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人总要有缘由……”
刘寺丞听懂了傅青淮的话，“你放心去查，大理寺是你的后盾，刑部要拦，我们扛到底！”
刑部吏部同属六科，牵扯极深，官官相护是正常的。
大理寺地位特殊，主掌刑法复核要案，利益牵扯确实不大，是难得干净的地方了。
刘寺丞这话叫傅青淮深受感动，躬身道谢。
便听那刘寺丞道：“你也莫有压力，本来身子就不健壮——本官悄悄给你说，就连寺卿周大人都问过你几句，还夸你年少稳重，细致周密，是个不可多得的刑法人才。”
傅青淮美滋滋晕乎乎地回去了。
郑逵好奇道：“大人乐啥呢！”
“方才我去找刘大人，他说周大人还夸过我。”
“哎哟，那可了不得！”
周大人实际上并不是大理寺的掌管者，朱少卿才是。
周寺卿位列九卿之一，也十分自由，没有极重大要案并不常来大理寺。
但是《通刑录》便是周大人所编写，他在刑法一道造诣很高，是出名的大家。
被周大人夸一句，顶刘寺丞十句百句！
傅青淮瞬间干劲儿十足，“走，去刑部大佬提审那妾去！”
郑逵见自家大人不再纠结，眉开眼笑地同她去了。
刑部的狱卒见傅青淮雄赳赳过来，都怕了这位大人，但是还是听从上官吩咐，将她拦住。
“傅大人，劳您稍等，小的这边得去通报。”
不一会儿，于祯心里骂骂咧咧来了。
这事不由他管，可是他跟傅青淮打交道最多，几人还是把他给挤来了。
“嘿嘿，傅大人，又来提审啊！”
如今裕王之事不知道为何还没被皇帝宣布，于祯这种利益集团的小虾米还并不知道裕王出事，因此对傅青淮极其恭敬，当成了上官对待。
傅青淮连忙还他一揖，“是，就审王祥儒那小妾。”
于祯没多想，大理寺就这个傅青淮跑得勤，除开那杀父弑母的案子，其他的傅青淮倒也没为难刑部。
“大人请！”
于祯自认为赔了傅青淮不少金子，俩人该一笔勾销了，便随同她进去了。
初见这妾，小妾头发蓬乱，一身脏污的囚服完全瞧不出她姿容，只是身子着实瘦小，让傅青淮不由得怀疑起她年纪。
人被带上头枷，跪在傅青淮面前。
傅青淮在她面前诵读罪状，那妾只是低低的应诺，并不抬头。
傅青淮便道：“抬起头看本官。”
那妾缓缓抬头，露出一张麻木的脸。
让傅青淮惊讶的是这脸看着未免太小，简直同自家卉姐儿差不多的。
不过人瞧着小，模样却很标致。
“你今年多大？”
于祯忙道：“这个户部卷宗应是写了的，本官记得是二十了。”
那妾便又低下头去。
傅青淮一顿，笑着说：“于大人，您二十了？”
于祯脸一红，是不该抢答。
然而不容他回话，傅青淮又极快的问那妾，“白氏，你多大？”
“妾……十二。”
“什么？”
傅青淮皱起眉，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一旁埋头写文书的郑逵也抬起头来，睁大眼睛看着她。
“十二。”
这次，白氏的回应坚定许多，分明还有些稚嫩的声音叫傅青淮心颤。
“卷宗上写你十五岁与王祥儒做妾，你如今十二？”
于祯震惊看向白氏，脑海飞速运转，瞬间接话道：“傅大人，一切按户籍为准，有些罪犯是喜欢扰乱视听；傅大人年轻见识不多，莫要中计！”
那小妾本瑟瑟发抖，听见于祯这一声喊，却突然抬头，露出了整张写满希望的脸道：“您是傅大人？连中三元的那位小青天？”
傅青淮正色道：“连中三元，那确是我。”
小青天，听多少次都认为自己愧不敢当。
白氏闻言放声大哭，“妾本来与母亲相依为命，靠做针线浣洗衣裳为生，可那王祥儒春日出游看中了我，便强抢我回去，连我母亲也被沉尸河底！”
她年幼时不懂事甚至还对王家人说过，可是从那以后，她就被人严加看管，渐渐不敢同别人说的，直到慢慢长大，习惯了，也沉默了。
于祯一脸慌张，心中暗骂，嘴上也不饶人，“你这贱妇，竟满口胡言！傅大人，此等贱妇为了逃脱制裁，是什么谎话都编得出的！”
“我没说假话！”
傅青淮并没有马上信白氏说的话，可是却因为她稍显稚嫩的容貌而有有了几分怀疑。
“你说你母亲被沉尸河底，哪条河？”
“正是郊外的玉游河。”
“可还记得是哪里沉尸？”
白氏咬牙，“死也不忘！”
傅青淮便转头同于祯道：“大人，劳您走个流程，人我便提出去查这桩沉河了。”
于祯满脸苦笑，“傅大人，可否借一步说话？”
傅青淮欣然同意。
只是不想叫一些不相干的人听见罢了，也免得于祯再多说什么。
“傅大人，这事不要节外生枝了，她谋杀亲夫属实，死罪难逃，何苦再去揪出陈年旧事，且不说真假，那河里每年溺死的人也不少，难分辨，还得罪王尚书！”
于祯倒是说的人话，实则也就是这个理。
傅青淮没来刑部之前，纠结的也是这个，担忧树敌太多，往后办案寸步难行。
可是刘寺丞叫她放手去查，周寺卿也夸她了嘛……那就不担心了！
“既然溺死的人多，那本官今日就做回善事，叫无辜溺水的人尸骸得见天日！”
于祯目瞪口呆。
“于大人说完了？”
“完了……”
嗐，他能怎么办，又不是他儿子杀人，且还没收到什么好处，随便吧！
因案情有新发现，不管那白氏说的是否属实，都要查证，刑部没有办法扣下白氏，便只好眼睁睁看着白氏被带出囚牢了。
大理寺跟刑部众人一齐来到河边，在那白氏指认的地方捞尸。
“就在此处！”
他们去的时候，还有不少在浣洗衣裳的妇女，瞧见傅青淮都乐呵呵的同她打招呼。
大理寺的人笑着把妇女们驱散了。
不过，她们却没走。
有些大胆的见大理寺的人面善，还去打探案子。
擅水性的已经下去捞了，傅青淮便在岸边等。
还好吃过早膳来的，不然这一等可叫人急死了。
半晌，捞尸人浮起水面，“大人，没发现什么！”
白氏慌张对傅青淮道：“傅大人，我发誓若骗了您就不得好死，永生永世轮回成畜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