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厅里, 姜沁和顾言煜面对面。
姜沁左右打量餐厅的装潢，身上写满了不自在。
顾言煜道：“我知道你不喜欢这么正经的地方，不过他们家甜品好吃, 你先尝尝。”
姜沁问：“有多好吃？”
顾言煜似乎知道他会问这个问题, 应对自如, “你尝了就知道了。”
姜沁对此保持怀疑的态度。
顾言煜都已经出去那么长时间, 哪来的功夫去尝他们当地哪里的东西好不好吃？
但是等甜品上来后, 还真挺好吃。
一起生活多年，顾言煜了解姜沁的口味，甚至可以说, 在这个世界上, 没有谁比顾言煜更了解姜沁。
姜沁吃了一两口，面色有所缓解。
“还有呢，”顾言煜见状，立刻见缝插针, 打了个响指, 让服务员把其他的餐食都上上来，“都尝尝，吃不完没关系，剩下的我解决。”
姜沁的脸色终于恢复如常，有点想笑，但又憋着, 问了一句：“你不是一回来就找我去了？”
他一直以为, 顾言煜刚下飞机就来他们学校门口等着了。
但现在看来, 找餐厅也费了一番功夫。
顾言煜一本正经道：“我要是什么都不准备，某些人的脸就成小苦瓜了。”
姜沁的笑容立刻收敛了，“我哪有？”
“我也没说是你啊, ”顾言煜见好就收，“我这次出差，给你买了很多的东西，要不要看看？”
姜沁问：“很多？你还随身带着？”
“当然，有一部分还在邮递，”顾言煜道，“但是现在有几个能给你看。”
姜沁一副好奇但又忍住的表情。
顾言煜见状，眼中的笑意都快溢了出来。
孩子还是孩子，哪怕已经长成了大孩子，性格当中依旧有充满稚气的部分。
“听说你在集邮，”顾言煜道，“我收了一些当地的旧邮票，在一个老人家手里买的。”
姜沁的眼立刻亮了，“真的？”
顾言煜道：“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姜沁让他把东西拿出来，连饭都顾不上吃了——他吃饭一向是个大问题，挑食挑到全家人头疼。
顾言煜让他先坐下，等他好好吃完饭再给他。
姜沁勉为其难道：“行吧。”
他忍不住道：“你怎么就会用这一招哄我吃饭？”
顾言煜的嘴角控制不住上扬，“招数不在新，管用就行。”
他离开那么长时间，姜沁生气也是应该的，如果姜沁不生气，那才该是他惶恐的时候。
姜沁耍小性子，他比谁都乐意哄着，把姜沁给哄高兴了，他比谈成一桩生意还要高兴。
在这个世界上，谁都比不了姜沁。
至此，姜沁的气已经全消了，不仅不生气了，精神比之前还要亢奋。
但相应的，由于过于兴奋，饭也吃不下去了，主食都没吃多少，就捂着肚子可怜兮兮地盯着顾言煜看。
对上他的眼神，顾言煜微微一顿。
两个人待一起时间长了，其实不太能意识到对方成长的变化，也看不出来对方是瘦了还是胖了，有没有长高，有没有变成熟。
这种时候，偶尔的分别再相见，就会让这种变化无所遁形。
在顾言煜的眼中，姜沁一直是个矮他很多的弟弟，两个人个子上的差距一直存在，他也一直觉得姜沁就是那么高，好像永远也长不大。
头一次发现这种变化，是什么时候呢？
好像是顾言煜第一次出差的时候。
在他第一次出差之前，他和姜沁从来没有分开超过一星期的时候，几乎每天都要见面。
他们头一次分开那么长时间，姜沁忍着哭意，在路边送他的场景，他到现在还能想起来。
同样刻骨铭心的，还有他身在外地时，对姜沁日日夜夜的想念，各种各样的不习惯。
等再次见面时，顾言煜第一次特别特别紧的拥抱姜沁。
他们两个都不是能腻歪的人，对内对外都保持一定的距离感，肢体上的接触能避则避，最多最多就是紧靠在一起。
姜沁被他突如其来的拥抱都给搞懵了。
但当时他也非常想顾言煜，于是纵容了顾言煜的行为，乖乖趴在他的怀里没动。
也是那个时候，顾言煜忽然发现，姜沁好像长高了。
顾言煜松开姜沁时，眼角有点红，被他侧头掩盖了过去。
他问道：“你什么时候长这么高了？”
以前都是搭在他的胸膛部位，现在已经到了他的鼻尖。
崔音彤也跟着姜沁出来接顾言煜，一直站在一边，闻言道：“少爷，姜沁老早就长这么高了，你走这几天，他根本没长啊。”
顾言煜一愣。
当时的恍惚，到现在又重现。
姜沁见他不理自己，干脆开口道：“我吃不完了。”
