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府大厅勉强修缮了一番，依旧难掩破败。
灵堂旁边所立之人，各个神色悲愤。
林升见到封云卿回来，朝她用力一抱拳。
“封家主。”
封云卿对他点了点头，走向前。
李四常半身抵在地上，平日里打理有序的一头白发枯如泥草，仅剩的一条手臂也被卸掉反捆在身后。
他浑身上下没有一点生气，如同一坨烂肉瘫倒在地。
封云卿走上前，指尖一抹白光闪过没入他的额头。
那摊“死肉”瞬间如同一条竭泽之鱼，猛地弹动了起来。
浑浊的老目睁开，看清面前之人，枯槁的面容上瞬间如树根盘踞，狰狞起来。
“妖女！你到底用了什么妖术！”
“无知之人看什么都像妖术。”
她仰起头，神情冷肃。
灵堂里四口黑沉木棺尚未钉盖，里面呈放着的正是封家四位长老的尸体，却没有一具尸体是完整的。
尤其是大长老……封阳几人经过两日的努力，才勉强拼凑出如今这副模样。
大长老生前久居北疆，为封家冲过锋、陷过阵，年老之后才回到主家只待颐养天年，却是遭此横祸，被自己拜过把子的手足联合外人残忍杀害，尸骨难全。
封云卿静静地看着，整个人像钉在了灵前。
顾郗绍皱了皱眉，视线冷冷地扫过地上那将死之人，问向身旁的封阳:“还有一人呢？”
封阳身子一僵，默默握紧了拳头，没有接话。
顾郗绍眼神微凛，吩咐道:“白衣，将人带回来。”
白衣身形一转，很快消失在了府门之外。
封府出事的消息，自然也传到了宫里。
封沁月端着茶盏的手一颤，滚烫的茶水泼出。
她惊呼一声，连忙捏了帕子擦拭弄脏的裙裾。
“不必惊慌。”洛妃靠在长椅之上，神色慵懒。
神兰香熏得殿内浓雾迷蒙，似真似幻，仿若仙境。
“她的手还伸不到本宫面前来。”
“娘娘说的是，是月儿多虑了。”封沁月连忙致歉，只是神色依旧不宁，“只是她如此大声宣扬，月儿不回去，会不会……”
洛妃淡淡笑道:“这样你才能更加安全。你一直在宫里，封家出事，自然与你无关了。”
她说着，脸色微冷:“只是没想到她能从李四常手里活下来。这李四常还真是个废物！”
封沁月小声辩解道:“她前阵子收了个月幽火，那火可以直接烧死一头高阶妖兽，还能控制人的心神。李长老他……太大意了，一时便着了道。”
“不论如何，这事都不能抖出去。”
洛妃捏了捏指甲，脸上划过一抹阴狠。
“还有本宫那蠢哥哥，若是把人杀了便也算了，却只拿到个空口的保证就回去了。封云卿那厮惯会泼皮耍赖，又怎会真的给他炼丹治病？”
“实不相瞒，封家如今的家底早已大不如前了。”
封沁月见洛妃看向自己，露出一个笑容，柔声道:“封家退下的旧部不少，每月都要花费不少钱财。姐姐在学院跟陆先生学习炼丹，也有售卖丹药维持家计的目的。”
洛妃认真想了想，脸上也终于露出了笑容。
“看来只要钱到位，也未尝不能让她‘放下身段’。”
她刻意咬重了后几个字，显然对于前几次封云卿当众掉她面子的事情，很是气恼。
“娘娘有想到法子吗？”封沁月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淡雅模样，轻声一问。
“二哥的生意做得很大，与各国都有交情。她想卖丹药，那便断了她的财路，让她只能与我们交易。”
两人说着，相视一笑。
“白公子，娘娘正在休息不见客，您还是请回吧！”
外头宫女焦急的声音传入殿中，封沁月的脸色立刻一变。
封家派人过来，以洛妃的身份自可随意打发，可这平川王的人……
她担忧地看向身旁神态雍容的女人。
“让他进来吧。”洛妃开口，声音沉稳。
封沁月知道她定然不会置自己于不顾，便也慢慢稳下心来，端坐于席上，静静看向殿门口。
白衣步履矫健，身姿卓然。
他行至两人面前，恭敬地拱了拱手:“白衣见过洛妃娘娘，封二小姐。”
洛妃惊喜道:“这是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快赐座！”
“娘娘只怕没空招待属下了。”白衣开口。
洛妃心底一凛，暗暗看了封沁月一眼，脸上的笑容险些维持不住:“发生什么事了吗？”
白衣看着她紧张的神情，忽然笑了笑。
“陛下跟罗敷公主在御花园下棋，正下到难处，让属下请娘娘过去判个输赢。”
洛妃松了口气:“白公子怕是说笑了。陛下与公主都是国手，本宫棋艺疏浅，怎能去判这输赢呢？”
“娘娘过谦。当年四国大会上，几位陛下都亲口赞过娘娘棋艺。陛下说这盘棋，也只有娘娘才能判出高下。”
白衣说话滴水不漏。
洛妃听言，不好再推辞。
见他没有提及封家之事，便也索性装作不知情，笑着起了身。
“陛下还真是……太胡闹了些。”她笑得无奈，自然地拉起封沁月。
“沁月，你与本宫一道去瞧瞧，这究竟是个怎样的‘旷世’棋局。”
她说着，便命人准备软轿。
白衣在一旁静静候着，待她吩咐完毕后，才缓缓开口。
“封二小姐，我家爷有请。”
封沁月脸色一白，不由得抓紧了洛妃的衣袖。
“绍儿有什么要紧事要找沁月说，待我们看完这盘棋也不迟。”
“娘娘，您也知道我家爷一向很忙。若是耽误了他的时间，只怕回头吃亏的，就不仅是封二小姐了。”
“……”洛妃眼神微凛，心里不由得泛起一股怒气。
但是顾郗绍这个人，她确实动不了。
眼看着她被支走，再无法用旁的理由继续留封沁月在身边，只得放了人。
封沁月一张脸早已吓得惨白，心底也止不住的怨恨起来。
封云卿这贱女人，到底是给平川王灌了什么迷魂汤！竟哄得他如此劳心劳力！
她被迫上了马车，驶向了赶往封家的方向。
马车方一停下，她便听得府内传出一声响彻云霄的惨叫。
她浑身一颤，脚下再也挪不动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