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1 章

澹台静宸命玄魁修筑的竹屋,就在初遇慕笙歌的那片竹林的外围,那里环境依旧清幽,空气清新,林风柔和,除了婆娑的竹影外,附近还多一条清冽的山泉,这靠竹临江的,确实很适合居住。

但澹台静宸选择将竹屋修在这里,自然不只是因为它本身的环境。对于她来说,这里一直都有着不一样的意义,这其中的原因不仅是清婉的衣冠冢在这里这么简单,还有其他。

当初澹台静宸一心修炼,那只九尾狐则一直默默跟在她身后,这样的状态维持了很多年,她也从一开始的无奈到后面习惯接纳,本以为还能维持再很多年,直到飞升神界的雷劫来临那日。其实澹台静宸对于飞升这事并没有多看重,更没有什么执念,她对成神与否从不在意,于她而言,那只是顺其自然发生的,不会刻意回避,也不会有所期待。

可没想到意外竟在此发生,那日她失去了一样很重要的东西,以至于天雷来时无力抵抗,后来更祸及清婉,她永远忘不了那天清婉为自己挡下一道天雷后,倒在了自己面前的场景。

那日,清婉滚烫的血喷溅了她一身,她很想救她,可是她什么也做不了,甚至连声音也发不出,她的手怎么也伸不到清婉那边,自己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死在自己面前。在那一刻,澹台静宸第一次明白了什么叫做无力,也才相信了命书上的那句话。

等澹台静宸醒来已是百年后,她已经找不到清婉的尸骨。百年时间尸骨无人收理,这之间能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可能有好心人路过帮忙收了尸,不过这样的可能总归小了些,许是被野狼野狗叼走了也不一定。

每每想到那些,澹台静宸心中都无比自责,若不是遇到了自己,若不是因为自己,清婉就不会死了,更不会连具尸骨都留不下来。

清婉曾说希望有天能看到真正的六界和平,希望能看到所有异族平等和谐地相处,她还说她很羡慕人族,说人族虽然弱小,可起码还有神族庇佑,而像她这样法力低微的,活得更为卑微,人厌妖欺,最后连自保都难,从没有想过她们的命是否同样值得珍惜。

所以后来澹台静宸就成立了万幽宫,收容六界弱小,她从不看族类,而那些被她收容的,大多是被同族残害又或是无家可归之人。这么多年,来求庇护的越来越多,一来二往万幽宫中就收容了越来越多的妖魔。也因此,澹台静宸被外界称为魔头,万幽宫被划为了邪道,被那些正道所摒弃。

万事万物都有根源,而那片竹林就是一切转折的开始,一切祸与缘的开始,一切劫难的开始,一切是非恩怨的开始……

澹台静宸也是第一次来竹屋。竹屋很简陋,就像是一般的农家小院,不大。屋外面有一片开垦出来的院子,用篱笆围了起来,地上爬满绿叶,叶间结着一个个硕大的西瓜,看那样子应该快熟了。

院中留有四尺宽的路。人进了屋,屋里东西还是比较齐全,屋里也很干净,倒像是时常有人来打扫,这一点倒颇让澹台静宸意外,这玄魁什么时候心思变细了?

知澹台静宸有些许洁癖,慕笙歌还是又擦了擦桌椅,又为她倒了杯茶,才拉过一个椅子靠着窗坐了下来。澹台静宸温柔地看着慕笙歌,慕笙歌正侧着头,单手撑着脑袋望屋外瞧着。

窗户正对着竹林,风一吹,竹身晃动沙沙作响。重重叠叠的竹影摇曳间,偶尔还能瞧见有一两只松鼠跑过,在这片竹林的深处再深处,应该就是那座孤零零的坟冢吧,慕笙歌心想。

望了屋外半晌,慕笙歌突然回头对澹台静宸说:“静宸我想听你弹琴,就那首你自己谱的曲子,可好?”

澹台静宸很擅长弹琴,可她很少弹,也不会主动提起这些,至于慕笙歌口中的那首曲子,也还是之前玄魁有次说漏嘴,她才知道的,据玄魁说那是静宸自己写的。

“嗯?”澹台静宸一顿,明显没有想到慕笙歌会说这个,那首曲子澹台静宸已经好多年没有弹奏过了,如今慕笙歌主动提出来,她迟疑了一下,当然也仅仅是一下,便点头笑道:“好。”

澹台静宸衣袖一扬,一把古琴出现在桌上。澹台静宸随手拨动了一下,坐了下来。澹台静宸温柔地看了慕笙歌一眼,正对上慕笙歌柔和的目光,澹台静宸回之一笑,低头专心抚琴。很快,悦耳的旋律在小屋子里回荡起来。

