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安娜回到宿舍时意外地发现另外三个姑娘少见地围坐在一起，更为准确地说，是莉莉和玛丽正围着克里斯汀轻声安慰。
“怎么了？”狄安娜小心地在玛丽身边坐下，用气音问道。
克里斯汀正在莉莉的怀里哭泣，莉莉温柔地拍着她的背，斯内普送她的那只小熊笨拙地爬上克里斯汀的大腿，用自己毛茸茸的手抱住她。
“好像又和你的萝丝吵架了。”玛丽也用气音回答她。
“狄安娜，”克里斯汀坐直了身体，直直地望着她，她的眼睛还是通红的一片。
“克里斯汀，”狄安娜担忧地打了声招呼，“你还好吗？”
“狄安娜，”克里斯汀又垂下眼，“抱歉，这可能很不礼貌，但我真的很想知道……”
“知道什么？”狄安娜疑惑地望着她。
“……”克里斯汀沉默了一小会儿，终于开口，“你有过这样的心情吗？仿佛永远是被遗忘的那个？”
“……”狄安娜愣了一下，继而又真诚地看着她，“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玛丽和莉莉是你最好的朋友吗？”
狄安娜看了一眼一旁的莉莉和玛丽，显得很迷茫，“你想说什么？”
“你怎么能和她们相处地这么好呢？”克里斯汀激动地又抬起头来，她的声音少见地充满了力量，“你怎么能够维持一段三个人的友谊呢？你从来没有落寞过，感到被忽视，被遗忘吗？莉莉和玛丽总是先想到对方，你永远都是第二位，你不会难过，不会不甘吗？”
宿舍里一片安静，莉莉和玛丽不安地交换了眼神，然后一起看向狄安娜。空气像是凝结成了固体，堵在每个人的嗓子眼里。
“萝丝和萨拉让你不舒服了吗？”狄安娜终于开口，她回避了她的问题，反问道。
“她们是一个学院，又在一个宿舍……”克里斯汀完全沉浸在了自己悲伤的小世界里，她望着狄安娜背后的空气，像是在看过往赫奇帕奇的休息室发生了多少她不知道的故事，“我就像是多余的那个，接不住她们的话，不知道她们为什么而笑……”
“也许……”狄安娜试探着开口，“你在她们身上倾注了太多的情感……”
“所以你是这么做的？”克里斯汀今天的话从未有过的尖锐，“向莉莉和玛丽倾注尽可能少的感情？”
狄安娜沉默着看了她一眼，又垂下眼，“如果这能让你好受一点的话。”
“克里斯汀！”莉莉生气地制止了她，“向安娜道歉！”
“你看？”克里斯汀笑起来，“你表现得好像是她最好的朋友，但你其实对她一无所知，关于她为什么借住在萝丝家，关于她曾经对萝丝干了什么……”
“克里斯汀……”狄安娜轻轻抱住了激动地想要站起来的小女孩，在她的怀抱里克里斯汀像受了惊吓般地僵住了，一动不动。
“你只是太伤心了……”狄安娜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如果萝丝她们让你这么伤心，你可以和我们一起玩。”
“……”
“就像你想象中的好朋友应该有的样子，一起吃饭，一起抱怨，一起分享秘密。”
玛丽皱着眉看着她，狄安娜安抚地笑了笑。
“但是我……”克里斯汀从她的怀抱里挣扎出来。
“你可以试试看，”狄安娜看着她，“一直追逐别人，是很累的。”
克里斯汀盯着她，突然痛哭起来，就像是摔伤的小孩看见了她的监护人，带着责备与委屈，用哭声来吸引注意讨要补偿。
莉莉见她这样，叹了口气，又重新安慰起她来。她们最后总算让克里斯汀平复下来，把她哄进了浴室，让她好好放松一番，明天又是全新的一天。
莉莉疲倦地倒在床上，狄安娜打开寝室的大门溜进公共休息室时，发现玛丽跟着她一道出来了。已经很晚了，休息室空无一人，只有壁炉的火在空气中不断跳跃着，留下烦躁不安的影子在墙壁上乱窜。
“你不该这么说。”玛丽突然开口。
“说什么？”狄安娜转过身来。
“克里斯汀不喜欢你，你感觉不出来吗？”玛丽不解地看着她。
“你为什么会这么说？”狄安娜垂下眼，“她今天心情不好。”
