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西街老酒馆

天任谷,公主蓉见褐须老者骑着龙狈归来,赶忙倒水斟茶,“师父,是什么人如此大胆?敢来盗取鳞甲。”

褐须老者接过徒儿递上的茶水浅饮一口道;“县太爷的公子叶子淳和剑祖的关门弟子陈建北。”

“那位人称小霸王的叶子淳,徒儿早有耳闻,以他的性情做出盗取鳞甲之事,徒儿倒也不觉得奇怪,可是那剑祖欧老先生生前便封山熄炉了呀,他老人家的关门弟子怎么能不遵遗训,私自出山呀?”

“老先生的关门弟子此时出山,说明剑宗欧解仲已经回乡,还有那苏冠之妻儿也定是来到龙泉了。”

“如此说来,取鳞甲定是为大将军之子苏煜提升内力所用了。”

溪口村尾,陈建北托黄霖带去书信一封,转交给师兄欧解仲。

“师兄,一别十五载,弟常挂念之,兄举家归来弟心甚慰,弟不敢有忘当年师父之嘱托,日寻夜觅终于有了收获,那铁英石主脉就在八宝山兰坑岙里,随时可以开采冶炼,弟盼与兄早日见面,共商铸剑大事。”看完师弟陈建北托带回来的信件,欧解仲长舒了一口气。

欧府东厢,黄霖和西施一起送食来了,欧龙阳和苏煜吃的津津有味,二女则在一旁静静的看着。

两位哥哥刚放下手中碗碟,黄霖便迫不及待的说起八宝山之行如何凶险,又如何得缘偶遇云云,说的眉飞色舞,说到激动处便情不自禁的添了些油醋。

“黄霖,说的天花乱坠有意思吗?”黄霖正说的起劲,硬生生被苏煜打断,看着黄霖的窘态,欧龙阳瞪大眼睛故意做出一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阳儿,你也不要得意,待会姑姑再来收拾你。”欧翊文现身训斥,四小无一幸免。

黄霖和西施私自冒险进山,虽是出于好心,还是被欧翊文训的狗血淋头,并再三警告,下次再犯自作主张私下行动的错误,将不再留二人在身边学医,各自遣送回家。

二女从未见文姨伯母如此生气,吓的大气都不敢出。

龙泉西街,有着上千年历史的老街道,一条宕石路延绵数里,街道两边店铺林立,人来人往。

酒婆,西街“红女儿”酒馆的女掌柜,酒馆由姐弟二人经营,酒婆尚未婚嫁年纪自然也不大,缘何被称之为酒婆倒是无从说起了,也许就是酒客们酒足饭饱之后随口叫出的称呼吧,店小二便是酒婆的弟弟。

酒是当地人称之为“老酒”的女儿红,酒婆酿酒算的上是行家了,她酿的酒有一斤米和一斤水,十斤米兑一斤红曲酿制的,也有两斤米和一斤水精酿的,老酒润口,初尝带点甜味,但千万不要被甜味所迷惑,要不然准被老酒的后劲整翻。

酒馆有个规矩,不管你是官家还是百姓,江湖人士还是地痞流氓,进酒馆喝酒一律只能喝三碗,过了三碗便是出再多的铜钱也是不卖的。

这日,酒馆里进来三人,一身中原人士的装扮,三人坐定后,店小二按酒馆规矩先上菜后上酒。

酒过三巡后,三人意犹未尽,便嚷着要加酒……

所谓的规矩,是没有大小之分的,规矩面前人人平等共同遵守,没有特权没有个例,否则便不叫规矩了。

酒婆是个认真的人,认真做人,认真酿酒,认真做事,认真卖酒,当然不会破了规矩。

三人便借着酒劲开始扯疯闹事,其中那位中等个头的中年男子被老酒的后劲整的脸蛋通红,说话结结巴巴,“什么狗屁三碗为限,爷加钱还不行吗?快点上酒来,要不然爷砸了你这破酒馆。”

酒婆一般很少在前堂露面,当地人都知道酒馆的规矩并自觉遵守,便从来不会在酒馆闹事,今日见几个外乡人左右说不通,便亲自出来相劝。

怎料三个外乡醉汉不但不听劝告,见老板娘颇有几分姿色,酒壮怂人胆,胆壮了色心又起,便开始动口又动手的调戏起酒婆来了。

见三醉汉发酒疯,酒婆急忙闪躲,三人得寸进尺步步紧逼……

说来也巧,今日苏煜、欧龙阳和叶子淳三人也在酒馆喝酒,眼见三个外乡人越来越失态,苏煜正要起身相助酒婆,却被旁边的叶子淳拉着衣袖示意莫要插手。

就在这时,从酒馆门外进来一人,来人一脚踹在离酒婆最近那醉汉身上,醉汉也是习武之人,向前踉跄两步便又站稳了脚跟,来人身材修长面色白皙,着紫杉配兰靴,也算的上是仪表堂堂。

