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上一次会议后,考虑到浩克已经无法控制体内的能量，我们决定将他欺骗至宇宙，流放到负空间。这个计划失败了,但也成功了。”托尼有些耻辱地总结道。
卢瑟挑起了一边的眉毛,难怪自浩克上次成功杀死二十六个人和一条狗以后舆论上没有如往常般引起轩然大波,原来是复仇者联盟采取了行动。
“失败就是失败,成功就是成功，没有模棱两可的中间态。”蝙蝠侠冷酷地说。
“这个计划——你是第一个赞成的。”
托尼白了他一眼。
“所以我无意推卸责任否认失败。”蝙蝠侠回答。
“浩克在宇宙深处意识到自己无法返回时产生了深深的愤怒,这激活了他身上的红灯戒。阿托希塔斯曾在过去将戒指赠予他，多半是因为他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天。从结果来看，浩克彻底向愤怒所屈服，成为了追随阿托希塔斯的红灯军团的一员；当然也有好的一面：班纳不用再为压抑自己而痛苦,人类也不用在担心浩克突然发狂在地球上大开杀戒——”神奇先生解释道。
“蝙蝠侠,虽然计划的结果与我们的设想南辕北辙,但我们至少达成了制定计划的最初目的。”
“噢,这听起来还不错呢。”卢瑟轻飘飘地调整了一下坐姿。作为一个人类至上主义者,他并不关注浩克的身心健康，一切威胁到人类的超能力者都应该被排除。
托尼沉默不语，神奇先生虽然为了帮他挽回尊严作了一通发言，但显然他过不去自己心里那关。
“布鲁斯·班纳的事情木已成舟。”蝙蝠侠富有压迫力的目光一一扫过房间里的众人：“讨论这个问题的意义不在于问题本身。现在的关键点在于：我恐怕我们这个组织的计划执行能力十分堪忧。”
“噗。”纳摩没忍住发出了爆笑：“我要开始喜欢你了,蝙蝠,即使在这个房间里的人类当中，你也具备稀有的品质。”
“没有什么组织是一开始就完美无瑕的。作为一个团队，我们会互相磨合、逐渐成长,复仇者联盟不就是这样的吗？”
托尼轻轻鼓掌,试图调动气氛：“失败并不可耻,只要我们能够从中吸取教训。接下来的一次行动就是见证我们联合行动的意义以及——”他望向卢瑟：“新成员间磨合成果的关键。”
他快刀斩乱麻地翻过这一页：“下一个议题,来自蝙蝠侠提交的报告，关于……一群来自异世界的魔术师和吸血鬼。卢瑟，你可以用你的腕表接收一下讯息。”
纳摩则收到了一份蝙蝠侠递过来的纸质资料，神奇先生纹丝不动坐在原处，似乎早已由托尼知会过具体情况。
“我提醒一下各位，这件事在正义联盟和复仇者联盟中也只有少数人才知道，它被列为光照会的机密内容，连你们的亲朋好友也不能告知。”
十分钟后，卢瑟沉默地关闭腕表上的光屏。
又过了五分钟，纳摩把那叠资料摔到桌上，翘起两条腿：“我知道了，但这是你们人类的事，跟我们亚特兰蒂斯有什么关系？”
“被死徒——这是他们对吸血鬼的称呼——咬伤的生物都会被转变为他们的同类或死去。在斯特兰奇博士失踪的当下，目前没有任何已知手段可以逆转这种伤害。”
“哼，好吧，我会帮你们留意的。”纳摩的口风一秒转变。
蝙蝠侠给出的这个理由正中他的七寸，显然比什么“海底世界也可能遭遇魔术师的入侵”之类的说法致命得多。
“这些资料显示，那群异世界的魔术师打算先从政治界和金融圈入手控制我们的世界。”卢瑟望着托尼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考虑到一个国会议员的几句发言就能让你们这些超级英雄团体焦头烂额，我不得不说他们的手段可比我们过去面对的那些入侵者高明多了。”
“这正是我一直以来所担心的。”托尼认为钢铁侠的铠甲有一个好处，就是可以将自己痛苦的表情隐藏在头盔之下。
美国政府一直以来都想将所有超级英雄纳入掌控之中，如果那些魔术师意识到了这一点……
他没有把这话说出来，而是换了一个说法：“他们只要掌控几个超级大国的首脑获得核弹密钥，就可以在三天之内毁灭我们的世界，甚至不需要亲自动手。”
“有许多人这么想过，但他们都失败了。”蝙蝠侠平静地说。