“我只是知道。”玛丽叹了口气，“我们以后都要带着她？”
“我会带着她的。”
“你还有时间？”玛丽摇了摇头，“有的时候我觉得哪里都有你，哪里也都没有。”
“这可是句相当哲理的话，记下来。”狄安娜笑起来，“希望你妈妈能看在它的份上原谅你的读书笔记。”
“不要提读书笔记！”玛丽崩溃地揉了揉太阳穴，“她现在要我针对每天的《预言家日报》上任意一条新闻写个短评。”
“你妈妈一直在研究《预言家日报》？”狄安娜精神了点，在壁炉旁的沙发上坐下，拍了拍旁边的位子。
“她总对这种东西很有兴趣。”玛丽在她身边坐下，把一旁的抱枕抱在怀里，“你还好吗？”
“嗯？”狄安娜迷茫地看着她。
“从开学你看起来就不太开心。”玛丽用力捏着手里的抱枕，“如果你想说的话……”
“……如果，”狄安娜靠在沙发上，仰起了头，“你妈妈有什么新发现，第一时间告诉我，好吗？”
“当然！”玛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担忧地望着她，“到底怎么了？”
“我做了一个……”狄安娜用手盖住自己的脸，声音轻得像一丝叹息，“我也不知道是什么的承诺。”
……
狄安娜她们走过一道又一道的楼梯，终于来到城堡深处的地牢，今天的魔药课教室外意外地围了很多人，她远远地就看见波特在门外上蹿下跳。
“怎么了？”她拉着克里斯汀问在一旁笑着看着的卢平，克里斯汀睁大了眼睛好奇地往里望。
“看样子上节课还没下课。”卢平解释道。
狄安娜也踮起脚往里望去，魔药教室的大门就在此时被打开了，里面涌出一股无法形容的味道，又香又丑，围在门口的孩子们纷纷往后退了几步。
此时从教室里陆陆续续走出来几个人，狄安娜认出了里面的山姆·怀特，看样子这是节五年级的魔药课。
越来越多的人从教室里出来，他们的步伐简直有些迫不及待，就好像教室里充满了毒气一般，大部分人走出来后都深深吸了口气，然后快步离开。狄安娜注意到有些人面部有股奇怪的红晕，像是想笑又不敢笑。
此时怀特也看见了她，越过人流走了过来。“嗨，狄安娜，米勒。你们是来上魔药课？”
“是的，你们刚下课吗？”狄安娜疑惑地看着门口，一脸震惊的劳尔·霍尔逃似地爬上了楼梯，“你们这是怎么了？”
怀特叹了口气，“今天我们学习迷情剂。”
“迷情剂？”一旁的克里斯汀瞪大了眼睛。
“是的，这可真是种折磨。”怀特苦笑着，“成功的迷情剂的味道令人着迷，而失败的……”
“听上去很可怕？”狄安娜挑了挑眉。
“唔……”怀特摸了摸嘴唇，“打个比方，你最喜欢草莓的味道，失败的迷情剂，则会让你闻到腐烂的草莓味。”
“呕……”波特不知道什么时候凑过来，“这听上去真恶心。”
“那么你呢？”布莱克问道，“你闻到了什么味道？”
狄安娜瞪了他一眼，卢平也对着他摇了摇头。
怀特好脾气地没有计较，依旧认真回答了：“墨水的味道，相当拉文克劳吧。”他笑了笑，接着建议道：“你们可以进去闻闻看，斯拉格霍恩教授的桌子上有一锅他熬制的标准迷情剂。”
话音刚落，波特就拉着布莱克往前跑，“谢了，我去看看！”走了几步，他又回过头来大叫：“莱姆斯，彼得，过来啊！在他收起来前我们快去看看！”
“他可真有活力。”怀特看着他的背影感叹了句，再转过头来，“我先走一步，我现在迫切地需要点新鲜空气。”
“我们也去看看，那么，下周三见？”狄安娜让开了路。
“下周三见。”怀特摆了摆手，赶紧离开了。
“你和萨拉的哥哥很熟吗？”克里斯汀惊讶地问道。
“我们正巧爱好相同，就熟悉起来了。”狄安娜说罢拉住她的手，“走吧，我们也去看看。”
“好的。”克里斯汀羞涩地笑起来。
她们一进教室就感到浓浓的一股热气，之前课堂的学生走得差不多了，只剩下零零星星的几个人愁眉苦脸地收拾着桌子。狄安娜穿过桌椅，闻到了各式各样的香气与臭气，有花朵的芬香，也有肥料的臭味。但这些气味就像是秋天的风，一晃而过，让人搞不清那一瞬间的气息是不是只是种错觉。