当初慕笙歌说,澹台静宸就凭一手琴技都能做个宫廷乐师,绝非吹嘘。澹台静宸琴声舒缓如流动的山泉水,沁人心脾,听的人无比舒适,又如月光从银河倾泻下来,回荡在天水间,无上绝妙。

加上澹台静宸的气质和容貌,真的非常适合做抚琴这样文雅的事情,慕笙歌丝毫移不开眼半分。其实抛开澹台静宸的身份不谈,就光看她这个人本身的才情就足够吸引无数男男女女,毕竟这个女人真的很优秀。

澹台静宸专注地抚琴,指间不停流转。日光透过斑驳的竹叶投入屋中,落到澹台静宸身上,让澹台静宸身上带着一圈光晕,可无论日光还是月光,都能照得那张秀雅的脸更加的出尘脱俗,澹台静宸的气质真是世间独绝。

慕笙歌静静地听着,眼睛一瞬也不瞬地看着,不知不觉地便入了迷。整个房间内只听得见琴声,连屋外飞过鸟儿也乖巧地停在枝头,不愿意发出任何声音来打扰了这样轻柔婉转的音乐。

可很快,慕笙歌就觉得有些不对。澹台静宸的琴声中含有一种令人荡气回肠的情韵,但说不清楚到底是什么,而且明明是第一次听,但慕笙歌有种熟悉的感觉,似乎在哪里听到过。

“这曲子……”慕笙歌低喃出声,到底是哪里听过呢?澹台静宸本耳力极好,但此时她正专注在琴上并没有听到。

对了!慕笙歌猛然抬头定睛望着澹台静宸。她想起来了,是那个人,是她曾弹过……当初那个人还没有沉睡时,最爱弹起的那支曲子,原来那是静宸谱的。慕笙歌看向澹台静宸的眼神忽而变得复杂起来。

一曲终了,澹台静宸将双手轻轻按在琴弦上,有些发愣。这首曲子是她送给清婉唯一的一份礼物。当年清婉在澹台静宸身后许多年,从来没有求过她什么,只有唯一一次她生辰时对澹台静宸说,希望她可以谱首曲子送给自己,澹台静宸答应了。

当初她还在时,澹台静宸就很少会弹,后来她不在了,澹台静宸就再也没有弹过。

“静宸。”慕笙歌看出澹台静宸出神,唤了一声。

“嗯?怎么了?”澹台静宸以为是慕笙歌觉得她弹奏得不好,又或是哪里弹得不对。

慕笙歌只是一笑:“静宸的琴艺真是举世无双,这曲子谱得也好,笙歌自愧不如呢。”

“没有的事。”澹台静宸摇了摇头,将琴收了起来。慕笙歌走过去俯下身,从怀里拿出手帕替澹台静宸擦了擦额头,发现并没有汗,便收了手帕,用手轻轻在澹台静宸的脸颊摩挲,这张清冷的脸,若不再冰清玉洁会怎么样呢?

慕笙歌弄得澹台静宸脸痒痒的,她的脸又离自己很近,呼吸出的气息扑在脸上也痒痒的,见慕笙歌没有停手的意思,澹台静宸捞过慕笙歌的腰,将她抱在了自己怀里。

慕笙歌也不再乱动,贴在澹台静宸心口的位置靠着,这个位置能很清晰感受到澹台静宸有力的心跳。只是都快开春了,静宸的身子还是很冷啊,那流玉似乎一点都没用,自己带了流玉后,身子倒是变得异常暖和。

两人都未说话,只是澹台静宸眼眸垂着,看向怀中人时眼中闪过一丝淡淡的苦楚,但很快就消失了,取而代之地是无比温柔的爱意,她真的很爱慕笙歌,那程度远比慕笙歌想象得深得多。

“静宸,你的好友是个怎样的人呢?”慕笙歌突然问道。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只是有些好奇,也有些嫉妒。”慕笙歌解释着,可能觉得这个理由不够,又补充了一句,“我有些嫉妒她比我先遇到你。”

澹台静宸想了想,轻声道:“其实清婉有些方面倒与你有些相似。”

慕笙歌心中一紧,又故作无心地问道:“哪里像了?”那声音似撒娇又似对澹台静宸的话有些不满。

澹台静宸一笑,只是说:“你们都很美。”澹台静宸说的是实话,这两人都完美的承继九尾狐的优点,虽是不同类型的美,但都美得不像话。

这样的答案显然让慕笙歌很不满,她坐直了身子,嗔怪道:“静宸,以后不许说除我之外的人美,我会吃醋的。”慕笙歌的占有欲一直很强,而在之后或许会更强。

“我心中,笙歌自然才是这世间最美的女子。”饶是澹台静宸不爱美色,但这份美不同于其他,只有慕笙歌的这份美才会令她心动,才会让她做出那样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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