“魔术师的目标无非传承、金钱和根源，对世俗的权力和征服本身并无欲望。只要他们想从我们的世界获得更多资源，就不会选择毁灭的选项，从上层入手是最便捷的途径。布鲁斯·韦恩已经遭遇过一次袭击，斯塔克企业和莱克斯集团作为本土军工巨头，同样很可能成为他们的目标。”
边说着，他将卢瑟瞬息数变的微表情收入眼底。
“唔…………”托尼半躺在座椅上，包裹着金属的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扶手。
“我在想一件事，”当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到自己身上后，他才缓缓开口，“为什么我们一定要选择对抗而非合作呢？实际上，收到消息后，我已经在私下里与个别魔术师尝试进行了接触——（除了蝙蝠侠以外满座哗然）请放心，我全程穿着战衣——我感觉他们和我们以往的敌人不太一样。尽管在生存方式上我们有些分歧，但他们意外是一群理智、智慧、目标清晰的人，同样在为了世界的存续而奋斗。”
纳摩古怪地打量着他，似乎想要确定他没中什么“魅惑人类”的法术。
托尼知道其他人可能有的疑虑，但他并不在意。
他想起了那位举止充满着成熟女性魅力的魔术师，她有着一头深红的长发，自称为人偶师。
他们从世界观聊到哲学思辨再聊到彼此的研究，托尼几乎是忘情地与她交谈了两天两夜，他甚至能感觉到如果自己再年轻二十岁，一定会对她展开追求。
也因此，他表示对蝙蝠侠对这个群体的某些描述语句难以理解。他见过那么多、那么多无法沟通的暴烈的敌人，魔术师在其中简直是一群温顺的羔羊。
“魔术师也分为好几派。如果我们能找到其中真正的敌人，将剩下的变成我们的朋友，事情就会好办许多。说不定我们帮他们找出问题并解决掉，他们就会回去了。”
托尼当然没有自己说得这么乐观，但既然在会议上提出了这样一种观点，他就要表现得足够坚定。
神奇先生也赞同地点头：“根据蝙蝠侠的说法，魔术师大多是研究人员，我不介意在一些研究上和他们展开合作，也许两个世界的科学技术都会因此获得长足的进步。”
“停一停、停一停，”纳摩突然插口，“你们这些人是有什么问题，对待朋友的时候像冰川一样寒冷，面对一群证据确凿的侵略者，突然又犯了圣母病？和鲨鱼合作，最好小心引火自/焚。”
他用力地戳着桌上的资料。
“那些家伙的战斗力简直不值一提，连一个星球级的战力都没有，哪需要那么麻烦地提防，直接找出来一个个拍死得了。”
“我同意国王陛下的观点。”卢瑟毫不犹豫地站到了纳摩一边：“如果找到了那个世界的坐标，我认为应该先发制人。”
“已经找到了。”蝙蝠侠在护手上按了几下，在会议桌上空制造出一个投影。
“在坐标上那个世界与我们的世界十分接近，但处于另一个完全不同的维度，这里面存在一个无法解析的参数。我尝试反向主动传送物品过去，但是失败了，目前或许只有他们的设备能够自由往返。”
“那么，投票表决吧。我们还有一个议题要解决，不能在这里耗费太多时间。”托尼说。
“在盲目的斗争之前我更倾向于与魔术师合作。”他举起了手，神奇先生紧随其后。
“对待敌人不应该有多余的仁慈。”纳摩说，也和卢瑟同时举起了手。
二比二，蝙蝠侠的一票又成了至关重要的一票。
“你能有哪怕一次不用这种伎俩显得你很重要吗？”托尼嘲讽道。
“你只是在我身上投射你自己的想法罢了。”
蝙蝠侠没理他。
“对于死徒这里的人态度都是坚决消灭，没有问题。但我的观点是我们对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圣堂教会和魔术协会两方势力，应该保持基础的警惕程度。不能抛弃斗争的方式也不能抛弃合作的方式，在合作之前必须有斗争，在斗争的基础上才能合作。既不能毫无保留地合作，也不能一味斗争到底。”
“嚯，你竟然也会有这种模棱两可的态度，真少见啊，蝙蝠侠。”卢瑟有些惊讶。
托尼转了转脑袋：“二比二比一，无法达成有效多数。难道要拖到下次加入两位新成员的时候再表决一下？”
“也不是不行。”纳摩表现出无所谓的态度，反正他不着急。
“那我们就各干各的，”卢瑟提议道，“没有人知道我们是一个组织。如果有人在自己的方向上失败了，就和其他人撇清关系，不至于连累所有人一齐陷入战败负责的窘境。”
