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八章 庆安保卫战(四)

2012年,4月25日,庆安市外侧热河营地。

“根据我们得到的军情急报,今晚就是龙类总攻的时间。”篝火前的苏恩曦摸出一张文件,递给路明非。

路明非看过之后,依次把文件传给零和酒德麻衣,消息的来源是世界之脊安插在黄金会的高层, 他是重要的一枚暗棋,曾多次送出关键的情报。

“龙类竟然还会攻城?他们疯了吗?”酒德麻衣问。

这是保卫战的第五天,在这五天的时间里龙类遭到了难以想象的大败。他们的补给完全被摧毁,剩余的食物不多。先锋部队重骑军团、亚种军团伤亡惨重,只有少部分精锐还保持着完整的建制。在陆离的大肆屠杀下,几乎已经溃不成军。

“龙类就是这样一群高傲又狂妄的生物。”零头也不抬,“他们虽然失利,但心中的勇气并没有被恐惧摧毁。他们说要攻陷庆安市, 除了死绝, 绝对不会后退一步。”

此时强劲的风从东面的旷野上吹过来,营地前的火焰摇曳,路明非侧脸的长发被风撩起,他后面实质的精神封界荡起了一层涟漪。

“相比于龙类总攻,我更担心另一件事。”路明非遥遥地看着某个方向。

那是位于古城门前的营地,也是热河防线的指挥部。帐篷里的门帘被掀开,上校军衔的人满怀笑容的走出来,他身边就是陆离,两人在帐篷前握手,整个参谋部围着这位教授准备一起共进晚餐。

“你还担心……”苏恩曦压低声音,没有说完。

这几日他们的跟随并没有探查出异常,无论是世界之脊还是安插在龙类的内线,都确认了这位教授的身份。前者是秘党总部的验证,而后者来源于费玛芬格与洛基的联络。

“对,你们知道我的那个梦。”路明非沉声说,这几天他找到机会把相关的信息告诉了姑娘们。

苏恩曦点点头, 快速从背包中取出记事簿, 撕下其中一张纸, 工整地书写了一行小字,以免声音被别人听到。

“我用言灵·天演的判断是……这个家伙七成是假货。但秘党和龙类双方都验证了这个消息,让我难免怀疑是我们出了差错。”

路明非接过那张纸之后,快速地浏览,摊在膝盖上提笔就写:

“真理往往掌握在少数人手里,龙类可能是演戏给我们看,至于本部,不是判断出错,就是已经被渗透了。”

苏恩曦被上面的文字惊到了,在风中冷冷地打了一个寒噤。她倒是猜想过某个环节可能有问题,但是没有想过秘党本部被渗透。

“根据我的判断,现如今秘党本部能执行这种工作的人,只有与我掌握同样言灵的古德里安。古德里安会叛变吗?或者说,他会是克隆人吗?我记得曼施坦因可是他的好朋友,有他在,不可能分辨不出古德里安的真假。”

一长串文字书写在薄薄的一张纸上。

要是曼施坦因也是假货,那秘党内部被渗透得跟筛子也没什么区别,最可怕的是……世界之脊、秘党还不知道这件事。

望着那几乎要填满所有版面的内容,路明非面色阴沉,快速写下了一段文字:

“陆老师曾经一眼就可以洞悉陌生人的记忆, 这是精神系的炼金术,拥有这种能力的人,恐怕普天之下不会只有一个。精神系的言灵也可以做到这一点,言灵周期表上没有收录,不等于没有。曼施坦因教授未必是假货,但古德里安教授不一定。归根结底,我们的情报还是太少了。”

