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此前,兰心月曾经告诉文羽风,她爸爸是公务员,最近几年一直在外地工作。

但她没有进一步透露,她爸爸是当地级别最高的公务员,市领导里的一把手(省直管市,副地级)。

而且兰心月的爷爷,退休前是湖东省青陵县的县长。

作为一个领导干部家庭,兰心月家的家教一向很严格,家风纯良正直。

爷爷和爸爸经常教导兰心月,不要有特权意识,不要炫耀自己是领导干部的子女,对同学、朋友甚至老师,要尽量保密这方面的情况。

兰心月自己也非常认同这一点。她以平常心看待自己,也希望身边人以平常心看待她。

所以,她极少向外人透露自己的爸爸是领导干部。

这样一来,她和同学朋友的相处会轻松很多,也会避免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对于文羽风,她一开始同样保密此事。

巧合的是,文羽风的家乡——湖东省青陵县翠溪乡,也是兰心月爷爷兰庭芳的家乡,是她爸爸兰浩清和伯父兰浩明生活了多年的故乡,是她的祖籍地。

如果她告诉文羽风这个情况,他出于好奇,很有可能在老家打听到兰心月爸爸的身份。

乡村是个熟人社会,一旦有同乡在外地当了领导干部,很快就会传开,几乎家喻户晓。

所以,她对文羽风也保密这事,并请求伯父配合她一起保密。

因为有一次,伯父当着兰心月的面,随口问到文羽风是哪里人。得知答案后,伯父正要说“太巧了”,却看到兰心月眨眨眼睛引开话题,于是心领神会,没有说下去。

然而现在,兰心月决定趁此机会,坦诚告知文羽风这些情况。

她为何不再对文羽风保密了呢?

因为直觉告诉她,文羽风快要向她表白了。而她自己,也已经对文羽风芳心暗许。

既然俩人即将成为情侣,就应该坦诚相待,这些情况没必要继续保密。

此外,兰心月这样做,还有更深层的用意:

她希望能仔细看清楚,当文羽风得知这些情况后,他会有什么反应,会是怎样的态度,会采取何种行动。

如果文羽风因为双方家境相差悬殊而深感自卑,临阵退缩,不敢继续追求她,她会非常失望,然后遗憾地转身离开,不再留恋他。

如果文羽风因为她的爸爸位高权重而非常亢奋,更加积极地追求她讨好她,但不再是单纯出于爱情,而是别有所图,攀附权贵的心思欲盖弥彰,她会更加失望,然后果断拒绝他的追求。

不论是哪一种情况,她都会觉得,文羽风其实也不过如此,一介凡夫俗子而已。

她的意中人,一定要超凡脱俗,自信自爱,自立自强,不屑于门当户对之类的世俗成见,更不屑于向权贵卑躬献媚、讨好巴结,而是勇敢、纯粹地去追求真爱。

她自己就是这样的人。

如此说来,兰心月是想及时考察一下文羽风。

如果兰心月和文羽风成为情侣之后,再告诉他这些情况,一旦他的反应不合兰心月的心意,那她只好忍痛分手。

憧憬已久的美好初恋,她肯定不想看到这样草草收场的结局。

所以,兰心月非常看重这次考察的结果。

当文羽风听完兰心月的解密信息后,非常惊喜:“原来咱俩还是同乡啊!真是太有缘了!”

然后他停顿了一会儿,表情逐渐变得庄严起来:

“说实话,我很理解你先前对我保密的用意。你有顾虑是合情合理的,对于刚认识的同学和朋友,你暂不透露自己爸爸是领导干部,这很有必要,如果我是你,也会这样做。”

“推己及人,将心比心,你能这样想,真是太好啦!”兰心月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看着她的笑脸,文羽风也开心地笑了:“这次你爸爸能调回省城工作,我真为你高兴。”

“为什么?”

“因为你们父女俩相聚的机会,不再像前几年那么少了,你们一家三口,也可以经常团聚了。我离家上大学后才知道,全家人坐在一起吃饭,有说有笑的温馨感觉,原来是那么珍贵。”

这番话让兰心月很感动,眼眶都有些湿润了:

“确实很珍贵。记得读初一时,我经常在饭桌上跟妈妈吵嘴,弄得爸爸左右为难。不久我就转学到楚大附中,基本住在伯父家里,爸爸随后也调到外地工作,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的机会,一下子少了很多。”

文羽风见状赶紧安慰她:

“好在聚少离多的日子总算过去了,现在你爸爸可以经常陪伴你了。”

兰心月摇头苦笑:

“他现在是楚江市副市长,日常工作肯定会更加忙碌,哪能经常陪伴我。就算我们同在一个城市,聚少离多的情况,也不会有很大的改观。”

“这一点我倒没想到……想想也是,这么大一个省会,近千万人口,又是副省级城市,市领导的工作肯定很繁忙。”

既然话题说到这里了,兰心月正好顺水推舟,向文羽风发问:“我想听听,你对我爸爸晋升一事有何看法?”