托尼看了他一眼，卢瑟说这话显然有着自己的私心，但他并不介意，就让他当探路石好了。
“不错的主意。”神奇先生也没有异议。
“不管你们打算做什么，必要的警惕是必须的。普通的攻击手段我相信你们都能找到应对措施，但唯独要小心精神控制的手段。拥有魔眼的魔术师或死徒可以凭借一个对视就控制你们的神志——他们的魔术原理是概念而非能量，即使有战甲和镜面反射阻隔也不能百分百保证安全。”
蝙蝠侠特意看了一眼托尼。
“我可以提供一些装备，至少能帮助你们避免第一眼就死于非命。”他将四副魔眼杀放在了桌子上。
“我不用那玩意儿。”纳摩首先拒绝。亚特兰蒂斯的国王在海底游泳的时候戴一副眼镜？太奇怪了。
蝙蝠侠没有强求，死徒无法度过海洋，而那些魔术师大概率也不会打水下王国的主意。先前的说法只是为了让纳摩重视起这件事。
“感觉和普通的眼镜没有区别。”卢瑟尝试了一下。
“很有意思，我想研究一下其中的原理。”神奇先生收下了眼镜。
“它为什么不能做成墨镜的款式？”托尼的角度非常斯塔克。
除了纳摩，他们都没有拒绝蝙蝠侠提供的眼镜。
于是这件事的讨论就到此为止了。
“那么下一题，关于琴·格蕾的处理方式。”
在这个世界上每天、每周、每月面对的万千大小危机中，魔术师的入侵只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件小事。
“我们都知道她的身上寄宿着凤凰之力。由于幻象大师的设计，琴·格蕾开始无法控制它的力量。如果没有绿灯军团的抵抗，两个月前她就能毁掉一颗星球和上面的五十亿生命，想要湮灭掉我们这整个宇宙，对她来说也不费吹灰之力的功夫。”
“我们不能因为没有发生的一件事就对一个人下判决。”
“琴·格蕾不是无辜者，她是犯罪未遂，银河委员会已经对她下达了追杀令！”
“那是凤凰干的，不是琴·格蕾本人的意志。你不能要求一个不具备责任能力的人为此负责。”
“你在这里跟我讨论纽约州的法律问题？银河委员会承认吗？它有关我们宇宙的生死存亡！”
“我不能容忍任何威胁到亚特兰蒂斯人民生命安全的可能。”
“琴·格蕾女士的丈夫镭射眼已经同意了杀死她的方案。”
“说了这么多，你们难道谁有威胁到凤凰的手段吗？”
异口同声的回答：“我们当然有！”
一反讨论魔术师问题时轻松惬意的态度，这个议题刚一开始，长桌两端的人们就展开了激烈的争吵。
神奇先生和钢铁侠不认为魔术师能对他们造成威胁，所以不介意同他们合作；纳摩和卢瑟对魔术师的反抗能力无法给出很高的评价，所以不需要考虑真正开启战争的后果。
但凤凰女可不一样。
两者没有任何可比性。
——这是显而易见、确凿无疑的事实。
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确实是对的。
蝙蝠侠双手交叠形成塔状，于心中冷眼旁观着这一切。
里德·理查兹对除了研究以外的一切事情都不擅长。他的日常一半在制造烂摊子，一半在收拾自己制造的烂摊子，时常连累整个纽约的超级英雄为他擦屁股。
莱克斯·卢瑟是个野心家。尽管他认为自己是个人类至上主义者，但他只是不愿意有人站在比他更高的位置。他希望能建立一个理想社会，前提为建立者是他自己；他希望人类能够站在所有生物的顶端，只是因为他自己就是人类；为了达成他的目标，他不介意牺牲少数无辜者，只要不是他自己。
纳摩·麦肯齐只在乎亚特兰蒂斯的国民。当亚特兰蒂斯的利益与人类一致，他会短暂地站在人类一边；但只要亚特兰蒂斯的利益与人类相悖，他将立刻毫不犹豫地抛弃后者。
至于托尼·斯塔克——他的人格相较于其他人，确实是更加平衡的领导者，即使是相对于蝙蝠侠自己而言。尽管额外为他增加了一些脆弱性和不稳定性，可他的情感功能确实更加正常，前提是他正确地在使用它。半年之前他还在斯塔克企业的发布会上公然失态，过去放浪形骸的生活对他的自控能力还残留着一些影响；他肆意妄为的性格特征使他有时倾向于一意孤行，同时也影响了他在同伴心中的形象，使他外在表现出的可信任程度远低于真实情况。
另外，他看人的眼光问题很大。
蝙蝠侠从一开始就不看好光照会。之所以他选择留下来，没有如特查拉一般第一眼就一走了之，是因为他需要它在自己的控制范围之内。
