手指偷偷打开一条细缝。
林明真点头：“当然不怪了，我没怪过您。”
正说着话，旋转楼梯传来脚步声，穿着烟黑色定制西装的高瘦身影从楼上下来。
林明真仰脸看去。
结婚后第一次正式见面，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似乎更清瘦挺拔了些。
江朔下楼到一半，也看到了客厅坐着的林明真。
她穿了芭蕾练功服风格的裙子，应该是临时被叫来家里的，没有化妆没有卷头发，清丽如芙蓉的一张脸正愣怔地看着他。
首尔那次两人没见上面，只在舞台上和聚餐时远远见过，算起来，四年没有这样近地看过她了，她倒是没怎么变。
江朔一边整理西装袖口，一边走近。
江奶奶见来人是他，直接叫住：“阿朔来了，正好，我和小真正说着，你们现在都在国内，也都不忙了，是不是该搬到婚房去住了？”
林明真转头看奶奶：“……什么婚房？”
一旁笼子里的绿嘴巴鹦鹉在“阿朔阿朔”“小真小真”地叫唤着，蒋兰英慢条斯理地看向江朔。
江朔：“华清江府那套，当时做婚房了，你忘了吗？”
看着他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回答，林明真猜到了他的意思，做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一通配合：“哦，对，太久没回国，我都忘记了。”
江奶奶满意点点头：“想起来就行。”
“你们小夫妻俩，因为各种原因，都三四年没见了，哪有夫妻这样的？”
林明真想，还真不是三四年，去年你孙子跑去看我演出，还正撞见别人同她表白呢。
蒋兰英继续说：“现在都回来了，就该好好过日子了，这样吧！单身公寓还是别住了，尽快去华清江府，我大后天过去看看，给你们置办点儿东西。”
林明真有些为难：“奶奶，华清江府离我们剧院很远……”
“那好说的，让阿朔每天送你去，他现在也没什么好忙了，不照顾老婆，天天往公司跑什么？”蒋兰英一口驳回了林明真的理由，看向江朔。
江朔：……
“你有问题吗，阿朔？”
江朔从善如流：“没有问题。”
蒋兰英满意点了点头。
“奶奶，我公司还有点儿事，先过去了。”江朔理好袖口，也没和林明真单独说话。
蒋兰英：“去吧。小真今天陪我半天了，也累了，奶奶这边都好，你跟着江朔也先回吧，让他送你到家。”
林明真：“……好。”
正往别墅门口走的江朔闻言停下脚步，耐心等林明真跟上。
开车离开珑兴庄园的路上，因为刚刚得知以后就要同居了，此时两人相顾无言。
林明真：“你公司事情急的话，把我靠路边放下就行，我打车回去。”
江朔：“这儿好打车？”
别墅区植被丰富，道路蜿蜒，少有外来车辆，打车的话几个小时都不一定能打到。
林明真：“……”
片刻，她叹了口气：“我叫我朋友来接。”
江朔目视前方：“这点时间我还是有。”
车子平稳地行驶在种满梧桐树的柏油路上，江朔问她：“还是听风苑？”
“嗯。”
一时无言。
车里在播放纯英文的经济资讯，林明真听着，时间久了有些昏昏欲睡。
恍惚间，车子停下来，应该是是路口，她朦胧之间听到江朔问：“什么时候搬去华清江府？”
林明真半梦半醒，似乎听出两三分无奈。
“嗯……不知道。”
江朔：“明天或者后天吧，我过去帮你搬。”
林明真渐渐清醒过来，按了按眼眶，这才想起来问：“什么时候华清江府的房子变婚房了？”
车子启动，转弯，江朔看她一眼，抬手放下她上方的遮光板：“四年前，你的名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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