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亲眼目睹案件现场的照片之前,柏娅很难相信世上还存在如此丧心病狂的存在。
柏娅见过尸体，也目睹过死亡，在她的反复要求下,最终也得以跟随红罗宾去现场调查。
居民楼内的14具尸体已经被GCPD的警员们收敛起来送往法医室,其中一些零碎到只能用桶来装。血迹和内脏碎片沁入地板的沟壑之中,将木质地板染成层层叠叠的深褐色。
夏季，作案现场蒸腾着鲜血的腥味,以及还未完全散尽的小丑笑-气的甜腻气息。
看着那只已经半风干的死鸟,柏娅几欲作呕。
“其实你可以不来的。”提姆低声说。
“我现在开始理解红头罩为什么那么恨小丑了,”柏娅扭过头掩藏起自己苍白的面色，试图在红罗宾面前表现得更加坚强一些,“他杀了这么多人……就只是为了挑衅蝙蝠侠吗？”
“不。”提姆说着,望向死鸟破碎的头骨，“他只是为了寻开心。”
这只死鸟的暗喻显而易见,所有人都开始不安起来。
鸟儿们。
要知道,尽管初代罗宾是最棒、最经典的那个,但迪克早已脱离了罗宾的范畴；而红头罩自死后复生，从刺客联盟学成归来,已经不是当初的猎物，而成为了比小丑还要强大的狩猎者。
达米安其实也没什么可担心的,毕竟他身负“恶魔之子”的名号，武力值排名比红罗宾还要稍稍靠前,又不像当初的杰森一样有着来自过去的弱点。
因此而被看顾得最为周全的无非是提姆和柏娅。
再具体一点，他们其实知道小丑是冲着谁来的。
燕子。
经过DNA谱系分析,桌子上的死鸟是一种常见的北美燕科鸟类。
提姆心里有些烦躁,以至于他从地板上提取血脚印时用了两次才成功。
逃跑是没有意义的,哥谭周边又没有结界,小丑曾经远赴中东布下陷阱诱捕杰森，自然也能追着燕子的步伐去往他处，到时候没有家族成员的庇护，只会更加危险。
另一件事是，他想办法从阿卡姆的监控视频中提取到了一段影像记录，发现哈莉曾经和小丑有一次未记录在案的会面。
这在程序上是绝对不允许的。
可是，巧的是，当天阿曼达·沃勒也同时造访了阿卡姆精神病院。因此，这次不可能的会面，必定是由她亲手促成的。
这个恶毒的女人，简直是相由心生。
提姆阴沉地想着，将提取到的脚印上传到蝙蝠电脑进行分析。
柏娅也已经轻车熟路，她一个个扫描着指纹，心情沉重，这些痕迹表明受害者在死前经过了长时间的痛苦挣扎。
布鲁斯已经警告过她，最近的任何异常，她都不能上钩。
但是，小丑是疯子，不是傻子。既然他敢于提前给出预告，享受着蝙蝠家族风声鹤唳的状态，对他们施以隐晦的折磨，就必定有足够的把握，即便是燕子明知那是他布下的陷阱，也一定会自投罗网。
“我会试着排查附近的摄像头，结合其他线索看看能不能找到小丑的踪迹。”提姆捏了捏眉心，安慰着柏娅，“线索我已经发给蝙蝠侠了，现在他在GCPD检查受害者的遗体。”
“小丑如果是冲着我来的，”柏娅默然片刻，“那么我会有一种感觉……就好像这些人因我而死。”
红罗宾收起扫描工具，在月色下靠在窗边，多米诺面具下的眉眼看起来有些朦胧：“长期以来哥谭都流传着一种说法，是蝙蝠侠的存在导致了小丑的出现，你也是这样觉得的吗？”
“当然不了。”
提姆沉吟了片刻。
“小丑的那些话只是他把这些恐怖行径归罪于良善的借口，甚至于，比起杀戮，他更享受这种舆论的存在。小丑可以因为你走路时先抬左脚就开-枪杀人，也可能因为路人没接上他的烂笑话就让他笑气中毒致死。但难道这些人真的是因为这些小丑随口编造的理由而死的吗？现在……他盯上了你，暗示这些人的死是因为你太好了。这当然是错的。“
“他……也知道这一点，”他顿了顿，没有提杰森的名字，“所以即便是他，也没有因为被小丑杀害而怨恨过蝙蝠侠。尽管小丑给他的理由是因为他是蝙蝠侠的罗宾，但我们都知道不是这样的。”
“真正的理由，就只是因为小丑是个疯子和丧心病狂的罪犯罢了。”
提姆轻轻地说。
