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所学校有些老了,师资水平在云市这种遍地名师的地方,也不算排得上号。
文渚会来这里,还是因为之前高中时参加了一个公益活动。
那时,在活动的最后,那个由她帮助的小姑娘,带文渚来到了这里。
因为学校不像家里那样逼仄昏暗,是小姑娘最喜欢的地方。
在一栋教学楼的背面,用不算太精致的红砖,整齐围着一圈不算繁盛的花坛。
灌木丛常青,里面错落着几枝校方还未来得及清理,已经在秋日死去的花。
那时候,小女孩指着那花坛道:“文渚姐姐,其实这里是我的秘密花园,像爱丽丝那样的秘密花园。”
文渚配合地蹲下身,有些好奇问道:“你也有兔子洞吗?”
“没错!”
三年级的小姑娘说着,手精准地伸向花坛内壁中的第五块砖,稍稍用了写巧劲,拿出了半块碎裂的红砖。
她伸头,往里看了看,然后心满意足地抬头笑道:“文渚姐姐你看,兔子洞!”
文渚也跟着探头看过去,果然看到了一小块水泥没能充分填充的空间。
它藏在隐匿处,无意中被年幼的小孩子发现,成为了那个故事书里,同样始于意外的兔子洞。
……
文渚想到这里,循着记忆,手指微微向里,在花坛内壁摸索了一会儿。
片刻后,她露出一个笑意:“找到了。”
她从里面掏出一张已经泛黄发脆的小纸条,小心拢在掌心里。
也不介意白皙指尖还沾着些污泥,文渚的神色些许叹然:“这么多年过去了,我都没想到,它竟然还在。”
然后抬头,眼底带着分戏谑:“我曾经帮助的小姑娘跟我说,只要我把遗憾或者烦恼塞进这里,里面的神奇魔力就会帮我解决它。”
“你要不要猜一猜,我当时写下了什么遗憾?”
谢晏白明白了文渚为什么会带他来这里。
微微沉默了一会儿,他向来漠然的眸光,在落到文渚身上时,就如坚冰化开,显出一种只向她开放的温和。
声线微沉,说话时,带着股让人下意识就去相信的冷静笃定:“无论你写了什么,我都会将它填满。”
笑了一声,文渚没有再调笑谢晏白的自信。
她目光轻缓地落在手中的纸条上,也有些好奇:“其实,我也只是突然想起来有那么一件事,早就忘了纸上的内容。”
她暗自猜测,以她小时候的无忧状态来看,纸条上应该不会写什么大事。
但等她真的看清上面的文字后,还是不可避免的一愣。
「我想了想,我现在没有遗憾。
如果以后有的话,我希望在以后的以后,它不再会是遗憾。」
身侧的谢晏白仍身姿清峻,文渚微微偏头,又想起不久前,他在李满芳的楼下对她说话的模样。
那样的坚定,那样的,让人心头为之一颤。
好像是时间在此刻彻底连成了一个圆,云层离开太阳,在无边的蔚蓝色的天幕下,朝她刮来了一阵来自十五岁的风。
谢晏白还在一旁等她的答案。
见文渚久久未语,他薄唇微启,询问道:“上面写了什么?”
文渚定定看了他片刻后,突然握紧手心,彻底将那已经发脆的纸条折成了纸屑。
“上面的内容,已经实现了。”
她往前走了一步,在谢晏白极深的视线里,命令道:“谢晏白,低头。”
谢晏白顿了顿,配合地俯身低头。
文渚伸手搂住,在淡淡的微苦的香气里,她微微偏头。
唇瓣柔软,似春日刚探出头的花瓣,在花枝的有意之下,一触即分的,在身前男人线条精致凌厉的脖颈处,留下了一个轻描淡写的吻。
谢晏白瞳孔一缩。
下一刻他搂紧文渚,如突获至宝,再也不给她逃开的机会。
感受到腰间的力度,文渚顿了一顿,随即抬头。
她目光里,些许叹然和复杂,拉开与他距离:“谢晏白……这只是这一瞬间,我愿意相信你。”
“……”谢晏白眼里涌出难名的暗色。
他语调沙哑,“……面对你,我总是贪得无厌。”
在这一瞬间来临之际,他开始想要永恒。
克制地闭了闭眼,谢晏白慢慢放开文渚。
他垂首,眸光漆黑,压抑着尚在翻滚的深沉晦色:“我会等很多个一瞬间连成的那刻来临。”
但在来临之前,此时的这瞬,就足以让他溺亡在月影中,千万遍。
从学校离开时,文渚见到了一个有些熟悉的人影。
是许畅卉。
许畅卉的音色颇有辨识度,万幸这些年,凭借对吉他的热爱,她的弹琴水平也没有退步。
经纪公司评估过她的水平与气质后,决定让她走风格更独立一些的民谣歌手路线。
眼下,按理说她应该在接受公司的培训,没空出来才对。
骤然在这里看到她,文渚也不免露出些意外之色:“许小姐。”
许畅卉看到文渚,同样一愣。
随后视线移动,看到了她身边的谢晏白。
触及那男人精致冷峻的面庞,许畅卉下意识一凛。
经验告诉她,文渚身边的男人同样不简单。
不敢有越界窥探之意,她跟文渚打完招呼后,才道:“今天是我特地向公司要来两个小时的假,想来学校这里看一看。”
“没想到,能碰见文小姐您。”
心知文渚帮了她很多,许畅卉说话时,神色颇为感激。
文渚回忆了遍资料,脸上露出一两分恍然:“我倒是忘了,这里似乎也是你的小学。”
“……是。”
意识到文渚这是派人查过她,许畅卉拨了拨头发,有些赧然地解释:“我很喜欢我的小学,现在似乎要开启新的人生了……也就总想来这里看一看。”
文渚轻点头:“可以理解。”
无意久留,在简短地跟许畅卉寒暄之后,文渚和谢晏白一起离开。
临行前,谢晏白若有所感,几不可察地偏了下头。
身后不远处,许畅卉站在一棵有些发黄的树下,身形瘦削单薄,正望向他们离开的方向。
注意到谢晏白的视线,她陡然一惊,慌乱移开了眼。
他神情顿了顿。
文渚抬眼:“怎么了?”
