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你在做什么

“你在做什么?

正在心中念念有词,忽听景王的声音响起,我心中一咯噔,慌忙睁开眼睛。

也没去看人,只凭着感觉,屈膝跪地行礼。

待稳了稳心神,方道:“奴婢在为前线战士祈福。”

目光落处,只看见他深绛织纹长袍被风微微吹动,腰际垂下月白佩玉、珐琅鞘刀、青绿平金绣荷包,件件精巧名贵。

他声音平淡:“可是有家人朋友在军中?”

我遂道:“没有,奴婢只愿他们打了胜仗回来,王爷此行便能功德圆满回京了,我们做奴才的也就能跟着回去了。”

他也没叫我起来,只轻笑一声,淡淡道:“原来是想回京了,这你放心,本王已递了折子,这几日就回了。”

说话间,他已径直离开,淡淡的苏合香也跟着散了。

过了会儿,我起身抬头望去。

他正双手负在身后,脚步轻快地走着,竹青背着弓箭箭壶亦步亦趋,看来又要去哪里射箭消遣了。

我转身快步离开。

因是战时,奏报及御旨皆是往来紧急。

快马疾驶归来,不过用了大半日。

圣意又很快在府上传开。

皇上回了景王的请奏,说如今战事方始,敌军险诈,意王应为战士同仇敌忾,共进退,若是此时回京,恐怕会影响士气。

景王得了圣旨,甚是焦急。

且不知吴将军一队人生死,更添恐慌,一天里不知派人出去几回打听。

一日傍晚,柊茗过来送景王爷的一套骑服。

菱花接过后,柊茗交待了要仔细点清洗,小心上头的明珠金线。

末了,柊茗跟我们几个闲唠,眦着牙叹道:“先前还以为咱们大军一来,自是出手得卢,谁承想,会是今天这幅情形!上头又不叫回去,你说,这要真有个什么事,咱们做奴才的倒也罢了,咱们王爷可如何是好?”

迎春泠然说:”你还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不是还有多半的兵丁么?何况城里还有总兵府、巡抚府,还护不得咱们这里周全?”

柊茗摇头叹了口气:“妇道人家知道什么?要今儿八千,明儿八千的折进去,还能撑得了几时?”

我瞥了他一眼,这才开口说:“这是前线传来的信儿,还是未卜先知呢?吴将军带的人马只是失了联系,又不是就怎么着了,好歹是跟着王爷的人,怎的张口就来,这要传出去,说一个谎报军情,那可就有的受了!”

柊茗手里捻着枝茉莉花玩着,不以为意说:“你别说,这军中的事,还真说不准。就拿前任总兵大人来说,谁能想到会被鞑靼进了城一刀砍了?”

菱花愤愤然道:“呸!净说丧气话,我们本就害怕,还来吓唬人!”

打发柊茗出了门,迎春抱怨说:“在上京好好的,被人说了几句闲话,就巴巴来了这里,这会儿怕了,若是真有个万一,还要拖着咱们。”

菱花叹口气,万般无奈地说:“主子要咱们做什么,咱们就做什么罢了,背地里议论主子,总是不好。”

她说着,抱着衣裳走开了,青色袄儿,靛蓝半裙,瘦高挑儿的个儿,走得不疾不徐。

众人也各自忙去了。

我清洗着笔砚,想着菱花方才的话,不由得出神。

从我在扬州老家小巷子里见到景王爷第一面,他伤势极重,独自在外面淌了三天血,只剩下一口气还不肯散。

我想,他定是不想死,定是留恋这个世界。

还以为是萍水相逢,再无可能相遇,没想到跟着曹珊珊进来王府,发现新郎官是他。

在王府几日,他小心应付两个夫人,最后却是出了那么些乱七八糟的事,他干脆一走了之,这才真正见他人前人后模样。

想想,这也是寻常。

他是金贵王爷,自出生便娇生惯养,无数人巴结着,又身在权势之中,媚上欺下,风流懦弱,只不过是一个纨绔子弟罢了。

人各有志,我只需本分做个奴才,又管主子是什么样的人物呢?

又想到这些日子,内心里对景王爷的轻视气愤,只觉得不可理喻。

想清楚后,再听到什么心里就不再生波澜。

不论景王爷一举一动如何,我只恪守本分,满心只盼着能有吴将军的消息。

就这样过了三日,午后,我和菱花在廊下乘凉。

忽然迎春从外头跑来,欢喜道:“大喜事!吴将军回来了!打了大胜仗!吴将军追了敌军三百里地,找到了他们的一个帐营,共斩鞑靼五千多人,还俘虏了两个鞑靼军官呢!”

我蓦地站起来,急步走过去,抓着迎春的胳膊,高兴地说:“这是哪里传来的消息?”

院子里,白花花的日头正盛,迎春被我拦了路,微皱着眉说:“外头都在传呢,快屋吧,晒都要晒化了。”奇快妏敩

她侧过身子就往台阶上跑,边跑边说:“听说吴将军都回到营里了,消息保准错不了!”

我坐床边,听着其他三人喜颜悦色地议论着传闻。

都觉得胜利指日可待,全然没有了畏惧之情,开始猜测何时能班师回朝。

我也忍不住心中雀跃。

想到,这是吴繁头一回领军出征,就能打败凶勇强悍的鞑靼兵,此时该是在营地里喝庆功酒了吧。

在北境屡被侵犯,久已成患的形势下,吴将军大获全胜,皇帝闻之大悦,对其大加嘉奖。

传旨封抚远大将军。

与常将军齐肩,并为大将军。

并委以重任,命大军此番要一鼓作气,彻底肃清北境威胁。

上一章目录+书架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