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5 章 大嫂被训

章谨之知道初七的身世, 但她不知道初七本身知道。

等两个孩子被宣宣两兄弟带到隔壁炫耀后,章谨之就问翠翠:“你俩咋回事啊,咋啥都跟初七说啊?”

也不怕孩子知道自己不是亲生的伤心难过。

翠翠失笑。

伸长胳膊揽章谨之肩膀, 靠过去亲昵道:“这可不赖我们啊, 还不是郝建设查查查的, 查出初七是他表弟的孩子,您也知道渝州和郝建设是好兄弟嘛, 咱们也不好当做啥也不知道……”

章谨之:“这事我知道啊, 但跟初七知道有什么关系?有什么必要非得把事情跟这么丁点大的孩子说啊?也不怕给初七造成心理阴影。”

“……”

翠翠抿嘴,这可太冤枉人了。

思索了两秒钟, 道:“初七妈来小白山看过她,她记性好记着呢。再说,有两个爸爸妈妈有啥不好的?双倍的爱,连红包都是双份的, 我们大宝可得意呢。”

谁也不亏着初七, 她和章渝州对两个女儿更是没区别。

在小家伙心里, 大概没什么亲生不亲生的概念。

甚至因为她有黎爸爸梁妈妈, 妹妹却没有,小家伙还觉得妹妹吃亏了呢。

翠翠想想,都忍不住笑。

“诶呀妈你就放心吧, 我保证初七心理健康得不能更健康了。”

章谨之见她言之凿凿, 这才稍微放了心:“反正你和老三心里得有数, 不养就不养, 养了就得好好养,别糟践人孩子。对了,初七亲爹妈是不是还没来过信?”

“嗯,已经快两年了, 也不知道情况如何了。”

自从留下生活费后,梁安娜一家就再无消息了,翠翠起初还担心过他俩是不是已经悄咪咪被噶了,后面深入了解一番体制内的操作后,她也认可章渝州的猜测,梁安娜等人参与秘密研究的可能性更大。

活着就好。

免得小胖妞长大,惦记了十多年的亲爹妈却没了,那就不太好了。

章谨之拍拍她手背,端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问:“渝州叫你一起见朋友,怎么没去?担心不认识人不自在吗?没事的,多往来几次就熟络了。”

翠翠才不是怕不自在,她不愿出门的理由特别简单:“太冷了,没心情。”

婆媳俩坐楼下说着话,没一会儿,有人来串门了。

翠翠不认识她们,都是章谨之提醒喊什么,她就跟着喊一遍。

不得不说,高干家属们素质如何未知,但深谙说话艺术。

就算是来看乐子,想瞅瞅她这个农村姑娘到底凭什么嫁进聂家,也很有分寸,三言两语满足好奇心后便扯到梧桐大院和隔壁炮兵大院共同举办的迎新晚会,翠翠陪在一旁听了会儿就借机上楼了。

等她一走,几人对了个眼神。

这才笑笑着对章谨之讲:“你眼光还是好的,难怪看不中老冯家的丽雅,那会儿你天天夸小儿媳,我都以为你打肿脸充胖子呢。”

一听到冯丽雅,章谨之笑容刹那间消失,把不喜直接摆在脸上。

“别提老冯那一家子黑心货,大家一个战壕出来的,黑心主意都打到我们家了。”

老三真被讹上的话,她家老聂要脱一层皮,他们一家子都要倒大霉,章谨之每每想到这儿都后怕不已。

众人也想起冯泰和被木仓决的事了,一时噤若寒蝉。

“对,不提他们,晦气得很。渝州跟你说没说我家建设啥时候回来?这臭小子,一走就是两三年见不到人,今年露口风说要回来,这都二十五了,还没见着人。”

冯一银给玉带派出所打电话,接电话的大爷说他不在。

章谨之不知道这个:“渝州没说呢。”

没时间提,一家四口上午回来先去补了个觉,中午吃完饭,立马有人找渝州聚聚,他立马出门了。

压根没空坐下来好好聊聊他在外头几年咋过的,翠翠又不是个爱诉苦的人,更不会莫名其妙拐到别人身上,只聊了聊两个孩子的可爱可恨。

“老章,不介意我在你家蹭个晚饭哦。”不见到章渝州问清楚,冯一银放心不了。

干公安的,危险性高,受伤是常有的事。

先前冯丽雅死在玉带的事闹那么大,老郝说已经牵扯到国外特务了,可见玉带不是个太平地方,她叫老郝把儿子调到别处去,好不容易说服了老郝,偏那臭小子不同意。

这次说要回家,却没跟章渝州一道回来,冯一银如何能不忧心呢?