一张纸的版面完全被填满了。

苏恩曦低头看着上面的文字,找不到任何反驳的角度。诚然对于龙族文明的探索,混血种已经进行了几千年,他们自以为解构了这个种族,其实只触碰到文明的边缘而已。

“有道理,但我们没有确定的证据。”她把白纸调转折叠,重新写下一行小字。

目前他们一行虽然通过林枫的信物与指挥部高层取得联系,也立下了不小的功劳。但面对世界之脊和那位潜伏者的确定,他们的质疑不会掀起任何波浪。

其实这是一个很简单的道理,天秤上一个是最高决策层与忠诚的暗线,另一个是仅仅联络上几天的小队,谁的分量更重不言而喻。

“不需要证据,我们只需要一直跟着他,等待他露出马脚的那天,然后杀死他。”路明非指骨的骨节暴突,写下每个字都用了极强的力量。

“你是老大,我们都听你的。”苏恩曦写,姑娘们都点头。

路明非伸出手,把记有密密麻麻小字的记事纸送入篝火中,目睹它变黄发黑,在升腾的烈焰中慢慢变成灰烬。

“要是能联络到本部或者世界之脊就好了。”他想。

本来联络本部的日期定在昨天,但可惜卡塞尔学院的新基地在22号的夜晚再次遭遇了龙类的袭击,这个饱经磨难的组织再次失联了,是否已经被全部摧毁,不得而知。

路明非望着远方,长长的叹气。

这时营地远处忽然传来了骚乱,不知道是什么人引起的,隐隐还能听到咒骂与枪声。忽如其来的暴乱让不少人大吃一惊,连饭都顾不得吃,摸向腰间的武器。

“怎么回事?”

“过去看看。”

他们一行人起身,而播音系统却传来了冰冷的通报,让所有人严阵以待,在原地待命。这里立刻戒严了,巡逻的士兵负责维护秩序。

路明非他们自然遭到了拦截,但当他们掏出上衣口袋的勋章时,士兵们敬礼,放行了这支小队。这是与指挥部联系上的好处,他们在军中享有普通人不曾拥有的权利。

热河营地指挥部前,通信员满脸是汗,焦急地大喊:“出事了!我们的侦查小队和后勤小队有些人突然发了狂,无差别的攻击,不分敌我!”

“什么?”上校大惊。

“我去看看。”陆离脸上的笑容缓缓收敛,他回头,正好看到了快步走来的路明非他们,“正好,你们与我一起。”

后勤的营地距离指挥部稍远,几乎要绕到另一个方向,他们驻扎在古城楼的右侧,巨大的阴影下是上百辆烹饪车,晚餐就是从这里制作的。

谷繇

而此时,外面支起的几口汤锅全被打翻,柴火中冒出了滚滚的青烟。那些发了狂的士兵并同伴们牢牢地按住,这些家伙力大如牛,隐隐还有挣脱的趋势,他们的肌肤赤红,面骨微微地凸起。

“我来。”陆离立刻按住了其中一人的头颅,那种狂躁的挣扎立刻安静下来,他闭着眼,不知道正在思索什么。

“轻微死侍化,看起来像是……血统的召唤。”酒德麻衣轻声说。

“这些发狂的人,能确定他们的身份吗?”路明非低着头,问。

“能,都是一些C级、D级混血种,因为言灵能力不强,所以安排到了后勤的位置。”上校只是看了一眼,就说出了这些人的身份。

“他们体内的精神失衡了。”陆离缓缓起身,被控制住的后勤士兵已经沉沉睡去,“龙类的精神高度活跃,占据了身体的主导,所以他才会产生这种变化。”

“能判断出诱因吗?”上校面带忧色。

陆离缓缓地摇头,“不排除是食物中毒,或者是刚才的那一阵风掺了什么东西。放轻松,让我看看你的情况。”

一只手覆盖在上校的额头上,陆离慢慢地说:“你现在是不是微微的战栗?心跳比以前加快,想要急迫的找出罪魁祸首,枪毙这个家伙?”

“对啊。”上校有些疑惑,“这不是正常的吗?”

“不,你不正常,你的精神也在发生偏移,只是你没感觉到。”陆离面色凝重,“龙类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让所有的混血种都进入了这种微妙的‘血统召唤’,只不过血统强的人暂且可以抵御,血统不强的人已经发作。”

上校当即抓起对讲机,几乎是急迫的嘶喊出声:“医疗组,对食物和水取样分析,争取在最短的时间找到治疗方案!”