一般在外面，他吃不完的东西，都是顾言煜帮忙解决，除非顾言煜也撑到不行了，才会剩下。
顾言煜终于回神，他伸手把姜沁剩下的甜品拿过来，边吃边装作不经意问：“我怎么感觉你最近又变了一点？没干什么坏事吧？”
姜沁有时候觉得，顾言煜真的跟个老妈子一样。
不是指他啰嗦，而是他问出来的问题，人家都说三岁一代沟不是没有道理的，这都什么问题？
他好奇道：“你觉得我能做什么坏事？还有，我哪里变了？”
“说不上来哪里变了……”顾言煜瞥了他一眼，接着道，“没谈恋爱吧？”
合着这才是重点。
姜沁反应了一下，他反应有点迟钝，不过多思考一会儿，还是能抓住重点的，“谈恋爱了该是什么样？容光焕发？”
当年的小文盲，如今大脑终于装进了不少的知识。
顾言煜拿着勺子的手紧了紧，不过他把紧张掩盖的很好，没让姜沁看出来。
姜沁反应了过来，“你觉得我变好看了？”
顾言煜道：“算是吧。”
他又问了一遍：“所以谈没谈？”
出乎意料的是，姜沁犹豫了。
姜沁这一犹豫，顾言煜差点把手中的勺子给掰断，紧紧盯着姜沁的眼睛，喉咙好像被什么东西扼住。
“姜沁，你高三了，”顾言煜沉声道，“这个时候谈恋爱，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你……”
“谁说我谈恋爱了？”姜沁眨了眨眼。
顾言煜一口气还是没敢松，心脏都快不跳了，“没谈你犹豫什么？”
姜沁道：“我只是突然想起来了我们班里的一个八卦。”
顾言煜闭了闭眼，缓缓吐出一口气，感觉又能顺畅的呼吸了。
姜沁疑惑道：“你这是怎么了？我要是谈恋爱，你反应这么大？不至于吧。”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姜沁发现，顾言煜对他的掌控欲好像大了不少。
以前顾言煜以他哥自居，但两人干的全是“狐朋狗友”的勾当，童年玩伴的性质居多。
随着年龄的增长，顾言煜越来越爱管他了。
顾言煜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含糊了过去，“你们班里什么八卦？”
“我跟你说总觉得有点没劲呢，你也不认识他们，”姜沁说完，接着趴低了头，像是生怕被谁给听见，小声道，“你不许告诉我们老师……我们班里的文艺委员，和体育委员好像是谈恋爱了。”
顾言煜的反应果然平平，“是吗？你怎么知道的？”
姜沁道：“这是我另一个同学告诉我的，我就说告诉你了没劲……”
这时，姜沁的手机忽然震了震。
顾言煜的眼神立刻变得防备起来，盯着他拿起来的手机看。
他隐约看见一个备注，但是看不太清楚。
姜沁低着头，和对方聊了几句，这才放下手机。
顾言煜问：“温嘉泽？”
“你怎么知道的？”姜沁很诧异，随后皱眉道，“我真该给我的手机贴个防窥膜了，一个两个的都能看见。”
顾言煜：“他找你做什么？”
温嘉泽是他们家的一个邻居，顾言煜和他不熟，但是姜沁不知道怎么和他认识。
顾言煜不清楚他们之间的关系怎么样，但姜沁竟然和他有联系方式这一点，让顾言煜有点不悦。
“不知道，说是有事要和我说，今天晚上约我出去玩，”姜沁道，“他也没说清楚什么事。”
顾言煜道：“不许去。”
姜沁睁大了眼。
果然，顾言煜管他管的越来越严格，越来越过分，现在都要干涉他交友了。
两人一直以来有个原则，就是不能交比他们关系还要好的朋友，除此之外，干涉的都很少。
姜沁眼睛一睁，顾言煜强硬的态度立刻就改变了。
顾言煜道：“我的意思是，你总要搞清楚他叫你出去干什么吧？万一他有什么不好的目的呢？比如找你借钱之类的。”
姜沁道：“他和我们是邻居，你觉得他会找我借钱？”
顾言煜委婉道：“就是个比喻。”
反正他看他们隔壁住着的那个小子，不像个好人。
姜沁也不是会完全听话的人。
他道：“你出差两个月，我可没说过什么。”
一提这，顾言煜瞬间偃旗息鼓。
沉默了片刻，顾言煜道：“去吧，我也没说不让你去。”
姜沁：“……”
所以刚刚那句话，是他幻听吗？
顾言煜道：“但你得带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