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买拖拉机,全新的开始

再有不到半个月,学校就要放麦假了。

不知道是受去年恶劣天气的影响还是大家都有钱了,今年的麦收比以往快了很多,乡农机站的那十来台“大剪刀”式的收割机一下子成了抢手货,三十多个村争着抢着要用。

乡农机站负责人看到今年形势一片大好,又紧急从县上调拨了二十几台过来,才算稍稍缓解了农民争抢的状况。

快到收麦子的时候,胡若云和老爹、二叔提议买一台拖拉机。

二叔很眼热后街一家刚买的手扶拖拉机,都跑到人家看了好几次。

这东西不用喂草料也不用饮水,只要加上柴油就能跑,能碾麦子、能拉车,据说还能犁地!说起来真是一个好玩意儿。

可这个铁家伙也是真的很贵,他自己一家一下子拿不出来三千大几的钱呐,也意意思思想着和自家亲哥哥商量着两家合伙买一台。

但胡起华的思想要保守的多,他不放心地说:“那东西三四千块钱,咱就收麦、秋收、秋种用一下,平时也用不着啊,咱们两家钱也不是多的花不完……”wutu.org 螃蟹小说网

胡若云接过话:“爹,账不能那样算……咱把拖拉机和犁头、拖斗一起买了,秋天犁完咱自家的地也可以给别人犁啊,我听说高桥镇都是这样,帮人家犁一亩地收20块钱,比套牲口犁的深得多,还快,一天能犁十几亩,一天就能赚下两三百块钱,咱们的成本就是柴油和人工。”

这个账一算,老爹的心思也有点松动了,但还是怀疑:“会有人花钱用那玩意儿犁地?”

胡振华接过话:“咋不会,你看去年咱们村就你们家用了收割机,再看今年差不多家家户户都用了。”

胡若云又说:“等收完秋,种完麦子,你和二叔就开车拉上拖斗去给乡上的砖瓦厂送砖,现在盖新房子的人越来越多,砖瓦厂都送不及,用拖拉机送一次拉的多还跑得快,我听说人家牛车拉一天都能挣十五块钱,咱们用拖拉机肯定比他们挣的多,一个冬天也能赚下一两千块……咱们自己家的地种起来也省力方便的多了。”

胡起华不识字不代表着不会算账,儿子这里啪啪一说,他们弟兄俩也已在心里估算了个差不多。

两个人都下定了决心:买拖拉机!

可还有一个大难题:钱不够啊!

胡若云又出主意:“有了手扶拖拉机,咱两家的驴和牛基本就用不上了,干脆都卖掉算了。”

胡起华、胡振华琢磨了一下,觉得也是这个道理,哥俩又头碰着头合计了半天,最终下定了决心:卖掉牲口,买台手扶拖拉机!

收完麦子、交了公粮,两家留够口粮,狠狠心把压仓粮一下子都卖了,又趁着一个大集把两家的驴和牛都牵了过去,经过讨价还价,最终,胡若云家的驴卖了620块钱,二叔家的牛卖了930块。

终于凑够了买拖拉机的钱,村长赵满银热心地过来帮着参谋、指划,三个人一起搭班线车去了县城农机局的农业机械销售点,花了四千多块钱一次性把机载犁头、拖斗、收割机买了,村长驾驶着都拉了回来。

4000多块钱可不是一笔小钱啊。

这个时候的拖拉机整个胡家庄一共也没有几台,穷了半辈子、怂了半辈子的胡起华、胡振华弟兄俩下血本买拖拉机的事在村里几乎成了爆炸性新闻。

拖拉机开回来,院门太窄,进不到院子里,街坊邻居帮忙,又张罗着把大门连门框直接都拆了下来。

嘎嘎新的拖拉机一身红漆,就停在胡若云家的院子里,上面装着12马力的柴油机,钢板铁皮焊的拖斗能顶好几个板车宽大,拖斗里装着双铧、可以挂载在拖拉机上的钢铁犁头和收割机!杰子哥、奎二爷、卫红叔……很多街坊邻居都过来瞅稀罕。

一群孩子们更是争抢着要往驾驶台上坐,嘴里还“亢亢亢亢”地模拟柴油机轰响的声音。

大概是受去年胡家“未雨绸缪”的影响,大人们观摩的同时心里也在寻思着是不是自家也勒紧腰带买一台。

杰子哥小声打问这铁家伙多少钱?配套的拖斗多少钱?犁头多少钱?

