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堂堂七尺男儿不如一个娇柔孤女。
虎子又开始不服了。
不服的同时他心里还有一些不平，不服和不平不同，不服气是单纯的觉得自己不比旁人差，可不平是因为这话是他的叔父说的，这个意味就不一样了。
“我想让她来咱们酒楼当掌厨，你愿意她来吗？”男人站起身来，拍了拍腰上褶皱的外袍，背着手笑盈盈的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
虎子本以为叔父是生气了的，或是也是失望了的。
可见到他脸上淡然的笑容，他又觉得方才的那句话只不过是个错觉。
“让她当咱家掌厨？咱们家可是汴京第一酒楼，她、不过是个街边卖小食的。”虎子眼神躲闪，一边说着一边在心里泛起了嘀咕。
先说其一，这酒楼是叔父的，他在这里被称为小爷，其实不过是管管下人一样的管管家里的期货和买卖，这些都是小来小去的，真正在知人用人这一块他从来没有让自己干涉过，而自己一直以来也相信叔父的眼光，从来也不跟着瞎操心。
如今他忽然询问其自己的意见来了，这有点奇怪。
难道是他觉得自己方才语气之中有些看不上孙清儿，所以为了以后酒楼和谐才有这个疑问的。
再说其二，他并非是看不上孙清儿，他只是单纯的觉得此人并不能胜任白矾楼匠酒食博士的位置，没错，孙清儿是聪明，也很会做买卖，做的东西也的确好吃。
可那都是闹着玩的，那些东西上不了大酒楼的台面，若是做个厨子，那完全没问题，可是掌厨，掌管的不只是眼前的汤汤水水，佳肴酒肆，她还要明白四季鲜蔬的特质，懂得惊喜与美味兼具，还要了解酒楼食客的口味。
这三样，除了第二个孙清儿能稍微挂点边之外，其他的她别无长处啊。
她一个孤女，见过几个食材啊，就算走南闯北，可还是有很多名贵的食材她没见过，也没碰过的，到时候怎么做。
酒楼食客的口味更不用说了，她一个外地来的，汴京的贵人们喜欢吃什么她能懂吗。
她不懂。
于是，虎子扬起头来，也丝毫没有畏惧了，一切为了酒楼，他说道，“侄儿不同意。”
杜老板不过是眉宇间微微一笑，旋即背过身来回徘徊，笑着问道，“说说原因。”
虎子一不做二不休，把刚才脑子里的想法说了个遍。
杜老板眼中的一丝惊喜变成了展开的笑颜，听到最后他还情不自禁的笑出了声音来，这声音微弱可足以打断了虎子的陈述。
他双目诧异的看着杜老板，问道，“叔父是觉得侄儿说的不对了？”
杜老板忙摆了摆手，“非也非也，相反，我觉得你说的很好，而且超乎了我的预料。”
这话又给了虎子信心，他就说嘛，自己可不比别人差，只不过平时做甩手掌柜习惯了，很少去思考罢了。
过了一会儿，杜老板将人招呼到了屋里，让他坐下也斟了一杯茶，“方才说了那么多，渴了吧，先喝点水。”
虎子撇了撇嘴，看着这老头终于知道心疼自己了便嘴里不由得哼哧了一声。
“这小丫头厉害呀，看来你是请不来了，明日我去请她。”
“噗——”虎子嘴里的水喷出来了一半，另一部分残留在嗓子眼儿里呛得他咳嗽了好几声，他顾不得顺气，抬头就问道，“您还要请她啊？那我刚才说了那么多敢情是浪费时间呢。”
“谁说的。”杜老板冲他眨巴眨巴眼睛，挤着笑容说道，“我既然说你说的对，自然也就不会完全的放心她，她的本事在一口小小的栗子糕里我已经品出来的，至于这本事有多大我可没说我知道，所以我完全同意你说的，也许她不过就是擅长小来小去的，当个厨子是个好厨子，可当掌厨她就不够资格了。”
“那您的意思是？”虎子歪头问道。
“若她有意思的话，叫她来试试，你舌头好使到时候咱们俩一起品品她做的东西。”杜老板说道。
虎子丧气道，“那还是算了吧，我看她没这个意思。”他说完顿了顿，眼神忽的又透漏出了焦急的问道，“叔父您现在不想着家里那菜和酒的事，光想着她干嘛呀。”
“非也非也。”杜老板转了转头，脸上的肥肉一笑就挤出了两颗酒窝来，他说道，“告诉厨房，今日把酒停了吧，还剩下多少，平日里和咱家走的近亲的商户就送上一坛，再有剩下的就给经常来光顾的那些老爷家送去一些，打今儿起咱们不卖了。”
“为什么？”虎子激动地站起身来。
杜老也皱眉的挥了挥手，“你这一惊一乍，毛毛躁躁的性格什么时候能改一改。”
最好是改成孙清儿那样的，该讨好的时候讨好，该露爪牙的时候就露爪牙，不过这话他没说，他怕打击了侄儿的积极性。
毕竟这些年是他惯坏了他的。
他这样单纯，自己也有责任。
“到了地方人家问起来你就如实说，不用因为掌厨被人挖走了藏着掖着的，这汴京是大，可传起八卦来它就是针眼小，与其让别人捡了笑话去，不如咱家拿出点气度来。”
他说完虎子一声不吭。
“你回屋好好想想去吧，明日你和我再去一次程掌柜那。”杜老板说完，后面没了声音，他回身看着一脸不高兴的虎子，脸上一笑，一挥手道，“快去吧，先去给那些官家的人送去，这些都是衣食父母，以后还指望他们让咱家酒楼蓬荜生辉呢，其他的事晚上回去你在被窝里好好的想。”
虎子还是不高兴，一想起孙清儿自作聪明的样子，他就来气。
于是他高喊了一声，“她可是个势利眼。”
杜老板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堂厅里，只有余音传到了胡子的耳朵里。
“放心吧，人都有个价。”
虎子哼哧一声，吐出一口气。
可不人都有个价吗，老掌厨不就是被对家这么骗走的，他叔父真的是老了，明知道这女的是个势利眼，谁给钱多就跟谁，还要用钱说话。
难道就不怕这个人在这把剩余的本事窃取了去了给价更高的地方。
他想了想，晃了晃脑袋，不论如何他还是相信叔父的，既然不能卖那就送，叔父说什么就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