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2章宍道湖边

自从以太宰府名义掌管律法以来,钱超手中处理和复核的案子,有七成是由“隐庄”的少年管理者受理和处置的。

一开始,钱超还没当回事,可是后来案件逐渐增多,他有些不安,禀报赵云。

赵云了解情况后,将那些少年管理者召集起来,对他们的行为进行了表彰,也进行了劝勉。

毕竟东瀛的百姓多是未开化之民,要坚持教育为主,惩戒为辅,应视这些人为自己的子民亲人,修修剪剪枝杈可以,但是不能动了根基。

此外,为了凝聚人心,团结本地土著,减轻当地人对少年管理者的误解和抵触。赵云将很多经世治民的道理,讲授给回到“隐庄”回炉重修的少年和土著官吏们。

所上的课程,都是管理类和经济类的内容。

这些内容,赵云只懂一些皮毛,但是在这个时代已经算是博学之士了。

而对于那些从周境新进入“隐庄”的少年,赵云则是传授一贯的课程。

日子如流水平缓而安静的流逝,赵云治下的东瀛,气氛变得安宁祥和。

这种宁静祥和,对于那某些人而言,则多了些寂静凝滞的感觉。

出云国,宍道湖。

一个精致的院落,依湖而建,院中的屋子飞檐叠瓦,结构精美,掩映于湖光水色之中,呼应着湖水的柔美与婉约,让居住其中之人恍惚间仿佛脱离暄嚣的俗世。

清晨,佐佐木泰清身穿素雅的大褂,坐在院落面湖的一间屋中,一边在案几边喝茶,一边手指沾了茶水在桌上画了画,信西满进来时,他伸手抹去案几上的茶渍。

“事情办得如何?”佐佐木泰清坐直了身子,温和地笑着。

他伸手示意对方坐下,一举一动都散发着亲和力。

信西满跪伏在地,头触手背,回道:“托守护大人的福,一切都算顺利。”

话语中说的顺利,可是情绪却并不喜悦。

佐佐木泰清垂下眼帘,右手指头继续摩挲着案几上那片水渍,来回旋转,如磨墨一般,沉默了一会,停手抬眼问道:“出了什么事情?”

“一个,一个小问题,倒也不算什么事。只是觉得……应该禀报您。

“哦,说说看。”佐佐木吸了一口气。目光越过信西满的头顶,落在远处的如绸缎般熠熠生辉的湖面上。

“高丽广尚道……晋州的钱铺掌柜金泰贤说见到了他……”

说着话,信西满微微抬头,有些畏惧地看了佐佐木一眼,连忙把头埋下。

“见到了他?见到哪个他?……”

佐佐木泰清蹙了一下眉头,下一秒却猛然猜到了对方所说的那个他是谁,悚然一惊,神色顿时变了。

“金泰贤见到了他?”佐佐木屁股离开脚心,双手缓慢撑在案几上,咬着牙,厉喝道:“你,你不是说他死了吗?啊?”

“我,我……”信西满哭丧着脸,“那种情形一定是死了啊,海浪那么大……”

“八嘎!”佐佐木一把掀飞了案几。

案几在空中翻转后,砰的一声砸在信西满的身上,滚落到了门外。

信西满后背生生挨了一记,痛苦地咧着嘴,却不敢喊出声来,只是把头伏得更低。

“八嘎!八嘎!”

佐佐木一反之前优雅宁静的君子模样,倏然站起,面部表情狰狞扭曲。

他在屋内急躁地来回走着,如同一头脾气暴躁的野牛无法从牛栏中冲出去一般。

“见到他了!见到他了!”

佐佐木口中喃喃自语,状若疯狂,突然他猛地冲到信西满身前,对着伏在地上的信西满一通猛端,边踹边喝骂道。

“快说!到底是怎么回事?金泰贤什么时候见到的,他有没有对金泰贤说了什么,现在他又在哪里?”

“是一个月前。”信西满抱着脑袋,承受了背部的打击,疾声说道:“海难之后,时隔一年,他去……去找金泰贤,问对方能不能帮他找船,去博多港。”

“一年之后?只是找船?”佐佐木又恶狠狠地踹了一脚,忽然觉得事有蹊跷,停止了殴打。

“金泰贤说帮他打听一下……然后问他怎么不坐自己的船走,他说一年前在海上乘船遇到台风……船没有了,只是他一个人活了下来,在海上漂泊时被一个高丽大人收留。”

见身前的佐佐木安静了,信西满的语言流畅起来。

“那位大人带着他去了高丽西京,这一年来,他一直在那位大人身边做事,最近来广尚道公干,他就想着能不能回趟九州。所以,去找晋州的钱铺金泰贤。”

“他没有对金泰贤说别的?”

“没有。”

“那他现在在哪?”

“我问了金泰贤。金泰贤说对方没有告诉他。后来,金泰贤打听到了船只,也没有等到他。”

听着这番话,佐佐木泰清不再发问,而是又把目光投向门外的那片湖。

随后,他嘴角抽动了一下,忽然笑了起来,声音不是很爽朗,而是很尖利,像是夜枭的哭嚎。

“好了,没事了。”

笑完之后,他用手擦拭了一下眼睛,用脚踢了踢依旧趴在地上不敢动的信西满,“起来吧。叫下人进来打扫一下,重新煮茶。”

信西满惶恐地抬头,见佐佐木的脸色透着不健康的绯红,语气却恢复了平时的模样,心头暗自松了一口气,连忙起身,躬身退到门外,喊来下女。

在离开小院时,信西满看到了距离木屋不远处的石井太郎。

石井太郎手掌扶在腰间的太刀上,脸色阴沉地盯着他,一言不发。

朝阳跃出海平线了,金色光辉给远处的崇明岛涂上了一层耀眼的色泽,波光粼粼的海面,如同金色的天鹅绒,海鸟在高高浪花上,似乎一动不动,一副宁静绚烂的海景油画,呈现在了九州水师面前。

“崇明四面环水,上岛的码头有南沿、北沿之分。南部沿江可停船上岛的有海洪、施翘河、二条竖河、新河等十多处;北部沿江可停船上岛的有上白湾、上小竖河、老傚湾和北四傚七八处。”

主舰尾楼中,李浅云指着桌上一张简易海图的东北角,向彭天旭和方金鹤二人介绍。

“历经几代岛民的建设。开设出施翘河、新河湾和北四傚三个码头,都有战船驻扎用的水寨。水寨中平时停泊的船只不多,多是海鳅船、刀鱼船、铁头船等小船,较大的有艨艟和七百料的马船。”

“船上的武器大多是弓箭和刀枪,也有少许火铳和火箭。不过崇明岛湿气大,火药很难保管,而且雨天也没法使用,一开始我们还想办法搞些火药,但是后来就弃用了。抢劫和战斗,主要还是跳帮战。”

似乎是近乡情怯,一贯冷漠寡言的李浅云絮叨了起来:“岛上百姓以前多在岛上耕种,江边打鱼,但是自从前两任岛主,吸收了一些走投无路的海盗后,那些海盗蛊惑岛民,宣传自己的往日辉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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