有了收割机,麦子收的特别快,加上挂载的车斗又宽又大,拉一车能顶上板车拉三四车的量,宽厚的胶皮轮子辗轧在麦地里又快又稳,根本不用担心倾斜、翻倒。

别人家的麦子还在往打麦场拉麦杆的时候,胡若云和他二叔家的麦子已经收完了:平时要分好几次才能碾完的麦子,今年两场就碾完了,这铁家伙实在有劲,麦子铺那么厚也不用担心它拉不动石滚子!

看着胡若云家拖拉机拉着石滚子在厚厚的麦杆上飞快地一圈一圈地碾轧,再看看自家两头骡子拉着石滚子吃力地在麦场上转圈,伍德子女人眼睛都是红的,不时恨声恨气地指桑骂槐地吵自家几个累得要死要活的孩子。

没人理会这个气人有笑人无的赖女人。

这天晚上,杰子哥来找胡起华和胡振华:“大爷,俺家碾场能借着使一下你们家拖拉机不?”

杰子哥在村里独门独户,他爹去世的早,杰子哥刚结婚那年又没了娘,这些年两口子既要管三个娃又要种地,日子也是紧巴巴的。

现在收麦子,孩子太小,也没有老人带,杰嫂子就帮不上地里的忙,只有杰子哥一个人忙活。

眼看着别人的麦子都拉到了场院里,就等趁个好天碾轧了,可自家的麦子割倒了还在地里铺着,心焦的很。

两口子实在没有办法了,才硬着头皮求告到了胡若云的爹和二叔那里。

想想自己两家这么多年的艰难,胡起华和胡振华没有商量就一口应承了下来。

第二天一大早,胡若云的老爹和二叔胡振华加上杰子哥,三个人不到一上午就把杰子哥家的六亩多麦子全都拉到了场院里,又用了不到半天功夫就给他碾好了。

接着趁着好风,麦子扬扫干净、天还没有黑透,又装好袋子拉到囤子里。

杰哥撕拽着,硬扯着给拖拉机加满了柴油,又要留两个大爷在家里吃晚饭,胡起华、胡振华说啥也不干。

杰嫂子看着头天还作难的要死的麦子今天一天就收完了,激动的直掉眼泪,让六岁的大女儿看着四岁的妹妹,又把两岁的儿子交给杰子哥,发好了面,猫在厨房里炸了一大盆子油馍分成两份端到了胡若云和二叔家。

人性善,人情就这样一点一点攒下了。

忙完了自家的地,胡起华帮着胡若云的舅舅、姥爷把田里的麦子收到了家,二叔也帮着把二婶娘家的麦子收了。

村里大多数人家麦子刚收完的时候,胡起华、胡振华弟兄两个已经和乡上的砖瓦厂说好了给下面送砖的事,送一车四块五毛钱,一天一结。

第一天开工,弟兄两个连装带卸,竟然拉了整整六车,算下来合一个人挣下13.5毛钱!虽然确实是累,可心里舒坦啊。

更主要的一方面,这是弟兄两个第一次不靠那两亩土地挣下的钱!

收工很晚,老哥俩破天荒地的下了一次馆子,在乡上的食堂叫了两碗羊肉面,美美地开了一次洋荤。

——对两个人来说,这不是单单的十几块钱,更是两个人、两个家全新的开始!

ps:人口计划是1982年才定为基本g策,我们这些70后兄弟姐妹都特多,那个时代都穷,农村更甚。

中原人不像东北一样睡炕,但几乎家家都没有足够的床,夏天还好说,寒冷的冬天就不行了,于是“铺”就应运而生。

“铺”一般就为地取材,将玉米秆、麦秆、谷杆打成小捆(我们俗称为“个”),再把麦草个、玉米个靠墙角码成长宽适度的垛,不靠墙的两侧在地上钉上粗大的木撅子围成栅栏,防止捆散垛塌,然后再在上面铺一层麦秸,放上褥子、被子……睡人的“铺”就成了。

整个过程称之为“打铺”。

晚饭时奶奶会在炉膛放上半块土坯或砖,睡觉时热烘烘的用破布包了放在铺上脚边当热水袋。

睡“铺”的好处是身下铺着厚厚的麦草、谷草,可以抵挡冬夜的严寒,不舒服的是被窝里经常跑的都是草,还容易生虱子。

在记忆中,我上小学四五年级时睡的还是“铺”。

如今,别说城里,老家农村也大都睡上了席梦思。当年为我打铺的父亲已是头发斑白,奶奶已过世数年。

但在梦里,我仍常常睡在“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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