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九章 长乐门下,隐太子妃

紫宸殿内,武后看向裴炎,脸上露出了玩味的笑意。

这一眼之下,裴炎浑身上下觉得不舒服,他有种感觉,自己这一手可能走错了。

武后目光从裴炎身上扫过,转头就看向了另外一侧的李绚,目光随即淡然的问道:南昌王,裴尚书的弹劾,你如何说?

李绚神色肃然的拱手,说道:回禀天后,臣之前曾怀疑,东海王或为越王,或为曹王,但东南一行证明东海王与海陵郡王后裔无关,如今隐太子外孙涉案,故臣怀疑其是否为隐太子后人为迷惑世人,故用东海王之名,若其为真,则天阴教不过是隐太子后人所利用的工具罢了。

李绚侧头看了一脸惊疑的裴炎,嘴角闪过一丝漠然的冷意。

裴炎似乎没有料到,李绚竟然还早已经怀疑东海王和曹王越王的关系,如此,再加上今日的一切,更是将其直接锁定为隐太子李建成的后人。

一件工具毁了,他可以随时制造另外一件,故天阴教不过是东海王庞大势力的冰山一角而已。李绚微微躬身,然后异常严谨的说道:臣所剿灭只是天阴教罢了,如今冒出头的,是东海王,是隐太子后人,二者不可混同,也不可同日而语。

天阴教说到底,不过是前朝余孽罢了,但东海王,隐太子,这种事一个处理不慎,是会直接动摇大唐根基的。

裴爱卿,南昌王所言,你可听明白了。武后转过头,看向裴炎,神色冷淡的说道:南昌王入仕不到半年,便已经查出如此多事,你主管刑部亦有数年之久,可为何却一点进展也没有,是刑部的那些人是酒囊饭袋,还说是你裴子隆治部无方!

武后一声厉喝,噗通一声,裴炎已经直接跪了下来。

裴炎脸色难看,但依旧镇定的拱手道:天后,臣有罪,臣无能,还请天后免臣刑部尚书之职,但天阴教之事,也多少因其动作近来才大了起来,才被……抓住把柄,请天后勿要责罚刑部诸位臣工。

李绚侧头看向裴炎,心中一片惊奇。

裴炎真的是会说话呀,不仅推脱了自己的责任,还顺带做了一把好人。

武后冷哼一声,冷笑着说道:你当然有罪,你管理刑部不严,致使阿史那·泥熟匐盗窃刑部官马,罚你停俸一年,为之赎罪。

臣遵旨。裴炎已经深深的跪拜了下来。

李绚此时早就已经低眉垂目,他如今已经看出来了,武后和裴炎一唱一和之间,便已经将这件事里裴炎的责任完全摘了出去。

李绚心里有些腻味,虽然裴炎是被东海王算计的,但看他如此轻松就将责任摘了出去,实在太有些令人不爽。

同时,李绚心里也有些疑惑,裴炎这究竟是在做什么,这么急着为自己脱罪。

天后,兵部事关国家兵事,兵部战马被人盗窃,臣亦有罪,臣请彻查,将兵部所有有罪人等,一体搜捕。裴行俭这个时候,同样上前一步,面色肃然的拱手。

裴炎深深的低头,脸色早已经带着一片冷意。

武后轻轻的敲了敲桌案,然后看向裴行俭说道:裴爱卿,你管理兵部不善,同样停俸一年,至于你所说之事,允你自查。

臣遵旨。裴行俭深深的躬身。

武后突然转头,看向李绚,带着一丝玩味的问道:南昌王,你觉得本后如此处置,可还妥当?

