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虚城内跟上次来时完全是两种不同的景象，所有人户大门紧闭，之前那些肆意飞扬的巾旗如今歪歪扭扭地倒在地上，上面还满是泥土，也不知道被多少人踩过，肮脏得看不出上面的字，而旗杆早就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一阵风吹过，闻得到空气中夹杂着那种尘土味和淡淡的腥味，一只灰色的猫咪正瑟缩在角落里无精打采地晒着太阳。放眼望去，街道上偶尔也能看见其他马车，估计也是得到消息前来的，还有些巡逻的，除此之外就看不到其他人。整座城看起来有些空荡，完全失去了往日的活力，取而代之的是萧条，颓败。
真没想到这才短短几日光景，原本繁华无比的凌虚城竟成了这般死气。好在那些行尸白日里还不会出来活动，给了凌虚城内百姓喘息时间，也正因为时间太短，凌虚城内来不及设防，尸疫才会蔓延得如此迅速。
“我们是直接去城主府吗？”慕笙歌放下帘角，回头对一旁的澹台静宸问。
“嗯。”澹台静宸点头，两人一路没再说话。慕笙歌一直在想事情，这场尸疫来得过于蹊跷，虽说对外说是什么无缘无故在妖市爆发的，可是真是无缘无故吗？
这世上就没有无缘无故的事情，慕笙歌瞥向一旁的澹台静宸，眼神一黯，很快又埋下了头。两人到了城主府门口，澹台静宸收了马车，一看两人气宇不凡，门口的守卫也没拦着两人，赶紧将人带入了府。
到了正堂，下人先行离开，澹台静宸和慕笙歌刚一踏进去，老远就听到了从屋里传来的吵闹声，那动静大得都让人怀疑里面的人随时可能打起来。
正堂已来了不少人，约莫着有四五十个，分别属于十多个不同的势力，连人族也来了。这些人分散在屋内各处，虽说他们阵营不同，但如今都为了同一件事而来，便也一直相安无事。
凌虚城城主崔定忙着招呼，仆人们也忙着端茶倒水，此前堂里还算热闹，而现在每个人都禁声驻足，视线投向同一个方向，而视线的中心是坐在木椅上的炙炏，她的面前是两位气势汹汹的黑袍人。
今日魔族一下来了两位长老，十分出人意料。要知道虽然凌虚城这事确实有些严重，但按魔族惯例，这种外族之事是不会由她们长老出面的，这一向将规矩作为死条严守的魔族长老，此次的出现着实让人意外。
实际上，他们并不是为了解决尸疫而来，而是有另一个目的，他们的魔君已经数月不见人影了。
本来泠淼去妖殿的事没几个人知道，但一族不可一日无主，而他又迟迟不归，这过于反常的行为，让望河心里起了担心且一日比一日重，所以在长老们的一再逼问之下，便告知了魔族长老泠淼的去向。
魔族两位长老到时，炙炏早就到了，甚至是比在场的所有人都早。她早早来到凌虚城，什么事都没做，只是一个人坐在椅子上发呆。她努力回想着过去的事情，可是什么也想不起来了，一点也想不起来了。
或许再过不了多久，她连扶念这个名字都会彻底地忘了吧，等到了那个时候，她的心里还能剩下些什么？
“魔君怎么没跟你一起来？”魔族二长老看到炙炏是一个人，便质问道，他们以为泠淼会跟着炙炏一起来。
魔族的大多数人本就看不上妖族，对炙炏更是嗤之以鼻，泠淼跟炙炏去妖殿这事更是让魔族的一众长老心里一肚子火。
听到提到魔族的人提到泠淼，炙炏盯着三长老眼神一凝，脑海中闪现起泠淼对她憨笑的样子，眼睫更是一颤。
在做那件之前她知道迟早会被魔族的人追问，倒是没想到会来得这么晚，看来那个傻瓜说的对，他在魔族并不受这些人待见。
炙炏心底对泠淼又生出了许多心疼:这个憨货真是可怜，他活着的时候也好，死了也好，这世上有几人是真心待他的呢？
没有，跟她一样，只是个孤家寡人罢了。不过曾经有过那么一刻她们也走得很近不是吗？那时候的泠淼以为他能走进了炙炏的心，其实或许有那么一刻确实是这样，可是现在没有了，也不会再有了。
这一路走来，炙炏杀了许许多多的人，有罪的，无辜的，凶狠的，仁慈的，强大的，懦弱的，早已经数不清，只有那个人，那么的良善，那么的傻，也只有那个人会让他不忍再想起……
只有那个人让他觉得愧疚。
泠淼，下辈子生得聪明些吧，别再那么笨了，炙炏心里想着，不由得嘴角扬起了些许，苦笑了出来。
炙炏的沉默和脸上突然出现的笑，惹恼了一旁的三长老，他加重了语气，直呼其名说:“炙炏，莫不是跟你呆久了，也不知道哪里才是自己的家，堂堂魔君难道分不清自己是妖是魔？也不知轻重了？”三长老说话还是一贯地不怎么客气。
炙炏转眼看着三长老眼神一沉，这话是个明白人都能听出来，明着是对炙炏说，实则更是在暗讽泠淼。
炙炏依旧未出声，“炙炏！”三长老作势要动手，右手高高举起，被二长老一把抓住，显然这里不是动手的好地方。崔定见势头不对，赶紧过来做着和事佬。
