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人杰克稍后醒了过来。
只是，醒归醒，人依旧是迷糊的。
他精神状态极差，总是一副茫然的模样，话也说不明白，走路也歪歪扭扭的，脚步虚浮。
等救护车上的急救队友下来，一番连环盘问后，杰克这才回答了病因。
原来他耳朵里的东西，竟是自己塞进去的。
“就是……朋友们说的。”
“他们都说把原矿渣泡水，做成梦之沙灌进耳朵里，可以让人做个好梦来着……”
好吧，这大概也算是一种，灵脉矿工独有的“嗑药”方式了。
类似于千百年前的西方人嚼烟叶，啃树皮……直到后来，科学家们从烟叶里提纯出尼古丁，从树皮里得到了阿司匹林为止。
最终，为了省点钱，两个工友并没有上救护车。
而之前背人过来的那位工友米勒，在一番千恩万谢后，便垫付了尾款，又开了几副药，再扶着杰克离开了。
一番有惊无险的解梦，就此结束。
“行了，这次我基本没起作用，待会儿提成全是你的。”
明衣端来一杯咖啡，坐在白不言身旁。
她张开手，向白展示了一番试管里的黑红液体，叮嘱道：
“这下你算是明白了吧？”
“灵脉浸出液，或者说梦之沙，那是很危险的东西……尽管因为地区管理问题，当地对这种东西管的并不严。”
说了一大堆，可白不言毫无反应。
这小子瘫沙发上，满脸呆滞，对外界刺激几乎没什么反应。
发呆的这会儿，他想清楚了一件事。
一件也许很早就想到，却从未确认过的事……
也许，在梦里可以杀人。
“只要能想办法，将一个人的意识锁死在梦的深处，让他始终不能解脱……”
“那他现实中的身体，就会变成植物人状态。”
“只要维持混沌症的时间足够久……”
“那么人就会像这个病人一样，意识和躯体之间产生间隙和不兼容……甚至意识与肉身撕裂，直至疯癫发狂……”
“这种操作……”
“难道说……传说中‘猎梦杀手’这种职业，就是这样做的吗？”
白不言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手心。
恍然间，他有种错觉。
这只手仿佛沾满了粘稠的鲜血，滑腻，艳红……
可一转眼，再仔细看去，又发现这只手白皙干净，没有一丝污渍。
只是错觉而已。
“是的，我掌握了某种……能在梦中暗杀，或是将一个人废掉的手法。”
那都源于她的启发。
是梦里，那个自称叫做红的女人。
她通过实际的操作，给我演示了一遍，这样的杀人技巧……
“不，如果红只是我的幻想的话……那么她本就不存在。”
“她只代表我的念头。”
某种意义上，这是我自己领悟的技巧。
我有杀人的天赋。
我深层的潜意识里，藏着这样的东西。
与生俱来。
嗡嗡嗡……
正巧，白不言的手机这会震动了起来。
【通讯录来电：莉莉】
【号码：XXXXX】
他回过神来，接通了电话。
“喂？”
“……”
话筒的另一端，传来急促的呼吸和抽鼻子声音。
白不言心里微微一沉，有了某种预感。
“先，先知……父亲他出事了！”
莉莉的声音依旧柔软谦卑。
“他自从醒来之后，就一直不吃东西……而且刚刚……他还想跳楼！”
“那件事，我一直瞒着姐姐……”
“现在家里就只有我知道，我一直拦着他……”
“该怎么办啊，我……”
不知怎的，听到莉莉说的事，白不言的心如同秤砣一般，稳稳不动。
他隐约明白……
这种现象是正常的。
在自己上一次操作之后，有疗效，自然也会有副作用。
甚至反向来理解——
有这种副作用，说明自己上次的做法，无疑走对了路。
测试成功了。
联想起今日，在深层梦中所见的一切，白不言迅速将一切尚未摸清的思路整合起来，在心里归纳出某个思路……
他顿悟了。
修改，侵蚀，甚至洗脑他人的方法，的确是存在的……而且必然存在。
自己绝不是第一个领悟到这种技巧的人，这种技巧肯定早就有人发掘出来，并用它达成各种灰色，乃至黑色的目的。
拥有“进攻性盗梦天赋”的人，绝不止自己一个。
可为什么，至今为止，学院派从未在课本里提到过呢？
仅仅是掩耳盗铃，鸵鸟反应的“避讳”？为了一直以来，东方人所习惯的，口头虚伪倡导着的“天下大和谐”理论？
那也着实太可笑了。
杀戮是一切文明的刚需。
刚需，是不会因为区区道德而改变的。
在合适的时机，任何人都应当有杀心，以及杀戮的需求。
在象牙塔里，从课本和课堂上演示的一切，难免是……纸上得来终觉浅。
“……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
白不言肃然的表情缓缓松弛。
他向身旁的明衣招招手，便拿着手机走出房间，去了门外。
“莉莉，你是大人了。”
“有关这件事……我会提供建议，但我不负责任。”
“……”
电话另一头陷入沉默。
片刻后，早熟的小姑娘才磕磕巴巴地反驳：
“可是我——”
然后被白不言无情打断。
“莉莉，你知道药理学吗？”
“在生理药理学这门课上，老师第一节课，就会教给学生一个道理。”
“药就是毒，毒就是药。”
“所谓的药物，无非是通过肠道或血液进入人体循环，进而影响身体，发挥作用的东西……”
“而毒药亦是如此。”
“这世上没有所谓的‘百毒不侵’这个概念……因为任何生物，只要还有内分泌系统，还接受激素的调节，就必然同样接受药物的干涉，也同样会被毒药影响。”
“掌控好了剂量，毒就是药。”
“控制不好剂量，药也是毒。”
……
莉莉没再说话。
她听着这些看似无关的道理，隐隐明白了先知要表达的意思。
“解梦也好，盗梦也罢，也是同理……”
“有药就有毒，无毒不成药。”
白不言说着说着，深吸一口气。
“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莉莉。”
“我会抽空再去你那边看一次……但还是那句话，我不收钱，但我也不负责任。”
“而且还有一件事，我想拜托你。”
“说来可笑，我自己就是个中毒很深的人。”
“给我下毒的人，叫安吉拉……也就是那个所谓的什么圣女……”
“你们姐妹应该和她的教派有联系吧？”
“帮我找个机会，约她出来见个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