李绚脸色肃然的拱手,道:回禀天后,此次吐蕃和突厥联手算计,根本还是为了我朝出征吐蕃之事,故而才诬陷勾连二位尚书,天后处置异常妥贴,如此,对朝堂内外都有所交代。

只是此事不能就如此草草了结,臣提议,请裴尚书今冬巡边……

突厥诸部终归还是要有所整治,否则来年一旦异动,后果不堪设想。

武后满意的点点头,说道:南昌王所言有理,阿史那皇族虽然多任职长安,但其根本还在草原各部,若非草原各部不臣,其焉有妄动之心。

武后的目光落在裴行俭和裴炎身上,略一思索,直接开口:至于巡边之事,裴炎,今冬你去,此番突厥妄动之部落,本宫不要再听到他们的任何声音。

臣遵旨。裴炎立刻肃然拱手,然后站了起来。

还有,东海王之事,刑部和大理寺要继续追查,不得懈怠。武后紧紧的握住了拳头。

相比于李绚这样的边缘宗室,隐太子李建成的后人,天然拥有对皇位的威胁。

当年的玄武门事变,有太过不可言说的过往。

即便是到了今日,武后也依旧不敢等闲视之。

随即,她冷着脸,继续说道:金吾卫,还有兵部职方司,要紧盯吐蕃和朝中逆贼勾连行迹,不得枉抓一人,也不得枉纵一人。

臣遵旨。李绚和裴行俭同时拱手。

对吐蕃之战,兵部的准备要加快,裴卿,此事万万不能耽搁。武后再度看向裴行俭。

她之所以不愿意让裴行俭今年冬天去巡边,原因就是要留他来准备征伐吐蕃之事。

吐蕃之战,稍有疏忽,立刻便有数万劲卒葬身高原之危,丝毫轻忽不得。

除了裴行俭,其他人,武后一个也不放心。

臣遵旨。裴行俭立刻异常认真的拱手。

这朝野内外,没有一个让人安心的。武后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看向了桌案一侧高高摆放的奏章,冷冷的说道:突厥之事才出了多久,就有这么多人弹劾二位裴爱卿,看样子,东海王在朝中的影响力十足啊!

李绚顿时惊讶地抬头,目光落在了一侧桌案上那一摞只要有几十本的弹章上。

他是真的没有想到,竟然有那么多人,就因为突厥人偷了兵部和刑部的马匹就参劾裴行俭和裴炎的。

怪不得武后要如此快的将裴行俭和裴炎的处罚决定落实下来,原来都是因为这个。

李绚赶紧低头,他知道,这些奏章未必和吐蕃有多少关系,裴行俭和裴炎都是河东裴氏之人,又都是李治和武后信任之人,只要稍进一步,立刻就是宰相之位。

两人虽然相互不对付,但那都是世家的老手段了。

大唐天下三百州,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盯着那个平章事的位置。

裴家一下子要进去两人,天下不知道有多少人眼红,如今好不容易有了机会,该抓住的自然要抓住。

或许,这也是东海王的手段。

天后,吏部郎中刘应道奉旨见驾。武后的一挥手,对着李绚三人说道:你等站在一旁。

喏!李绚和裴行俭,裴炎三人站在一侧,全都肃然拱手。

紧跟着,一名穿着绯袍的五旬长者从外面走了进来,就见他脸色肃然,沉正,举手抬足之间,能看到清晰的谨慎。

他还不知道自己的二儿子已经死了。

李绚,还有大殿当中的众人,同时得出了这一结论。

臣吏部郎中刘应道,拜见天后,天后圣安!刘应道非常严谨的对着武后行礼,礼节没有丝毫错差。

武后挑了挑眉,然后说道:刘郎中,你有多久,没有见过你家二郎了?

广业吗?刘应道脸色瞬间就难堪起来,但他没有多少迟疑,拱手说道:回禀天后,广业夫妻不睦,常留恋花丛,又置有外室,臣上回见他,还是在半月之前。

应道没有撒谎,在场的众人都是人精,如果有些撒谎,撒的是什么谎或许他们看不出来,但有没有撒谎,却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

更何况在几双凌厉的目光之下,如果撒谎,有些令人怀疑的细节,立刻就能被看出来。

但刘应道的身上什么都没有。

可是犬子做了什么,犯了大罪?刘应道有些谨慎的抬头,看向武后,拱手道:广业若是违反朝廷律令,请天后依律处置,臣绝不求情。

刘应道的目光扫过李绚,裴广业和裴炎,眉头一下子就紧紧的皱了起来。

他虽然平时不主动去触碰那些敏感的东西,然而突厥之事,虽然对外封锁了消息,但是在朝中,却是人人皆知。

刘应道没想到他竟然在同一时间看到了李绚,裴广业和裴炎三人,心中立刻就是一个咯噔。

然而武后却没有让他继续深思下去,武后直接果断的问道:刘郎中,你有多久没有去过长乐门了?

刘应道顿时愕然的抬头,他有些慌张的拱手道:回禀天后,臣除了每年正旦之日,前去请安之外,其他时间便从未去过长乐门。

那就去看看,你的那位岳母,近日身体不安,太医说,她没有多少时日了。武后的一句话,说的就连李绚,裴广业和裴炎夜无比的愕然。

刘应道的儿子刘广业是隐太子李建成的太孙,刘应道,自然就是李建成的女婿。

刘应道的岳母,自然就是李建成的正妻。

隐太子妃,郑观音,

李绚死死的低头,朝野内外,知道隐太子妃还活着的人少之又少。

知道她一直藏身在长乐门内的,就更是没有几个了。

当年隐太子李建成和巢王李元吉被诛。

李元吉的正妻杨氏,另嫁与李世民,享受恩宠,共育一子,便是曹王李明。

而隐太子李建成的正妻,则正是郑观音。

郑观音出身荥阳郑氏,五姓七家之一,父兄都是朝野***。

即便是因为隐太子李建成之事,家族受到牵累,但依旧稳稳坐于五姓七家之一,太宗不敢造次。

至于李元吉的正妻杨氏,她虽然是隋观王杨雄侄孙女,但家族支持甚弱。

虽屡次坚定拒绝,但最终还是被李世民得手,可终其一生,也未被太宗册封为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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