“几位别动怒。大家舟车劳顿来到我凌虚城，想必是……”本来崔定是要为炙炏打个圆厂，可还未说完，炙炏猛地站起，也不给崔定啥面子径直走向了门口。
这让崔定脸上一阵红一阵绿的，到口的话也没法再说下去，好歹他也是凌虚城的城主，再说他明显是帮着炙炏说话，没想到炙炏竟如此不给面子？魔族两位长老也没意料到炙炏直接忽视了她们，是要离开？
三长老正凝神汇灵正准备拦人，就看到炙炏朝着门口的两个人就是一拜，又恭敬道:“小王见过宫主。”原来炙炏刚刚瞥见出现在门口的澹台静宸和慕笙歌两人，所以才有了刚刚的举动。
炙炏唤宫主时，身子虽向着澹台静宸，眼神却偷偷瞥了眼慕笙歌，慕笙歌与炙炏相视一眼，两人纷纷移开了视线。对于刚刚炙炏的那句宫主，怕是只有她们两人知道到底是在唤谁。
“妖王不必多礼。”澹台静宸道。
这时候众人才反应过来，妖王面前的是谁。堂内人多，本就有人见过澹台静宸的，就算是没见过，能被妖王尊称为宫主的，除了万幽宫的宫主澹台静宸外，还有谁呢？
魔族的人自然是认出了澹台静宸，三长老将手一放，背到了身后。值得一说的是，魔族内部向来不合，长老们心中对泠淼多有微词，但是对澹台静宸却是十分敬重的。
“澹台宫主。”三长老和二长老也过来向澹台静宸行礼。
“两位长老请起。”澹台静宸回道。
三长老迫不及待说；“澹台宫主，魔君去妖殿小住史无前例暂且不说，自从他去了妖殿更是再无音讯，今日这炙炏必须给我们个说法。”
澹台静宸早就被奉是妖界和魔族的共主，让她主持公道自然合适不过。刚才魔族质问的事情，对此别人不了解，慕笙歌却已了然于心，这事情显然是炙炏理亏。
澹台静宸看向炙炏，希望她能给个说法。炙炏终于开了口，“待此事解决，我会带着魔君去魔君，到时一切自会明了。”
“如此，两位觉得如何？”澹台静宸问道。炙炏既然松了口，澹台静宸也这样问了，再追着不放就显得自己过于小气了。
这事告一段落，崔定将众人安排好了房间，说是稍作休息，等到晚上再做商定。
/由于澹台静宸身份特别，崔定给她安排了个独立的院落，只是澹台静宸刚刚住进去不久，就发现隔壁房间似乎也住进了人。
栖迟带着恒鑫儿拍响澹台静宸房门的时候，慕笙歌正在收拾床铺，澹台静宸开门见到栖迟时颇为吃惊，“师叔也来了？”刚刚在堂内没有看到栖迟，想来她是后面才来的。
“嗯，我来看看。”怎么说栖迟作为曾经的神君，若是凌虚城真到了她不得不出手的地步，还是不会无动于衷。
今日到时听说崔定说静宸也来了，便让崔定也安排她住在这里，方便两人叙旧。
“鑫儿见过澹台宫主。”恒鑫儿一脸开心地说道。这一次出来的时间不短，栖迟吃不惯外面这些人做的东西，所以就留着恒阳留守醉梦阁，带着恒馨儿来了，这可把恒鑫儿开心坏了。
澹台静宸点了点头，“恒姑娘许久不见。”见恒鑫儿手里端着东西，澹台静宸赶紧开门让两人进了屋。
澹台静宸亲自给栖迟沏茶，恒鑫儿站在一旁将手里刚刚熬好的汤放到了桌子上，盖子一揭开，香味瞬间扑鼻而来。“恒鑫儿刚刚熬好的汤，送来与你们尝尝。”栖迟喝了一口茶，对澹台静宸说道。
听到外面的动静，慕笙歌从内室出来，见到栖迟那刻，她也是有些惊讶。见到慕笙歌，栖迟打了声招呼，“小狐狸。”栖迟只喊了一声，笑容突然淡起来，反而是端详起慕笙歌，盯了许久也没说一句其他的。
栖迟从未盯着她那般久过，而且这栖迟的反应很是奇怪，“师叔？怎么了？”栖迟是凤凰，灵力深厚，慕笙歌怕她看出什么。
栖迟忽而展颜一笑，“小狐狸，你倒是越发的美艳了，也不知道你可有想我这个老人家啊？”栖迟问。
慕笙歌的心里这才松了口气，笑到:“嗯，自然是想师叔了。”论哄人开心的本事，慕笙歌必定排得上号。
“师叔该说正事了吧。”栖迟酗酒，以往无事的时候总是要喝上几杯，而这次未让恒鑫儿带着酒，看来并不是单纯的找自己闲谈，怕是有什么事要说。
栖迟摇头，摊手长叹里一声，“还是你了解我啊。”确实她是有事。“静宸，晚上可愿跟我去妖市一趟？”栖迟变了语气。认真道。
栖迟话一出，慕笙歌心里咯噔了一下，妖市是尸疫最初爆发的地方，那里很危险，凌虚城的人避之不及，这个时候去莫非是为了……
“师叔可是想去调查尸疫？”慕笙歌问。
“嗯。凌虚城里的这些人能力堪忧啊，要搞清楚到底怎么回事，还得靠我们自己。怎么，狐狸你也有兴趣？”
慕笙歌看向澹台静宸，“静宸若去，我自然是要跟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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