……走出会议地点，他抬头向天空中的太阳望了一眼，压抑住心中深深的叹息。
身上的通讯响了起来，蝙蝠侠将它接起，一秒之后，他即使在讨论宇宙生死存亡议题时也没有变过的表情产生了巨大的裂痕：“我立刻赶回来。”
回头看了看躺在病床上昏迷的阿尔弗雷德，和正在抢救输血的提姆，夜翼在被捆成一团吊在半空的达米安面前蹲了下来。
同他对视的眼神依然写着“我没有错”，但迪克能够感觉到，这个孩子只是在用凶狠和攻击性掩饰他身处于一个无法理解的环境中的不安。
“……唉，我们该拿你怎么办？”
※※※※
“Honey，如果明天世界就要毁灭了，你有什么想做的事吗？”
“我从来不思考这种问题。”
士郎认为自己的生活很充实，每天的努力都是为了不给明天留下遗憾。如果有什么事要留到世界末日才敢做，那这个人平时一定活得很失败。
他看着杰森从自己的右边挤到自己的左边：“但我觉得，要是明天就是世界末日该多好啊，honey。勤勤恳恳工作的蚂蚁也不会料到第二天会有个无聊的人类毁灭它们的家吧？”
“对自己无能为力的事杞人忧天也没有意义。”
“哦，你是这种人吗？我怎么觉得正相反呢？”杰森又凑到士郎旁边对他咬耳朵。
士郎挑眉，纹丝不动。
老实说，今天杰森有点太兴奋了。
他用灯戒拉着死赖在车里不起来的杰森跑了一路，结果后者根本忘记了早上才喝了一罐自己递给他的咖啡，辗转了半天都没有睡着，气得要跳起来咬人。
士郎不得不回到车子里陪他折腾了快一个小时才让他稍微安静了下来。
到了最后，辛苦制定的计划还是面临不得不取消的结局。
“你悠着点儿，别挤到小朋友了。”
杰森吹了声口哨，直接弯腰把旁边的一个小朋友抱了起来让她坐在了自己的脖子上：“看，鲨鱼！”
小朋友揪着他的头发，咯咯地笑，学着他讲话：“看，鲨鱼！”
士郎怀里的那个就远没有这么乖巧了，他一直试图翻越栏杆去抚摸水面下的鲨鱼，士郎每次都得把他拉回来，不一会儿他就哭着要找妈妈。
他们正在巴尔的摩一个水族馆里，这里的特色是可以站在桥上弯腰就可以看到在脚边游来游去的鲨鱼。水面与桥面的高度相差不大，也没有覆盖玻璃，只是栈桥两边有栏杆，与隔着透明墙面抚摸鱼类的寻常水族馆感觉完全不同。
士郎定下门票的时候没想那么多，但身临其境时他才察觉到了久违的失策——这明显是个亲子活动地点，正值暑假，栈桥的前前后后都挤满了各种小朋友，他们两个成年男性站在其中分外鹤立鸡群。
不过看杰森的样子，他十分乐在其中，一点也没有觉得哪里不对，站在其中毫无违和感。
把被严厉教训了几句不敢再瞎折腾的小朋友还给他妈妈，又有一个小姑娘主动要抱抱，看了眼无处下脚的栈桥和铺满了人的栏杆，只有自己两人的脖子是特等席，士郎当然没有理由拒绝她。
像戴着毡帽的两头驯鹿，他们摇摇晃晃地在栈桥中央汇合了。
杰森买了一个鲨鱼形状的棒棒糖，高举过头顶，递给头上的小姑娘。
“你很喜欢小孩子？”士郎心中一动。
“……还行吧。”杰森随口回答。
“以后我们可以领养一个。”
“认真的？你想得可真远。”杰森一副震惊状，转头就和小朋友笑成一团。
士郎板着脸转过身，杰森又凑过去：“生气了？别啊，我觉得我这样有‘老爸问题’的人可不适合带小孩。我觉得你多少也有一点。”
“我才没有，”士郎没好气地反驳，“切嗣有带我来过水族馆。”
暴击。
“那……布鲁斯也有带我去看过棒球。”杰森清了清嗓子。
“说得好像谁没有和老爸一起去看过似的。”
“哼。”杰森忿忿不平地放下小朋友：“我要诅咒老蝙蝠和他亲儿子永远处不好关系。更正，是所有儿子。”
“你好残忍啊，”士郎战术后仰，“我只会希望我家老头子能和他的亲生孩子早点和好。”
他双手合十，开始祈祷。
而杰森则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似的开始思考这个问题：“等等，你说他如果有亲儿子亲女儿，会是什么样子的？”
“像你姐姐一样决定愤怒地杀光所有老爸收养的野小子？还是一个甜心小天使？”杰森被自己的形容恶心得打了个寒颤：“啊呸，一定是个小恶魔。”
“……”
看来他已经从哥谭那一夜的阴影里走出来了，可喜可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