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3章评定室里的守护们

此言一出,满屋哗然。

佐佐木泰清目中寒光一闪即逝,面上却波澜不惊,看着对方梳理整齐的白发和那张橘皮老脸,微笑说道。

“我和周人杜岳并没有同乘一船,也不相识,更没有与其有任何瓜葛。只是不知长门守如何有这样一说?”

“是吗?可是藤原家的人却说你们是在同一天到达博多港的。”

佐佐木泰清微笑道:“一年前,博多还没有乱起来的时候,到达博多的周船何其之多。同一天到达,和同乘一条船到达,不是一回事。”

厚东信义缓缓蹙起双眉。对方迅速抓住自己言语间的漏洞反击,倒不是一个简单的角色。

似是见到对方还欲开口,佐佐木泰清转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冲北条时宗,以头触底。

“佐佐木世受北条家恩德,断然不会勾结外敌,祸乱朝纲。我佐佐木泰清誓死追随北条时宗大人,永不相弃!”

“只是,目前我还不是守护,所以,如果要征讨九州,将有出云守护代佐佐木基俊带兵出征。待正式封册后,但凡有所召唤,我必将策马持锐,为执权大人效死!”

佐佐木泰清说的慷慨激昂,一副忠诚卫士的模样。

“很好。有你这番话,我是非常放心的!”

北条时宗满眼都是笑意,抬手示意佐佐木泰清起身,随即目光冷冷地扫了一下屋内众人,将目光停留在那个花白的头颃上。

“厚东信义。”北条时宗寒声问道:“你的领地只和九州隔着一条关门海峡,你的态度呢?”

北条时宗和佐佐木泰清是老相识,佐佐木泰清在奈良和镰仓游学时,二人曾在东大寺相遇相识,彼此欣赏,交情不错,一直来往。

二人的这层私交关系,别人并不知道。

佐佐木泰清的家主之位被夺时,年轻的北条时宗还没有上位,并不能提供有力的帮助。如今,见对方扫平障碍,不日就将成为自己的臂膀,北条时宗十分欣慰。

今日,北条时宗本想借着大多数守护都在场的情况下,点名佐佐木泰清,有让大家认识自己这位朋友的意思。

可是,厚东信义这老东西居然给佐佐木泰清使絆子,北条时宗很是不爽。

虽然他清楚长门国和出云国有着历史积怨,但是当着自己的面,针对自己的朋友,他觉得自己必须要为佐佐木泰清争回一些脸面,同时也作为佐佐木当众宣誓效忠自己的回馈。

所以,他转头就沉着脸,质问厚东信义。语气带了不善。

“执权大人。”厚东信义未曾料到北条时宗会这样问自己,显得有些不知所措,身体微僵,想了想,苦笑道。

“自从得知丰前被那周人占据后,我整日如坐针毡。我那长门国地贫民少,九州的任何一个国拿出来都比长门强,若是周人跨过海峡进攻长门,我只能拼死一战,但是结局如何,我想在座的都知道。”

“咄!”厚东信义话音刚落,就有人不满地反驳道:“长门守大人。别把自己说成是个可怜虫好吧。你人少地也不多,大家都知道,但是在座的也知道,从九州流入各位守护国的周国和高丽的货物,被你长门抽走了多少油水,你手头的铜钱可不少哩!”

“是啊,是啊。长门守,你若肯拿铜钱出来,我可以帮你雇佣到武士和足轻。真要打起来,绝对不会让您这把老骨头亲自上阵的。”有人起哄道。

“不错,长沼大人说的的不错。我们家就有不错的武士。”

“我五十岚家也有,我们家的武士连饭都吃不饱,都快要进山当猎户了。”

或许是受到长门国长期盘剥,或许是见不得对方只凭着位置的优势就坐地收钱,一见有人挑头指责,屋内众人一时暄闹起来,大有将东瀛诸国的大敌,从周人杜岳,转换到长门国的头上的势头。

虽说众人都眼红长门守能躺着挣钱,不过,也由此看出,长门守厚东信义的人缘却不怎样。

“啪!啪!啪!”屋内响起了木头敲击声。

众人闻声看去,只见在首座左手的一人,拿着手中的折扇正在敲打着身前的案几,看清那人,大家都安静了下来。是北条义政。

北条义政是北条家极乐寺流(家族分支)家主北条重时之子,现任连署(仅次于执权的役职),是幕府中仅次于北条时宗的人物。

“现在评定的是周人杜岳,不是厚东家。”

北条义政三十五岁,身材魁梧,燕颔虎颈,豹头环眼,说话时声如洪钟。身前案几上那把被他两、三下就摔打断裂的折扇,已经将其心中的不满展露无疑。

北条时宗见自己族兄发怒,震慑屋内众人,深深吸了口气,眼神恢复了平静,环视众人,缓缓说道:“你们的意思是厚东家出钱,你们出兵,是不是这样?”

众人方欲点头,忽然一愣,觉得不对味,自己何尝说要出兵了。

有人正要开口反驳,却看到北条时宗站起来了。

大家见状,连忙哗啦啦跟着站起。

坐下评定,站立裁决。这是幕府评定制度的规矩。

北条时宗站起,说明讨论结束,到了执权发号施令的时候了。

此时,谁若敢多嘴多舌,可没有好果子吃。

“周人入侵九州,肆意掠夺臣民私田,攻击、驱逐天皇和幕府任命的守护,罪大恶极。幕府唯有兴兵奋怒,诛夷逆暴,各国守护立刻整顿军卒,协同声势,于本月底,集结兵力于长门、周防两国。”

“此次讨伐,除长门和周防两国外,山阳道其余五国、山**、南海道诸国出征半数武士和农兵,自带粮饷。”

“京畿五国和东海道、北陆道以及东山道各国,出兵半数武士和农兵,就食于长门和周防。”

“长门、周防两国,福祸皆是来自九州。今日九州之患,首当其冲。两国应全民备战,并做好友军行军粮草等一应后勤供给准备……”

北条时宗还在说话,痛苦和不忿的神色开始出现在厚东信义的脸上。

他身边的一个矮胖的中年男子,躬身低头,不言不语。

他是周防国守护北条宗赖。

由于他是北条家的人,所以,他对于北条时宗的安排虽然不爽,却不敢像厚东信义那样把不满的情绪挂在脸上。

傍晚,夕阳透过窗棱,照在评定室隔壁的静室内。

两张矮几摆放在锃亮的乌木地板上,北条时宗和佐佐木泰清相对而坐。

下女们端着食盘用具,训练有素地穿插行走,没有发出丝毫声音。

北条时宗换了直衣,穿着一身周人的素青衣衫,发髻上穿着根玉簪,显得极为俊朗温和。

“泰清在周国待了这些年,和我说说周国的情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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