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次表白,一封晚到的情书

与其在无望的相思中熬受着长期的痛苦,不如采取一种干脆爽快的行动——莎士比亚。

有了新的人生计划,慢慢地,我的情绪从那沉重的打击中恢复了过来,我的心也不再那么地激荡。

然而:一曲相思,寄于明月,故园梦中,伊人何处?

平静中,Y的身影又开始时隐时现地出现在我的脑海中——我有几个星期没有去看她了,因此我决定去少年宫看她。

但当我急匆匆地来到了少年宫门口,却犹豫了,因为我突然发现我没法开口!

之前,我踌躇满志,对本次高考是志在必得,而Y也是对我的马到成功充满了期待。

但现在,我怎么对她说呢?

我说:我体检没有通过,因此无法参加高考了?

要知道,体检没有通过,这是对我的终身判决!因为这意味着我这辈子都因为体检问题而无法参加高考了!

这样,Y会多么的失望啊!俗话说,期望越高,失望越大。

再说,虽然这次高考确实是因为体检问题而不能考了,但上一次呢?即1977年恢复高考后的第一次高考呢?我不是去了也没有考上吗?!

我能说是因为那是第一次,因此没有来得及准备,所以没考上?

这是个理由么?

至少在我看来这个理由不成立,起码不充分,因为说到底还不是自己努力不够——因为有很多我的同龄人都在那一次考上!

因此,我感到实在羞于对Y开口。

于是,我沮丧地转身往回走,此时我的脑子就如一盆被煮沸了的浆糊:

虽然现在我准备自学大学了,但我知道这是一条艰难的道路,最后能否走通?需要多久才能“修得正果”?我的心中真的也没底!

即使我自己有信心,那么Y又会如何想呢?她会和我同样有信心吗?

就在我胡思乱想中,我不知不觉地已经到了家门口。

我有几个星期没有去少年宫了,我有一种感觉那就是Y一直在等着我的出现,我仿佛看到:

老湾区少年宫,一间临时搭建的工作室,工作室空空荡荡,靠墙放着一个陈旧的文件架,靠窗放着一张简易的办公桌。

桌上放着一架古董级的中文打字机,打字机前孤独地坐着一个梳着马尾巴的女孩。

女孩仿佛心神不宁,不时放下手中的打字机,走出工作室来到通向少年宫大门的过道张望。

“李伯,今天有人来找我吗?”女孩远远地对着一个站在传达室门口的头发花白叫李伯的人,不安地问道。

李伯管着少年宫的传达室,同时也是少年宫的门卫,他从少年宫建成就来了,至今已经有二十多年了,因为他姓李,因此大家都尊称他李伯。

“没有,今天怎么了?你都来问了三次了!”李伯看着满脸焦虑的女孩,笑着说道。

“放心,有人来找你,我会第一时间就来叫你的!”李伯见女孩好像还不是很放心的样子,就又笑着补充了一句,同时对女孩做了一个意味深长的鬼脸。

这个李伯,我很熟,因为我去找Y次数多了,自然就熟了。

平时没有人会去少年宫找Y,因此李伯自然知道Y在等的人是我。

虽然这只是我的想像,但压抑在我心头对Y的思念还是让我又鬼使神差地重新向少年宫走去。

但走到半路上,我又犹豫了。

我突然感到自己配不上Y。

当时Y已经准备去顶替她母亲在政府机关的工作了,那可是一个全民的政府机关的工作啊,是一个令多少人羡慕的工作啊!

而我,看来是要一辈子留在里弄生产组了。

如果不能考大学,那么当时我实在看不到有什么其他的途径可以离开里弄生产组,去获得一个更好的工作。

这让我感到极度的自卑!

因为在我们那个年代,虽然男女之间的谈婚论嫁没有像现在这样需要买房买车的,但双方的父母也是要看对方条件的。

当时男女之间谈婚论嫁的条件首先是看对方的家庭条件,然后是看个人的条件。

虽然我的家庭条件不差,但我的个人条件实在太差了!

我在里弄生产组工作,这在当时是社会的最底层,更严重的是还患有慢性支气管哮喘,连考大学也不能考,将来的个人前途更是无从谈起!

因此,我在想:

Y会愿意嫁给这么一个没有用的人吗?

至少,我实在看不出她有什么理由要选择这么一个现在这样的我!

虽然说我准备自学大学,但Y会相信我能成功吗?有什么理由她要把自己的未来押宝押在这么一个充满未知数和不靠谱的事情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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