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2章 魏三

五日后,潍运城,食为天铺子的后院中,“咦?你醒了!”窦天参端了盆热水,进了厢房,他看着躺在床上,正努力睁眼的汉子,惊喜出声。

“这是哪里?”那汉子须发虬结,鼻挺嘴阔,双眼凹陷深邃,极为警觉的打量着四周。

这是一个简朴的房间,不大,很是干净整洁,卧榻铺的厚实,铺盖也是很舒服的细棉布的被子。几件简单的家具都是榆木制作,敦实耐用,桌子上摆了一套粗瓷茶杯,旁边还有一壶茶水。床边还摆了一个火盆子,是给他取暖用的。显然这里的人家不是什么富贵人家,却也算是殷实讲究的。

“哦!这里是食为天的后院厢房。”窦天参走到床边,放下了手里的盆子,取了绷带、药粉等物摆放整齐,“你身上有伤,别动!我给你擦一擦身子,换上药,不然万一留下病根,以后怕是很麻烦呢!”

那汉子才发现,自己的身上已经换上了干净的衣服,破溃处都已经包扎的齐整。尤其左手,裹的跟个粽子似的,吊在脖子上,右腿断处,已经被接骨,涂了厚厚的续断膏,外面紧紧的裹着夹板固定。

“麻烦小哥了!不知道是谁救的我?”汉子躺回去,他用尽力气问道。

“啧啧!哎!我活这么大,还没见过你这样惨的呢!”窦天参一想到初见他时,那副凄惨样子,不由的啧啧有声。听说,就是这样,还是小清他们捡到后处理过的,真是不容易。

其实乞讨的日子里,见过狗咬的、人打的、自己摔的、东西砸的、刀子扎的等等伤情,就是九儿,当初捡到时候,也就是腿伤流脓。

可是这样一个浑身上下烂到见骨,臭气熏人,断腿烂手,断食多日,还能活着的,可是不多见呐!得幸亏是冬季,不然还不得生蛆虫了。

他拧了热水布巾,边给汉子收拾边说道,“那天,小清他们带你回来,那好家伙!给东街的几个郎中都吓坏了,他们看到你身上烂的见骨头,又断腿又坏手,直言给准备后事吧!”

“没法子,小清把咱们压箱底的金疡之术拿出来了,把一辈子只会扶脉扎针的老郎中们都吓晕了过去,又给你用了百两银子一坛子的好酒来杀毒,再用了白药内服外用,才避免了你的伤口溃败。幸亏你是昏迷不醒的,不然那疼痛就难捱了,这也算捡一条命了!”

窦天参不紧不慢的说到郎中,语调有些戏谑,说到好酒和白药却稀松平常,丝毫没有可惜百两银子和药物的贵重。

汉子眼底的情绪变了几变,“金疡术?白药?”传闻,金疡术是那人授予张姓弟子的医术绝学,后成为医药世家张家不传之密,只有少数嫡传弟子才能有幸学习,这世间会的可是不多。更是听闻白药在圣坛有收藏,但那是那人留下的一点点儿念想。应该不会是同一种东西吧?

自己记得被人扔进了山涧的一处露天坟场,自己强打着精神和一只野兽对峙了一夜,好不容易撑到了天亮,心里还以为必定死在那处了,恍惚中好似看到有人来,他极速奔来,好似逐风追影,小小的个头,却爆发出惊人的力量,两手撕开野兽,鲜血喷染了一身,后来自己眼前一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难道这就是巫黛丽说的‘苦难处’?

这苦难处,真的很苦!自己以为放低了身子,混入苦力们的队伍,行走东梁各处,追逐着听闻离奇的地方和事物,就为了能找到那神奇的贵人。

五年来,他孤身一人,在东梁奔波千里,却总是不得机缘。心里的愿望消磨的日渐单薄,每每深夜,疲乏之际,想到那黄沙漫漫的魏国,不得不强打精神再次踏上寻找的路途。

前段时间,他跟着商队到衡湾一带运盐走货,不想半路染了风寒,卧榻不起。又逢匪寇抢劫,自己为了护着东家的安全,身上被打的多处外伤。因为正值壮年,他随着货物一起被劫进山,送到西山做了苦力,却因伤势未能及时处理,恶化起来,使得他行动迟缓,恶臭不已,处处被人嫌弃。

那日一监工土匪无故鞭挞呵斥着苦力们,自己上前辩驳了一句,就被一棒子敲断了右腿,扔进了坟场。

自己再也无力对抗野兽的啃噬时,一度以为巫黛丽的预言失效了,自己再无机会回到魏国的国土!无法顾及自己的国人和疆土!

哪里想到贵人终于赶来了,救自己与野兽之口!救自己与病痛之渊!救自己与苦难之处!这‘金痒术’,这‘白药’,这‘苦难处’,无不昭示着自己寻摸了多年而不得的‘贵人’!

终于找到您了!不枉我奔波千里!不枉我死里逃生!耳边是窦天参的小嘴巴喋喋不休的言语,魏玉琪心思千思百转,喜悦之情彷如天边日出的灿烂阳光一撒千里,所有的苦楚好似黑夜被尽数驱离,他暗淡枯黄的面容,忽而红润光泽,散发出一种卑微的虔诚神韵。

其实,阮清做的也不是传统意义上的金痒术,仅仅是简单的外科扩创而已。这人身上溃疡溃败的厉害,如果处理不善,败血症就足以要了他的命了。

阮清他们请的几位郎中只会简单的盐水清洗伤口,就要敷药,说到外科扩创一事,俱是手摆的好似摇扇子。阮清无奈,只得勉强自己亲自动手,切除了腐败的组织,又用浓酒清洗,再辅以白药内服外用,三管齐下,效果颇佳。

至于固定他断腿的白骨,早已用了木板换上,阮清找了一个木盒给那白骨仔细的收好,她许过诺言,日后必定替他报仇,哪怕是一个从来就不认识的死人。

打开绷带,扩创过的伤口已经结了一层薄薄的痂皮,“咦!你这好的还挺快啊!”窦天参看着伤口不免惊奇不已。虽说是好药用着,但架不住他伤势太多太重。没想到这人还真是神奇!

“是恩人救治得当!小兄弟照顾的周到!”魏玉琪的态度取悦了小窦天参,“你还真是会说话,不过咱们这样客气来去的,还不知道如何称呼你呢!”

“魏三!”自己如今不过是丧家之犬,当初尊贵的魏国皇家血脉,现今一文不名,魏玉琪苦笑一声。这姓与排行的称呼是自己用了多年的名号,和码头上的汉子们没有两样。

“魏三哥!你好好休息。待会儿我给你端些清粥来。”窦天参收拾起换下的衣服和绷带,端了盆子准备出去。

“小哥慢走!请问恩人何在?容我叩谢救命之恩!”

“嘿嘿。。。小清他们可忙了,听说在剿匪。”窦天参左右看看,凑近了魏玉琪小声的说,“好了!你好好养伤,等小清回来,我会给她讲你的情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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