章谨之笑:“行行行,给你蹭。”

*****

晚上,聂家做了涮锅子。

豆腐白菜粉条大骨汤,没啥荤菜,但在章渝州的厨艺加持下,素菜也好吃得舌头都要掉了,几个孩子头也不抬,专注干饭。

聂渝霜筷子伸得飞快:“弟啊,你找哪位大厨进修的,手艺好着呢,比你姐夫做的还要好吃。”

欢欢和小轲一点不给爸爸留面子,闻言头点得飞快,狂拍马屁:“小舅,我妈说的是真的,你烧菜真好吃,要是能天天吃就好了。”

被妻儿嫌弃的倪立人乐呵呵地,也不生气。

反而很赞同:“得,吃了你烧的菜,以后我要捱他们仨嫌弃了。”

“嗯嗯,爸爸做饭好吃,妈妈的不好吃。”初七嗷呜一口,勺子里的蛋炒饭就没了。

“爸爸饭饭?”八月眼睛忽闪忽闪,想了会儿,突然眼眶里包着两泡泪,“饭饭?”

她伸长手,要章渝州抱抱,章渝州瞅见闺女这小模样,叹了口气,赶紧把人接过来,

“怎么了月月,怎么要哭了呀?”

章谨之一边把她往章渝州怀里放,一边逗她。

翠翠登时翻了个白眼:“妈,你别管她。”

“闹委屈呢。”

章谨之:“????”

翠翠舀起一勺辣椒酱往自个儿碗里放,拌了拌。

看着作怪的小丫头,眼神凉凉道:“嫌我做饭难吃,给她弄的糊糊难咽呗,本来以为跟姐姐同甘共苦,结果姐姐吃了爸爸做的饭,只有她吃了我做的,她这是酸了闹脾气呢。”

章八月这小心眼子,她还能不知道?

焉坏焉坏,不像她姐有小霸王包袱,人家很会哭呢,每次做错事她还没开骂,小家伙已经委屈巴巴,眼泪水跟不要钱似的,哗哗的流,还会主动拿报纸给她,再趴在沙发上让她用报纸打屁股。

至于家里那根小竹鞭,嘿,小精怪从来没拿过。

以退为进,玩得溜溜的。

不如初七老实,脸皮还比初七厚,翠翠想了很久她到底像谁,反正不像自己,那肯定是像章渝州。

翠翠这么一说,大家都被逗笑了,小家伙似乎知道大家在笑她,脑袋使劲往爸爸怀里埋,章渝州想起她油乎乎的嘴巴,赶紧把她拎出来:“小宝!”

“爸爸凶凶!”

章渝州深吸了一口气,嘴角挤出笑:“爸爸没凶你啊,好了好了,不委屈了啊,不然妈妈又要笑你了。”

“小宝羞羞脸~”

“欢欢,别逗妹妹。”聂渝霜道,“我们小宝才不羞羞脸呢,小宝最可爱了。”

大概是亲人滤镜太强大,聂渝霜不仅不觉得小侄女戏精,还觉得家里又要出一个天才呢,这么灵光的脑瓜子以后肯定比她爸强,再看自家那两个虎了吧唧的木头脑袋,更愁了。

冯一银好几次想要开口,可章渝州不是在跟老章说话,就是在哄孩子。

等小团子消停了,她终于逮着机会问建设。

“渝州,你建设哥怎么没跟你一道回来?是那边所里临时出了什么事吗?”

章渝州当然不能把郝建设半道上调头追老婆的事说了,左右成不成现在也没个结论,再者也拿捏不准冯婶怎么想的,干脆佯装不知,半真半假道:“是跟我们一块儿上的火车,不过在克镇站时,火车上抓了几个劫匪,他就返程了。”

见冯一银脸色几变,章渝州连忙补充了一句:“冯婶你别担心,他没受伤,今年肯定要回来过年的,之前还跟我俩念叨,说好几年没见到你们,想得慌。”

冯一银表情才稍微好看了点。

“全国这么多干公安的,就他忙,就他几年不着家!”

三十好几连个对象都没有,哪能不着急?

这几年她都不好意思到别人家串门,一走动人家就问家里是不是有问题,为啥三个儿子都不找对象?更可恶的,还有人在背后议论她是两面派,有恶婆婆潜质,这才找不到儿媳妇。

把冯一银给郁闷的,快气出乳腺增生了。

章谨之最安慰道:“干一行爱一行,建设不愧是我们大院的孩子,一腔正气,为民做主,你该为他自豪才是。”

说着还拿大院里纨绔作派那些小伙子举例:“你看熊星星,还有王玮岚的儿子,媳妇娶得早,也没耽误他们拉稀摆带不做人,王玮岚受的气还少啊?还有李胜利那小伙子,当初还跟你们家建设称兄道弟了一阵,十七八岁时还趴围墙上,拿石头土疙瘩打外面路过的姑娘小子,骂人家土鳖儿,那时就说该教教,李光安两口子不当回事,好了,折在冯家那事上了,这样看,建设只是不娶媳妇而已嘛,多大点事对不对?等他遇到喜欢的了,不用你拿棍子赶,他自个儿就动了。”

