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察猜双目圆睁,遍布血丝的双眼之中满是愤懑与不甘,而与之相对的玉守润却显得风轻云淡,好似不过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一般!
也是这一刻,楼上如雕塑一般的老人终于微微动容,但又很快隐去。
而下一刻,倒飞在空中的察猜脸上却挂满了意外之色。
玉守润看着摔落在地上的察猜,又抬头看了一眼楼上依然端坐的老者,然后便转身迈步,不紧不慢的向门口走去。
此时地上的察猜挣扎着爬起来,他抬头直视着玉守润的背影,神色一阵变换过后,紧绷的肌肉缓缓放松,声音嘶哑的问到
“为什么?”
玉守润停顿了一下,转头看了一眼破楼中最后一根完好的顶梁柱,然后才面色如常的对察猜道
“无他,惜才而已”
说完,便转过头,双手放在木门的门把手上,刚要打开,身后便再次传来察猜嘶哑的声音
“我一定,会亲手洗刷今天的耻辱......早晚!”
玉守润闻言嘴角微微勾起
“我等着,早~或晚”
话音刚落,玉守润握着把手的双手向后一拉,随着嘎吱一声轻响,和煦的阳光撒在玉守润那意气风发的脸上。
一片美好!
楼上的老人看着楼下的察猜和玉守润突然也仰头大笑了起来,
虽然这笑声有些难听,但却是切切实实的发自内心的笑!
笑过之后,他又不禁喟叹一声,然后伸出右手按在身前一根已经被撞的弯曲的承重柱上。
随着身体中所余不多的力气被运起、催发,本就勉力支撑的承重柱终于彻底断折!
......
昏黄的老式日光吊灯率先落在地上,于啪嚓一声脆响中摔了个粉碎,随后一束束阳光穿透支离破碎的屋顶,代替已经碎裂的日光灯将小楼里面照的通明。
老人低头看着地上如一朵花儿般绽放的日光灯,一时缅怀,一时又释然!
“这是一个新的时代!可惜,没有承载我的船了啊!”
话音刚落,木楼便彻底倒塌,在被掩埋的前一刻,老人抓住桌子上已经落满灰尘的长衫猛地向愕然转身的玉守润一扬
“小子,可惜你晚生了十年”
余音未落,他便自费心脉,一口鲜血自口中喷涌而出!
长衫扬起的一瞬间,木板与茅草齐齐落下,将这头叱咤一时的东南猛虎,连同他那张被擦的一尘不染的桌子一起掩了个干净!
当叮铃咣啷的声响停歇,阳光下,跪趴在废墟之中的察猜看着二楼那堆由木板和茅草自然堆积而成的坟冢,牙关紧咬,血红的双眼中似乎有水光氤氲。
便在这时,一阵‘嘎吱’的声响突然从玉守润的头顶处传来,察猜闻声看去,映入眼帘的一幕让他心中陡然涌起一股冲动。
当这股冲动涌入脑海,他的身体骤然爆发出无与伦比的力量。
......
玉守润仰头看着楼上的那座坟冢,心中蓦然升起一种悲哀!
这种悲哀是如此的强烈,以至于他心中刚刚升起的意气风发都变得寡淡无味了起来。
他深吸一口气,将心中的种种杂思压下,然后目光稍稍上移,看着空中那件纯白绣金的长衫如一朵华贵而优雅的云彩般,在玉佩的带领下飘飘荡荡的向自己飘过来。
当长衫恰好飘到他的身前时,他自然而然的伸出一只手,自然而然的,臂入长袖。
也自然而然的,华贵的云便恰恰当当的披在了他身上!
可惜,这无比写意的一刻被头顶处的一道难听的‘咔吱’声响破坏了个干干净净。
玉守润抬头看去,这才发觉门框在木楼垮塌中不堪重负,在连锁影响下同样开始散架倒落。
他刚要有所动作,便忽觉身旁有一阵风吹过,一道身影突兀的出现在了他侧前一步的位置。
半空中的门框被这道身影托住!
但不知是门框太重还是怎的,那门框下落不停,一直到压到了他的肩膀,压的他口涌鲜血,不得不弯下腰来才终于止住。
此时察猜的情况很不好,原本就受伤不轻的他骤然爆发出远超以往的力量直接导致浑身肌肉拉伤脱力,内腑更是严重受损。
但,他不能放手!
玉守润看着身边这个被门框压的不得不弯了腰的身影,一时居然有些失神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他上前一步,不顾深藏在腹中的隐患同样将双手撑在头顶上方的门框上。
玉守润的动作引来了察猜的注意,他扭头看了玉守润一眼,却没有说话,于是玉守润便冲着他笑了笑,而后嘴里便喊起了号子
‘一、二、起~’
察猜应声奋起余勇,同玉守润一齐使力,门框又回到了原来的高度。
几度喘息过后,玉守润扭头看向二楼道
“不去看看吗?”
察猜闻言也跟着扭头向二楼看过去,怔了一会后他摇了摇头道
“他解脱了”
正当玉守润若有所思之际,几个受伤较轻的武师一瘸一拐的齐手抱着两根圆木向他们走来。
......
玉守润站在依然空旷的街道上,看着那两根撑着门户的木头,突然咬破自己的手指,走上前去在左边的那根木头上写下三个魏碑血字——玉守润
写完,玉守润转身对着察猜说到
“我帮你,你帮我”
察猜看着那三个雄浑古朴的汉字皱了皱眉头,而后迈步向前捡起地上一块残破的木片将手掌划开在右侧的木头上留下一个血掌印。
做完之后,他扭头对身边的一个武师吩咐到
“拿酒”
很快,一个从废墟堆里挖出来的黑褐色酒坛被递到二人面前,察猜先是拿起酒坛咕咚咕咚的灌了一大口,随后便将酒坛丢给了玉守润。
玉守润一把接住,然后也咕咚咕咚的灌了起来。
酒很烈,入喉如火烧一样,而且还夹杂着浓郁的苦味和涩味,玉守润猛灌了一气后便皱着眉头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气,他感觉自己是在吐火。
这是玉守润喝过的最差的酒,可此时此刻,他却感觉格外的畅快。
察猜向玉守润伸出手,玉守润将酒坛子递给他,察猜又灌了一气后便用力一抛,随着‘啪嚓’一声脆响,酒坛碎裂在了二楼的‘坟丘’上。
察猜看着二楼上遍洒酒液的‘坟丘’,嘴里轻声到
“这是你们古国的烧刀子,最差的那种,可老头子偏偏最喜欢!我以前不喜欢,但现在觉得......这酒真TM棒”
话说到这里,他突然叹声道
“其实老头子什么都明白,有些事不是我们能说了算的!但他心里有道坎,一道怎么都迈不过去的坎!还有很多人不明白,怎么都不明白”
说到这里,他看向木楼中那些忙碌的武师们
“所以,这一场一定要打!”
说完,他扭头对玉守润说到
“所以,我不恨你,但,也别想我感激你”
玉守润点点头道
“我晓得”
察猜点点头,然后抬起头再次打量起身前这座已经支离破碎的木楼,一瞬间的迷茫过后,他笑了,他笑着指着这座木楼道
“将来,我会把这座它修好,修好之后我就去找你”
玉守润闻言笑着道
“随时恭候”
说完,便转过身不紧不慢的向着街对面的茶楼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