“权力越大,责任就越大,你爸爸肩上的担子更重了。我衷心希望,你爸爸能为广大市民多办实事,任期内政绩斐然,然后继续晋升,担当更大的责任。”

“还有呢?”

“还有就是……那我直言不讳了——权力越大,面临的诱惑也会越大。我经常看新闻,近年来,官员贪污受贿腐败堕落,最终落马判刑、身败名裂的报道,并不少见。我衷心希望,你爸爸能一直廉洁自律,坚守为人民服务的誓言,始终无愧于心。”

兰心月听得心悦诚服:“忠言逆耳啊!你一身正气,见识不俗,怪不得我伯父那么赏识你。等以后有了合适的机会,我想带你去见见我爸爸还有爷爷,他们一定也很喜欢你。”

“哈哈哈哈……”

“你傻笑什么?”

“为了让这个机会早日出现,我要跟你表白了……”

“真的吗?我很期待,不过现在这个场合不合适。我希望最好只有咱俩在场,你要提前准备好一束鲜花,九支蜡烛,要营造出适当的仪式感,给以后留下美好的回忆。最好是有月亮的晚上……对了,中秋节快到了,咱们约在中秋月圆之夜好不好?”

文羽风赶紧掏出手机查看日历:

“今年中秋节是9月11号,还有两个星期呢!我都等不及了……”

兰心月嘟起嘴巴佯装生气,文羽风一看,马上改口:

“好好好,不就两个星期嘛!我安心等待,提前做好各项准备。你喜欢什么花?”

“我喜欢红色玫瑰花和白色百合花,不用买太多,每样六朵就行了。”

“没问题!买完花我再去买九支蜡烛,打火机不能忘了。哎呀,我突然想起来,如果那晚下雨怎么办?”

“没关系,如果下雨,我们就去玉屏山顶的小亭子,若没下雨,我们就去凌波门外的青湖栈桥。不管在哪表白,不管能不能看到圆月,只要我们的恋爱纪念日是中秋节就行。”

文羽风双手合十作祈祷状,兰心月很好奇:“你在干什么?”

“我在祈祷中秋节的晚上,天公作美,皓月当空。那该多浪漫啊!”

兰心月眼睛一亮:“真是令人神往……那我和你一起祈祷!”

回到校园,兰心月和文羽风挥手告别后,转身就往伯父家里跑。

因为她接到爸爸的电话,全家人都在那里等着她团聚。

打开门一看,满屋子人好不热闹!

爷爷兰庭芳,爸爸兰浩清,妈妈梁佳梦,伯父兰浩明,伯母唐美华,堂兄兰子陵,再加上兰心月自己,一大家子人聚齐了。

原来,这一天是爷爷的七十九岁生日。

按照老家习俗,做寿要依虚岁算,所以今天就是爷爷的八十大寿。

兰庭芳向来不喜欢大操大办各种宴席,尤其是近年来,一些官员常常借操办宴席之机,大肆收受礼金,他对此深恶痛绝,于是以身作则,坚决抵制不良之风。

自从老伴两年前去世,他就从县城搬回乡下老家生活,平日深居简出,不见巴结讨好之徒,不办寿宴,自己在家读书看报听广播,天气好就出门散散步,钓钓鱼,归隐田园,颐养天年。

这一次,时逢兰庭芳八十大寿,兰子陵特意没跟外婆一同回美国,留在楚江准备给爷爷祝寿。

浩明浩清兄弟俩劝了父亲好久,他才勉强同意举办寿宴,但要约法三章:

不请外人,不去酒店,不大操大办,就在浩明家里摆一桌家宴即可。

这场家宴,除了全家人难得团聚一次为老爷子祝寿,还赶上了双喜临门的大好事。

这几天,兰庭芳的大儿子和小儿子相继传来喜讯。

先是兰浩明教授担任楚江大学社会学院副院长,紧接着,兰浩清又晋升楚江市副市长。

若是寻常人家遇上这么多喜事,肯定会去豪华酒店大办宴席,广邀亲朋好友参加,热热闹闹风风光光地庆贺一番。

可是老爷子不好此道,他要一切从简,家人自当照办。

兰浩明家现在住的房子,是十年前学校分给他的,虽有三室一厅,但客厅面积不大,室内装饰和家具已经比较老旧了。

兰浩明和父亲一样,对居住条件等物质方面很容易满足。

这些年来,他潜心研究学术,尽力培养人才,不太在意物质享受。

这场家宴,全家老少一共七口人聚餐,让客厅里的饭桌略显拥挤。

菜品还算丰盛,但并不奢靡,以家常菜为主。

唐美华还特意为老爷子煎了一份九成熟的牛排,因为他说好久没吃过牛排了,今天想尝尝。

自从退休以后,兰庭芳就已彻底戒掉烟酒。

今天虽是八十大寿,他也不想破例喝酒,于是家人用橙汁代酒,举杯向他祝寿。

轮到兰浩清梁佳梦夫妇俩向老爷子祝寿时,兰庭芳清了清嗓子,语重心长地说:

“今天当着全家人的面,我想着重给你们两口子叮嘱几句。”

一听此话,梁佳梦下意识地轻轻皱了皱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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