“放宽心。”

冯一银心里好受多了。

“道理我都知道的,就是控制不住着急,哎,希望这回能相上。”

冯一银苦着脸:“老章啊,我真不图儿媳妇家里条件如何好了,只要是女同志,能给我生个大胖孙子,我就心满意足了。”

不等章谨之回话,邹菀觉得自己终于等到了插话的时机。

笑盈盈附和冯一银的话:“大胖孙子大胖孙女都好,像我全是小子愁死人,还是女儿乖巧,我妈就很喜欢孙女,抱孙女的时间比抱孙子多。”

邹菀笑着,话里的怨气浓得让人不适。

冯一银讶然,看章谨之:“老章,别人重男轻女,你重女轻男啊?”

章谨之没好气地瞥她一眼,“老冯,我家啥情况你不知道啊?你再这样戳我心窝子,这饭我可不让你蹭了啊。”

“……”

冯一银不说了。

章谨之扭头瞪邹菀:“我抱哪个还得由你安排?成成我哪天没抱,八月我抱那么一会儿你就酸上了,邹菀,你没嫁进来前不是这样的啊。”

若全是自家人,她说些似是而非的话,章谨之全当她放屁。

中午给她留脸了她自个儿不当一回事,这下她不忍了。

反正她没有家丑不外扬的顾虑,直接让女儿把六个孩子赶回楼上,没吃饱的饭碗端着上楼。

聂宣最大,眼神满是担心的看着邹菀,他也知道自己妈很多时候都做得不对,奶奶已经很让着她了,小小少年此时非常纠结。章谨之沉着脸:“宣宣,你带弟弟妹妹们上楼,我有话要跟你妈说。”

“……哦。”

等屋里就剩下几个大人,章谨之又看冯一银:“老冯,我今儿个不留你了啊,得处理点家务事。”

冯一银还捧着碗呢。

茫然四顾,咂咂嘴:“成,反正这饭我蹭得差不多了,年轻人好好说,你自己讲的气大伤身。”

邹菀看见婆婆几分钟就把场子清了,知道动真格的了。

她不自在地挪了下屁股,心虚强笑道:“妈,你不爱听我不说就是了。”

邹菀不觉得刚才那句话有多么严重。

她若不抱怨几句,在婆婆心里孙女都快超过她儿子的地位了。

继续下去,不得像偏心老三那样偏心小丫头啊,到时候什么好处都是老三家的,那可不行。

反正她爹是公爹的战友,曾经为救公爹废了一条膀子。

自己不过说几句不讨喜的话罢了,婆婆不高兴也顶多骂她两句。

这般安慰自己,邹菀脸上的心虚褪去,再次变得理直气壮:“妈,没事的话我先上楼了,成成估计要醒了,我得给他喂奶。”

“坐下!”

章谨之的怒气已经快喷薄而出了。

邹菀起身动作顿了顿,又坐了回去。

“妈,您说,我听着。”

章谨之开口第一句便是:“邹菀,我后悔啊,后悔当初坚持要渝泽娶你。”

这句话憋章谨之心里很多年了。

在她第一次为了闺女的彩礼嫁妆使心眼子时;

在老聂把老三扔部队训练,她以为老三从军会抢夺老大的资源人脉,对着老三从没有做嫂子的样儿时;

在老三结婚,她寄了点东西,她就眼热眼红说小话时;

……

太多太多桩了,章谨之都记不清大儿媳干了多少件让人如鲠在喉的事。

一开始她是体谅她的。

小姑娘爸爸为救老聂废了一条胳膊,建国后主动要求退伍回家种地,一家子过得很辛苦,从这方面讲,她和老聂感激,理亏。

因此当邹菀妈提出结亲时,他们答应了。

后来问过老大,老大起初不同意,章谨之就想着这事要不算了?

正巧闹出邹菀被当地地头蛇盯上,对方想害她清白,章谨之见不得好好的姑娘被祸害了。

何况,帮得了一时,帮不了一世,邹家亲戚多,就算邹菀一家子搬走人家也能在别的地方找邹家其他人不痛快。

建国初期各地乱得很,管也没法管。

章谨之对老大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这门亲事最终成了。

邹菀嫁过来后,她也没当恶婆婆,亦是多番体谅。

毕竟自己是军嫂,老聂忙起来时一年到头回家一两回,人家姑娘嫁进来面临的状况和自己差不多,这让章谨之在情感上反而更偏向儿媳妇一点。

邹菀那些小毛病小心思,她提点过很多次,但十多年过去了,她真的一点长进都没有。

眼睛总盯在她和老聂攒的那点子私房上。

这声后悔,她已经憋了十来年了。

“救命的恩情,拿老大的婚事来还,是我和你爹做错了。”

聂渝霜和章渝州面面相觑,这才明白妈为何总是忍着大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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