“小丑一直想成为比一个精神病人更深刻、更恐怖的东西，但他就只是个病人而已。他成不了哥谭的恐惧，也成不了图腾、概念、魔鬼、犯罪之神或其它抽象的存在，我们会始终确保这一点，而你也不能让那些神化小丑的言论支配你的恐惧。”
提姆真的有很长一段时间跟随在蝙蝠侠的左右。而在那之前，他早已开始研究蝙蝠侠的各种对手，如果他无法克服对小丑的恐惧，他或许根本不会有勇气毛遂自荐。
换做是迪克的话，肯定不会这么长篇大论、富有条理地剖析小丑那些狡猾的计策，而是拍拍柏娅的肩膀，大大方方地告诉她不要害怕。如果是杰森，他可能会露出复杂的表情，然后教她使枪。
他们都很关爱他。但对柏娅而言，提姆温柔、低沉的嗓音和他的冷静和理智是最让她舒服的那一个。
她被很好地安抚住了。
“我不会害怕。”柏娅说，尽管声音里还有些微的颤抖，“我答应过布鲁斯，会做他的好战士，一个勇敢到不会给你们拖后腿的人。”
“那么，来抱抱？”提姆张开双臂。
柏娅扎进提姆怀里，好像他的臂膀能帮自己隔绝来自那只死鸟的阴冷的、饱含审判意味的视线。
是她执着于抵达现场，但并不是为了释放情绪。
如果她明知道这些受害者的死亡与自己有关，却能心安理得地在韦恩大宅里躲躲藏藏，视而不见的话，那就不是她了。
过了好一会，柏娅才把绿眸中打转的泪水强忍了回去，眼尾在红罗宾的披风上留下些许潮湿。
“他们就是因我而死的。”
她低低地说。
提姆轻轻拍着她的背，没有再试着纠正她的话。
这座城市会用最无情、最残忍的方式伤害人们。越是柔软、善良、道德感高的人，就越容易受到伤害。
达米安曾经冷漠地预言过她有多不适合这座城市。
小丑和其它罪犯最大的一点不同就是，他不光杀人，还会诛心。
提姆担心，如果小丑宣布继续杀人，直到燕子交出自己为止，那么柏娅很快就会自行崩溃并且把自己妥协出去。
但是话说回来，他们谁又不是呢。
……
小丑的行踪掩盖得极好，惨案周围的摄像头早就以各种方式破坏掉了。至于脚印和指纹，则确实将蝙蝠侠引向了一条有用的线索，他们追踪到了小丑的两个手下。结果，花费了几个小时排查之后，蝙蝠侠和罗宾在一处冷库找到了他们的尸体。
……所以说干嘛要给哥谭市最危险的疯子干活呢。
尽管这条线索也断了，但是红头罩那边却从底下的黑帮手中传来了消息。先前燕子帮不少人治过伤，一些平民也曾经在燕子每晚心照不宣路过的地点接受过她的治疗。
因此，他们得知小丑的目标是燕子时，还发生了小小的骚动，自发组织了一场业余调查，最后挤出了一条模糊的线索：一个小丑的手下似乎曾经打听过有关燕子的诊所的消息。
布鲁斯反应极快，立刻联系了格林教授夫妇，邀请他们乘最近的航班出国度假。得知此事与燕子和他们的安危有关之后，格林夫妇没有迟疑就答应了。
毕竟在哥谭住了几十年，什么风雨没见过，孰轻孰重分得清。
第二天晚上，蝙蝠侠果然在格林教授家门口发现了暴力闯入的痕迹，看来他们快了小丑一步。
不光是GCPD加强了戒严和巡视，蝙蝠家族变得更加警觉，就连企鹅人，都有意无意地吩咐手下注意小丑的踪迹。
整座城市都弥漫着山雨欲来的气息。
很快，小丑越狱想要伤害燕子的消息从哥谭传到了网上，而燕子粉丝基础最牢固的地方正是隔壁的大都会。一时间形成了一股小小的舆论风暴，一边指责政府系统为何不能有效地处置小丑等超级罪犯，另一边紧急呼吁燕子逃离哥谭来大都会定居。
燕子收到了来自苏黎世的电话，是齐格勒医生询问她是否需要帮助，梅甘等人也纷纷表示如果需要救援随时开口。
柏娅虽然没有什么战斗力，但人缘却是惊人的好。
看到这种风向，布鲁斯却深深皱起眉，考虑是否该请钢骨帮忙压制一下舆论。
民众越是紧张燕子的安危，小丑就越是想要毁掉她。那时必定会引发一场巨大的、恶意的反弹浪潮，一旦燕子出事，这种愤怒必将反噬到蝙蝠侠的身上——
为什么要让她以身犯险？！
为什么政府毫不做为？！
为什么蝙蝠侠还不杀了小丑？！
而到了那时，小丑想要的最佳“喜剧”效果……
才会真正达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