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宸你永远不需要顾虑我什么，你最不消担心的就是我，无论如何，我都会一直在你身边。”慕笙歌喃喃低语道，是在对澹台静宸说，也似乎在告诉自己。
无论如何，都会一直在，这句话慕笙歌说过不止一次，可每次听澹台静宸心里都会有不一样的感受。
若说这世间真有什么是永恒的话，那应该就只有时间了吧，所以在人们的誓言中，一旦提到一直，永远之类的，总是那么容易打动人心，可若是仔细想想，就该明白那是根本不可能的。
没有什么是时间带不走的，数万年的生命，花开花落，潮来潮去，包括曾经她不愿碰的情，她都见过太多太多了，两厢厮守也好，始乱终弃也好，什么都好，最终都会变成一抔黄土，归于尘埃。
澹台静宸张了张嘴明显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合上唇没有答话，她人看着冷淡，其实很多事情她都能明白，只是不想去管。
慕笙歌也不再说话，只拿过旁边的毛巾为澹台静宸仔细擦着背。澹台静宸垂着眸，盯着地上慕笙歌的影子出神，慕笙歌的动作很轻，擦的同时也在帮澹台静宸按摩着背上的穴位。慕笙歌手上动作不停，脸上的神情却有些心不在焉。
从恢复记忆开始，慕笙歌心里就装满心事，很多事情她都看不清了，也分辨不出真假了，只是她清楚自己贪恋着现在的一切，贪恋着澹台静宸的温柔，贪恋澹台静宸那算不得温暖的怀抱，贪恋她的爱，哪怕这都只是假的也好，她舍不得，真的舍不得……
慕笙歌心中一涩，看着澹台静宸直挺无暇的背，不由自主的低头，轻柔地吻了上去，吻了好几下觉得不够，又将脸埋入澹台静宸的背心处蹭了蹭。
“笙歌？你怎么了？”澹台静宸担忧道。
感觉到眼睛有什么要出来，慕笙歌赶忙抬起头，刚刚离开澹台静宸背的一瞬间，脸上有一滴什么东西掉入了水中，轻轻的在水里荡了开。
慕笙歌睁眼时，眼角还有些许湿润，“没……没事，就是这水好像快凉了。”慕笙歌努力笑道，随口扯了一个借口，好在静宸没有回头，不然她都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
慕笙歌不着痕迹地抹了一把眼角，自己怎么就哭了呢？这么多年，她很少会哭，记得上一次哭，还是在醉梦阁里，那会儿是因为静宸说要给她选夫，好像她每一次哭，都是因为同一个人。
澹台静宸盯着地上的影子，至始至终没有回头，过了很久才很轻很轻地回道:“确实洗得够久了，前面就让我自己来吧。”
“好。”慕笙歌将毛巾递给澹台静宸，起身去关窗，夜里风大。关好窗户，慕笙歌又去整理床铺，趁着整理的这些工夫平复好了情绪，已经看不出来哭过了。
听到身后传来的水声，慕笙歌知道澹台静宸是沐浴好了。她转身，澹台静宸正站在她身后，沉默着。
澹台静宸刚刚沐浴完，身上只穿着有些湿漉的纯白长衫，许是还没来得及擦，头发就那么湿湿地分散地搭在胸前，发尖不时有水珠落在衣衫上，又晕了开。
由于水的缘故，衣衫贴合着身体，勾勒出迷人的线条。澹台静宸的身体很美，该有的地方一分不少，可一点不会显得妖媚。
还有她身上的衣衫，明明只是最普通的纯白衣衫，穿在澹台静宸身上就是说不出相宜，眉宇间透着的那股清雅气，让她无论什么时候，看起来都是那么的干净，和光同尘，更如璀璨星辰。
“怎么都不擦擦，这衣衫都湿了。”虽然她们不会像凡人那样容易生病，但依旧要多注意才是。
“我想你替我擦。”澹台静宸声音小小的，有些难为情地说，那样子像是在撒娇，又像是多不好意思的样子，真是难得。
澹台静宸这别扭的模样，就像是一个向大人要糖的小孩子，看得慕笙歌笑出了声，“好，我来给你擦。”
慕笙歌坐在床沿，澹台静宸枕在她的腿上，如雪的眉眼轻闭着，如瀑的青丝散了开。慕笙歌擦着擦着，手里就停了，澹台静宸那长长的睫毛微颤着，呼吸渐渐浅了，像是睡着了。
慕笙歌将帕子丢到一边，只是默默盯着澹台静宸的脸看，这张脸她已经看了三百多年了，可是静宸的脸又怎么会看够呢？这么的好看，这么的美好，怎么也看不够啊。