不急迫也没办法,今晚就是龙类总攻的时间,要是在大决战的时候出现这样的危机,这种内乱就足以让守军疲于奔命了。

“恐怕时间已经来不及了。”陆离说。

“什么?”上校一怔,璀璨的流光从前沿阵地摇曳着飞上天空,那是侦查小组发送的讯号,代表龙类进攻的开始。

地面开始颤动起来,震感轻微并不强烈,但是足以让石子离地。高处的眺望台将远方的信号传了过来,所有的探照灯全部启动,圆斑让整个营地都是惨白色的。

二十里开外,旷野上荡起了滚滚的浓烟,那是震动的源头。无数金色的眼睛撕破了暮色的沉寂,高达五十米的巨龙飞上天空,亚种们拖拽着巨型投石车等炼金攻城器械,颜色不同的吐息如流星般划过夜空。

“看起来就像是古代的战争。”路明非低声说,他看到了攻城槌和投石车。

“没办法,只有炼金术才能打败炼金术,费玛芬格不喜欢现代科技。”苏恩曦答。

上校远没有他们这样镇定,用迫切的目光看着陆离,那种奇怪的病变数量越来越多,恐惧正在守军的心里蔓延。

“现在已经来不及寻找治疗方案了,教授你有没有什么好办法?”

“有,我用精神力锁定他们人类的精神,不被龙类精神侵蚀。”陆离说,“我需要展开领域,他们要配合我,否则一口气给数万人施加精神系的炼金术,对我的消耗也是蛮大的。”

“有什么副作用没有?”上校盯着那双清澈的眼睛。

“没有。”

上校深深吸了一口气,只能选择这个方案了,何况在过去的几天时间里,陆离已经通过行动证明了他的身份。

“所有人,放松警惕,想象自己快要睡着了。”语音播报里传出一个看似脱离实际的命令。

不少人都一头雾水,不过碍于军令,乖乖地照做。当然也有更多的人认这是个狗屁一样的命令,这种情况怎么能放松下来?

路明非就是其中一员,他暗暗给姑娘们比了一个眼色,并没有放松思绪,反而紧张到极限,在精神里竖起了一道森严的堡垒,不允许任何人用任何方式施加某种炼金术。

这个炼金术的施展悄无声息,没有什么风云变色的波澜,不少人只是觉得眼前吹过一阵风,隐约看到了某个年轻的虚影,就什么感觉都没有了,让人不禁腹诽这个炼金术究竟有没有施展。

过程虽然难以察觉,但效果是显然易见的,那些发了狂的士兵慢慢冷静下来,他们赤红的肌肤恢复原状,突出的面骨和部分龙化特征也缩回,他们茫然地看着双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准备迎敌吧。”陆离缓缓地微笑着,给路明非投以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等他走远之后,路明非才扭头低声问:“怎么样?”

姑娘们齐齐摇头,示意自己并没有被这个不知名的炼金术影响。

“所有人……在预定的阵地……迎敌!”上校大喊。

话音刚落,天穹上光点星罗棋布,二十里之外,巨龙昂首向天,厉声嘶啸。古老的咒文在夜空里炸响,数十名身穿长袍的祭祀围绕着它跳动着森严的舞蹈,夜色竟然被逼退了,那里只有耀眼的金光。

星辰坠落,天空之上传来此起彼伏的闷响,土元素凝聚成石,强烈的摩擦在大气中燃起了光泽。一瞬间,足有数百,不,上千的火团划过夜空,余势不减地向庆安市坠落,仿佛流星雨袭击地表。

“言灵·星落?!”上校大喝,“躲入战壕!”

言灵·星落,大地与山一系的绝密言灵之一,上一个拥有者名叫刘秀,他凭借这个言灵击退了几十万大军。而如今这个言灵被次代种施展了,就算陆离加入了防线,但在短短的几天内,也不可能把戒律人偶或者领域铺到二十里之外。

陨石们的目标大多是庆安市上空的精神封界,但那些巨大的流星也有少数袭击热河营地,指挥部上空首当其冲,灼灼的热浪已经焚毁了巨大多数帐篷。

陆离拔剑而起,踩着篝火跳上半空,炼金飞行器·猎鹰张开,他像一只大鹰扑击那样,斩出了精妙绝伦的斩击。他大喝着劈开了陨石,火元素与土元素在他的领域前崩溃,燃烧的碎片散落在河水中,荡起了滔天巨浪。

“你们不必顾忌头顶,上空的防守交给我!”他翩然落地,士兵们顶着没有任何威胁的火雨,茫茫地开启反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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