来人拦在酒婆身前,对着三个外乡醉汉道;“看在你等是外乡人,不知此间规律的份上,之前发生的无礼之举便不与你们计较,请三位付了酒钱速速离开,如若不然,可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三人中个子最矮那人,显然是不屑于眼前这位看似弱不禁风的公子哥警告,嘴硬道;“我等吃酒付钱,又没有白吃白喝,什么三碗过后有钱都不卖,今日爷便要破了这狗屁规矩。”说完便径直往后堂奔去,不卖是吧,那就硬抢。

来人名叫蔡朗,生在西街,长在西街,蔡朗的祖父乃是当地有名望的乡绅,奈何蔡朗的父亲是既好色又嗜赌如命之辈,人到中年便一命呜呼了,从此家道中落,传到蔡朗这一代更是比贫下中农还要贫了。

蔡朗一副白面书生相,骨子里却不甘居于人后,少时便出门拜名师习得一身本领,回到西街后干起了收保费的勾当,虽说不够光明磊落,却也不强人所难。

蔡朗誓守信道,在西街做买卖的商户,凡是害怕被恶人欺负的,每月交付一定的铜钱给予,便保得该月平安,若有不想掏钱求保护的商户,蔡朗也从不强卖。

酒婆的酒馆每月按时按价交费,自然是在受保护之列,如此,以蔡朗奉行买卖公平的个性,又岂容宵小在西街这一亩三分地上寻事做恶。

蔡朗一个健步上前,拦住矮子,二人便动手打斗起来。

三个外乡人酒后闹事,倒也仅限于嘴闹,既未打砸也未伤人,因此蔡朗只使出三分力,目的在于赶走了事。

不过,事态马上就发生了变化,因为,三人的行为越线了。

见同伴矮子与蔡朗交上手,另外二人也开始变本加厉的大闹了,一人掀翻桌子打砸,另一人更加过份,上前拉扯酒婆的衣衫,只听见“呲”的一声,酒婆的外袖被扯下一大块。

“找死……”蔡朗眼一红,一脚踢在矮子肚子上,矮子砸在了墙角边,紧接着,蔡朗又扑向扯酒婆衣衫那人,那人一个侧身,手上多了一把兵器,持青铜剑向蔡朗刺来。

蔡朗身形向后一飘躲过青铜剑锋芒,恶狠狠道;“龙泉乃是剑祖的家乡,人人懂剑会剑,尔等敢在剑乡动剑,是闲命太长了吧,那便怪不得本公子了。”

话音刚落,蔡朗手握短剑发力,一束寒光闪起,“蔡朗住手,不可伤人性命。”

蔡朗一惊,方刚光顾打斗,未注意到酒馆内其他酒客……

“小霸王怎么也在此?”

“叶公子,恕蔡朗无礼,今日任谁相劝都没用,这三人我是杀定了,若有得罪之处,日后甘愿受罚。”

“你……你……你……”叶子淳气的语无伦次。

寒光再现,杀气又起……

“这位公子请饶命,我等三人在外乡也是饮过越国老酒的,尤其是在齐国的时候,我等饮下越人羽三酿制的老酒,便是十碗也不会醉,今日初到贵地,还未饮的尽兴,店老板便不卖给了,心里以为是店老板瞧不起外乡人,一时冲动便借着酒意失态闯祸了,还望公子饶恕。”

打坏东西可以赔钱了事,可是起色心又岂能轻饶。

“去死……”

“住手……”

一阵刺耳龙吟声划过,蔡朗手中短剑断成两截,握着剑柄呆在原地……

苏煜收回龙泉剑入鞘,站在蔡朗面前,双手抱拳施了一礼。

酒馆后院,酒婆换身青衣青裤青靴,胸前挂着七道麻,道;“师父,戏已经演完了。”

屏风后面传来低沉的声音,“这等小伎俩万难逃过剑宗之慧眼,事急从权,也只能这样做了,传令过去,潜伏在齐国的青衣社兄弟,务必暗中保护好那羽姓厨子,待欧先生的人马一到,再伺机撤出……”

蔡朗跟在叶子淳屁股后面不敢吱声,二人来到“亦龙鸟”鞋庄门前停了下来,叶子淳怒气冲冲指着蔡朗的额头,道;“蔡朗啊!蔡朗,你不是喜欢充英雄当好汉吗?你怎么不杀了那三个外乡人呢?”