以前慕笙歌就经常偷偷地注视认真处理宫务时澹台静宸，那会儿，不仅仅是因为澹台静宸认真的时候身上那种清雅之姿更盛，更重要的是那个时候她的眼里才敢放心大胆的流露出对澹台静宸的爱恋。
如今，她可以光明正大，可以肆无忌惮地盯着了，可是为什么并没有多开心呢？
慕笙歌的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些很久远的画面，那都是些她不愿意想起的事。
那时的她还在天上宫中……
那晚容华殿内，慕笙歌身着华丽无比，彰显着宫主身份的宫服坐在高高的主位上。殿下两旁坐着舒曜、云锦还有两位特别的客人。整个大殿只有她们五人，显得无比空旷，她们正筹划着一件重要的事情。
慕笙歌微敛着眉，神情严肃地睨着殿下众人，时归脸上带着一块精致的面具，一直厌厌的没怎么说话，整晚不是玩着手里的傀儡就是在发呆。炙炏则半眯着眼，紧盯着高座上的慕笙歌，等着她拿定最后主意。
云锦倒还是那副淡淡的神情，只有舒曜握紧拳头，一副惶惶不安的模样，似乎很怕慕笙歌说出什么，他不愿意听到的话。
半晌后，高座上传来慕笙歌清丽而冷漠的声音，“这件事就这样决定吧。”
“宫主，您真的要亲自去吗？咱们去狐族随便抓一只狐狸，再让时归给她下咒不就行了吗？”慌乱下的舒曜随口道，完全忘记了他自己便是狐族一员。
舒曜这慌不择言的话让慕笙歌眉头锁了起来，她忍着心中怒气说，“事关重大，旁人我信不得。”好不容易想到的法子，慕笙歌不想把关键交付无关紧要的人，她可不信那些所谓的忠诚。
听出慕笙歌语气中的隐隐怒意，舒曜才恍然想起，残害同类这事一直是慕笙歌的大忌，他的语气不由得弱了几分，“可那禁制术绝非儿戏，若稍有差池，我怕……”舒曜的话还未说完就被慕笙歌厉声打断了。
“我意已决，从即刻起，便对外宣布本宫要闭关修炼，此后宫中大小事务全部交由云锦处理。”
“是。”云锦回道，神情没有丝毫变化，依旧淡淡的。
吩咐完宫内的事，慕笙歌看向一旁仍盯着茶杯出神的时归，“时归姑娘。”第一遍时归似乎并没有听见，“时归姑娘？”慕笙歌又加大了音量，又唤了一遍。
“啊？”时归如大梦初醒，不解地望着高处的慕笙歌。
慕笙歌的眉就没有松开过，她觉得时归整个人都很怪，怪得让人觉得有些诡异，只可惜这些暂时不再她的考虑范围，她肯出手帮助自己就够了。
慕笙歌说:“禁制术就劳烦时归姑娘了。”
“这是当然，不过还请宫主事成之后，信守承诺才好。”要身为归墟墟主的时归帮忙，自然不会那么简单。
慕笙歌答应了她一个条件，虽然当时的她并不明白，时归为什么会向她提出那样的要求，只是颔首道:“自然。”
……
慕笙歌脑海里又想起了近几百年的事情。记得刚刚被澹台静宸带回万幽宫时，小笙歌整夜无法安睡，她扯着澹台静宸的衣袖，那双漂亮的眼睛含着泪，委屈地说:“你能不能留下来陪我？”
记得她为澹台静宸画完画像，她问:“静宸，这个送给你，看看像是不像？”
她为澹台静宸寻来流玉，她说:“你要收好，莫要丢了，若有一天我不在了，它便会替我守着你。”
她说:“我不会允许任何人伤害你，你永远也不会是一个人，我会一直陪着你。”
她说:“我永远不会伤害你，我的刀我的剑永远不会指向你。”
她还说:“我爱你，也只爱你，比世上任何一个人都要爱你。”
……
一切仿佛昨日。
当初本以为去完仙王山，等静宸了解到当年的真相后，她们就能一起安安心心地过最平淡的日子。慕笙歌从不求权势，从不求超凡，她就是一个俗人，只想着和澹台静宸的情情爱爱，她的理想很小，只是一个澹台静宸就够了。
可为什么要让她知道那些，为什么要让她想起那些？为什么就不能让她好好做一只只有几百岁的小狐狸呢？
“怎么一直盯着我？”澹台静宸突然睁眼问道。
慕笙歌一愣，随即用手指摩挲着澹台静宸的脸颊，笑道:“静宸很好看啊，所以我喜欢看着静宸。”
澹台静宸按着慕笙歌的头，朝着那片唇瓣温柔地了上去，她的吻里包含了太多的情绪，她吻得认真、温柔、眷恋。澹台静宸身上除了自身的体香还有刚刚沐浴完带着的那股特别的香味。慕笙歌睁眼，可什么都看不大清，索性不再去看，只是专心回应着澹台静宸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