谢晏白微垂下视线:“……我只是在想,按你的性格,应该不喜欢麻烦,怎么就要帮她了?”
“……”文渚轻眨了下浓密的眼睫,“因为有一瞬间,她的神情让我觉得很熟悉。”
“哦?”
“那种想拼命抓住机会逃离现状,回到过去某一刻的神情……”
文渚说着,眼中铺着一片沉静之色:“某个瞬间我觉得,如果我当初再脆弱一点,或许也会露出她这样的表情。”
“……”谢晏白微微沉默了一会儿,握住她的手,“不必如此假设,文渚,你不是她。”
他这样认真,文渚反而失笑:“我知道,放心好了,我不会过度共情。”
谢晏白神色稍松。
他这才道:“许畅卉似乎隐瞒了一些东西。”
“什么?”
“还不清楚。”
谢晏白微垂着眸,想起许畅卉最后的慌乱,眼底一片漠然:“只是直觉预警。”
看了他一眼,“我会注意的。”文渚说。
那俩熟悉的黑色轿车安静停在前方,制止了司机的动作,谢晏白抬手,绅士斯文地替文渚拉开车门。
文渚眼中泛起一丝谑笑:“难得谢总如此,可惜,我别无长物,似乎给不了您小费了。”
谢晏白抬眉,眸光在文渚眼底缓慢落了一瞬,唇边勾起些弧度:“你还坐在这里,就已经是报酬了。”
又微微俯身,如一个真正的侍者那般,周到发问:“接下来,还想去哪吗。”
文渚视线微停。
谢晏白的瞳孔漆黑,深邃得像深海幽秘的漩涡。人深知危险,又本能想要靠近探寻。
眼睫微微一翘,她犹自阻断这种本能:“我先跟你回去吧,等一下,方乐之还要来接我。”
她接下来不会再跟他待在一处了。
谢晏白若有若无地“嗯”了一声:“方乐之是比较有时间。”
“……”文渚眯了眯眼,“乐之有钱有闲,可比一些人有钱没时间说话还阴阳怪气的厉害多了。”
有钱没时间还阴阳怪气的谢晏白:……
默了默,他想起了什么,神色颇有些意义不明:“方乐之该不会还要带你去酒吧找一堆男模过来?”
之前秦昆的新闻被爆出来后,方乐之怕文渚不高兴带她出来散心,一口气找了近十个颜值优秀的男模特过来。
盐系奶系年上年下应有尽有,让原本正规的酒吧,看着都似乎不正规了起来。
架不住这阵仗,最后还是文渚说不喜欢有陌生人在,方乐之才让他们都走了。
谁知,这事竟然还传到了谢晏白耳朵里。
看谢晏白此时的反应有趣,文渚也就没说,其实她那时候觉得,方乐之找来的人都没有谢晏白好看。
她微微一眨眼:“乐之可什么都能做得出来。”
谢晏白不自觉抿直了唇线。
直到下车,他什么都没说。
文渚暗自失笑。
看方乐之发信息来了,她想了想,拆开一盒绿豆糕,拉过谢晏白的手,将绿豆糕放在他手心里。
谢晏白垂下眼:“这是?”
文渚将盒子恢复原状,迎着他的不动声色,故意笑道:“如果你无聊的话,可以去吃绿豆糕。”
“至于我,我去跟乐之看男模了。谢总,您慢慢吃。”
谢晏白:……
他气笑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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