蔡朗也是背时遇见鬼,平日里在西街这块地盘上说一不二,从未栽过跟斗,不曾想今日接二连三的遇到高人怪事,还得罪了眼前这位龙泉第一小霸王,真是气又气不得,怒又怒不起,便低着头道;“叶公子,那三个外乡人来西街闹事,我不能不管嘛!如果连酒馆都保护不了,那我又有何颜面在西街混下去啊!”

看着蔡朗那一副苦哈哈的样子,叶子淳怒气消了大半,道;“唉!其实我也不知道苏哥救下那三人是何方神圣,救便救了又不放走,而是急着带回欧府,到底是什么原因呢?不去想它了,总归是有事就对了,除了苏哥,那位欧龙阳哥哥也是惹不起的人物,总之这两人你都惹不起,你要可记好了。”

蔡朗见小霸王消了气,心里顿时轻松了许多,道;“蔡朗记住了。”说罢,又想着再说几句中听的话把眼前这位小霸王先哄走了事。

蔡朗话未出口,便见鞋庄里走出一个胖乎乎的人来,正是那本名陈飞海,外号叫骚胖的溪口鞋匠是也。

骚胖不愧是具有敏锐眼光的优秀商人,自从上次在溪口凉亭遇见叶子淳,便搬出兄长的渊源从陈建北处探得究竟,随后又攀枝附卉倚上眼前这位县公子,在西街繁华地段谋得临街门面数间,这不,生意马上就做到城里来了。

骚胖手里拿着一双新款鞋靴,式样和用料都是按照叶子淳的要求去做的,看着小霸王穿上新鞋左三圈右三圈转个不停的高兴劲,蔡朗压在心上的石头算是落地了。

骚胖不单做鞋手艺高,眼力见更高,只见他躬着身来到蔡朗面前,双手抱拳道;“在下陈飞海,久仰蔡哥威名,初来西街谋生,日后还望蔡哥多多关照,该付的酬劳在下绝不马虎。”

蔡朗虽然年纪不大,但却是正儿八经的老江湖了,眼力见自然也不会比骚胖差,便急忙回礼道;“陈兄弟过誉了,蔡朗一介莽夫,会点三脚猫的拳脚功夫混口饭吃罢了,陈兄弟是叶公子的人,蔡朗巴结还来不及呢,日后若有事但请吩咐便是。”

骚胖还想客套一番给足蔡朗这位西街地下街长的面子,叶子淳看不下去了,“你们二位,一个是有钱无处花,犯贱,一个是无钱假客气,活该,两人都真他娘的恶心。”

骚胖和蔡朗也不恼火,低头嬉笑迎合着……

欧府门口,欧解仲望着三名外乡人远去的背影道;“这三个外乡人有意敛去内力,装作三流武者,能达到如此收放自如的境界实属不易啊。”

苏煜听得厨子羽三的消息,方才出手救下三个闹事的外乡人,本想能受到舅舅的一番夸赞,没想到终究还是自己阅历浅薄看走眼了,便问舅舅道;“那么他们隐藏身份故意示弱,以此来传达消息又欲意何为呢?”

欧解仲脸上露出难得的笑意,道;“煜儿问的好,这才是问题的关键,正所谓听其言观其行,要想洞穿言行的真伪说难其实也不难,只要细心留意即可,难的是看穿却不道破。并非所有的谎言都是恶意的,当你看破谎言时切莫急着去揭穿,要耐心观察谎言本身想要去掩盖什么,又想要达到什么目的,就像今日这三人,他们编织的谎言想要掩盖的只是身份而已,而想要达到的目的却是在不泄露身份的前提下透露羽三的行踪,此谎言于我方而言就是善意的,假如我们急着去揭穿善意的谎言,那么谎言的本质就变了,变了质的谎言是没有真相的,如此一来,岂不是自作聪明多误事啊。”

苏煜似乎听懂了又好像没有懂,道;“那么舅舅又如何知道对方是敌还是友呢?”

欧解仲道;“是友倒不好说,但肯定不是敌,他们应该是为官府做事之人,而且是直通朝廷的,看来越王已经暗中派人调查你爹的死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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