她们的同学们都拥在讲台旁架起的一个小坩埚前，斯拉格霍恩教授挺着他圆圆的大肚子，解释道：“这是迷情剂，你们五年级会学到它。现在，你们可以闻闻看，每个人都会闻到不一样的味道。”他得意地眯起来眼睛，“也许，这能为你们的感情生活添加一些乐趣。”他狡黠地笑起来。
克里斯汀毫无疑问被这个说法吸引了，她拉着狄安娜往前挤去，然后深深吸了口气。
人群中央的坩埚懒洋洋地散发着螺旋上升式的蒸汽，狄安娜也吸了口气。她一开始以为自己什么都没有闻到，后来她意识到，只是那味道太过熟悉，它常常出现在自己的幻想里，她竟一时没能分辨出来这一次不再是幻觉。
那是雪的味道。
雪有味道吗？狄安娜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股味道，像是冰冻过的薄荷，微微凑近些就能感到一股凉意从脑袋直直袭向心口，包裹整个心脏。还有檀香味，那种老房子所特有的，死气沉沉的味道。它夹杂着寒意能让每个落入其中的人窒息而死。影影约约的，还有南瓜的味道，那种淡淡的香甜味，温柔地笼罩着她，这让她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的回忆。
那是多久以前了呢？她还觉得门把手高耸得像是故事里关押犯人的塔楼的时候。她害怕地用南瓜雕出来奇奇怪怪的小灯，雕歪了耳朵的小猫，张大着嘴巴的怪兽，只有一只眼睛的独角兽，她在那些南瓜灯的中间放上燃烧着的蜡烛。是的，还有蜡烛的香味，她抱住双膝，被这些不完美、但保护着她的小伙伴们围绕着。在蜡烛的香气里，她闻到属于死亡的安谧。
伊本会在一旁微笑着看着她，他总是这样，很少说话，也很少像其他家养小精灵那样激动，只是微笑着看着她。
这是她贫乏的十三年以来，最美好的回忆。
“你闻到了什么？”
克里斯汀的问话惊醒了她，狄安娜眨了眨眼睛，“是雪的味道。”
“雪有味道吗？”克里斯汀疑惑地思考起来。
“那也许是薄荷的味道？”狄安娜笑了笑，“你呢？闻到了什么味道？”
“……”克里斯汀微红着脸低下了头，“信纸的香味，我们写信用的信纸的香味。”
“这听上去不错？”狄安娜往周围看了看，波特正在闭着眼睛努力闻着什么，但他困惑的表情像是什么都没有闻到。布莱克倒仿佛闻到了什么，狄安娜不确定他真的闻到了自己喜欢的味道吗？因为他阴沉的表情就像是闻到了腐烂了三天三夜的草莓地。
一旁的卢平看上去是最正常的一个，他微笑着闭着眼睛，像是沉迷在一个美梦里。佩迪格鲁则微皱着眉，看上去有点无措，他飞快地打量了四周，在对上狄安娜的眼神后受惊般地低头死死盯着地面，再不敢抬头。
在他们的不远处，艾美丽像是闻到了什么奇怪的味道，惊讶地睁开了眼睛，怔怔地望着心不在焉的布莱克，她洁白的面孔一点点地染上了红晕。
“安娜，这是怎么了？”玛丽和莉莉终于来了，她们疑惑地吸了吸鼻子。
“之前是五年级的魔药课，他们今天学到了迷情剂，斯拉格霍恩教授让我们也感受下迷情剂的味道。”狄安娜简单地解释道。
“唔……”玛丽深吸了口气，“我闻到了海的味道，还有冰激凌的甜味。”她幸福地笑起来，转向了莉莉，“莉莉，你呢？你闻到了什么？”
莉莉闭起了眼，“我闻到了花的香味……还有青草的味道……”她睁开眼睛，愣了一下，然后笑着挥了挥手：“西弗勒斯！”
狄安娜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斯内普就站在不远处，夏勒站在他身旁，两个人之间的距离看上去之前似乎在讨论些什么。狄安娜注意到，其他斯莱特林们没有像以前一样远远地避开斯内普，他们甚至会在路过他时，微微点点头。
斯内普死死地盯着莉莉，罕见地微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