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第 136 章

第一百三十六章

林如海亲自给乐清晟去了一封信,但信中虽然没对乐清晟述说京城的那些流言蜚语。但他这封信里的每句话都在告诉乐清晟,白家是怎么知道消息的,他们林家又是怎么知道春纤身世的,以及如今的人命官司和满城风雨风言风语。

林如海笃定以乐清晟的性子在收到信后,一定会派人上京城来核实情况。只要人来了,那春纤的那些过往就不再是秘密。

光是卖身为奴这一条,就足够乐家对认女这件事左右摇摆。若是再加上人命案子以及那些能够逼死人的流言,以乐清晟的性子定然会否认春纤的身份。

不但会否认,说不定还会在江南那边给这个女儿立个衣冠冢。

林如海懂春纤的心思,明了她不回乐家的决心有多坚定。所以在信里特特加了一句春纤在林贾两家多受重视,规矩秉性极佳,又时常陪着主子出门应酬的话。

有了这么一句话,哪怕这个女儿认回去,又改头换面的换个身份,但她想要在京城权贵人家结亲也难。让人认出来乐家的女儿曾经卖身为奴,乐家丢不起那个人。

更别提因为傅试这个案子,傅家那些下人的供词,春纤已经没了清白名声。这样的女儿就算认回家,也是要浸猪笼的。

不认回去,乐家的名声清誉不会受到丁点玷污。所以认回去再弄死还是只当这个女儿死在外面了,这真没什么好选择。

╮(╯▽╰)╭

乐家那边还真如林如海所想那般,不但拒绝承认春纤是他们家的嫡长女,还真的在乐家祖坟最外围立了座衣冠冢。

乐清晟专门给林如海写信,一来问候林如海的身体,二来便是谢他惦记,但他的嫡长女当年就已经失足坠落悬崖没了。因一直不见尸身,他夫妻才一直不肯接受这个事实。但这次回老家奔丧,侍候母亲的老仆妇才将当年的事情说了。

原来是老太太担心自己悲伤过度,这才没告诉他长女的尸身早就找到了,只是被野兽啃食的七零八碎,不成样子……

看到这封信,哪怕林如海这般涵养极好的文人都有一种破口大骂的冲动了。更别提如今小暴脾气蹭蹭往上涨的黛玉了。

怪不得春纤宁肯卖身为奴,也不肯回家当候府的千金。有这么一对狼心狗肺的爹娘,脑子进水了才回去呢。

太恶心人了。

黛玉还想着,若乐家在这个时候能做个人,站出来维护春纤。就算春纤仍旧不想回家,她也会想办法劝春纤回家的。就算以前的事情不能一笔抹掉,但是想要混淆视听的办法却有许多。

比如将官盐当成私盐卖,只说春纤是养在外面的外室生的女儿,如今那外室没了,春纤也大了,自是接回乐家记在当家太太名下。

或者悄悄安排一下,只说是哪个亲戚家的孩子过继的,也不是不行。

物有相同,人有相似,换个发型,再化个不一样的妆容,认出来的概率能有多少?反正她是打死都不会承认春纤就是自己的贴身丫头的,旁人还能比她亲近?

可这乐家明显是嫌弃春纤了,压根就不想认春纤了。

哼,好气哦~。

林如海想到乐清晟能去西北任粮道,这里面就有白家的手笔,想到这里,他便又觉得春纤算是还完了乐家的生养之恩了。

以后...那丫头不是给自己改名叫林旖旎吗?

那就叫林旖旎吧。

反正乐家不认,白家就没理由拿人。不过...如今林家势微,黛玉又是这般眼瞧着说亲的年纪,凭白得罪了白家那疯妇也是得不偿失。转眼间又想到春纤也是个精明小丫头,到是又不担心因为春纤这事跟白家起冲突了。

毕竟那丫头什么时候回来,会不会回来都是个未知数。

白家那边,就先敷衍着罢了。

……

林如海知道春纤玩心大,一时半刻回不来,便想着白家那位太太苏氏也是一把年纪,未必能挺到春纤回京。就算春纤回京了,她也未必在京城。更何况以林如海对春纤的了解,春纤哪怕回京城了,估计都不会再用本名和那个她自己起的林旖旎的身份出现。至于会是什么身份...那林如海就猜不到了。

此时还在洛阳给黛玉写‘家信’的春纤还不知道,乐家那边明面上已经不能威胁她了。就算将来乐家反悔了,可他们此时给林如海写的信却是一份不折不扣的证据。

可少了乐家,白家和傅家以及朝.廷的人也是不会放过她的。

这日子叫她过得,真够可以的了。

可能是债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痒,春纤那没心没肺的劲一上来,还真没将那些恼人的玩意放在心上。

给黛玉的信里,写了不少这一路的见闻,最后只犹豫了几息,便将洛阳城的热闹也写了几句。

黛玉是个聪明人,看到这封信,再按着她信里写的东西,定然能推断出她在洛阳。她回头是要托镖局的人帮她送信到林家,只要打听一回那镖师从哪来,她的行踪定然也不是秘密。

不过春纤虽然告诉黛玉她要在洛阳看了牡丹再离开,却没告诉黛玉出了洛阳会朝哪里走。并且,春纤还准备等离开洛阳前再将信送到镖局。

一是担心这封信被其他人拿到,二一个就是她其实也不知道离开洛阳后他们会哪往哪个方向走。

将信写好,又从交易系统里找了个樟香木的匣子,将信放在里面后,便准备明儿买些牡丹花芯和牡丹茶一块给黛玉带回去。

上次送信回去,用的是驿站。这次送东西回去,春纤便准备用镖局。不为旁的,只为了那一眯眯的谨慎心。

是夜,直到城门关闭的时辰过了,柳湘莲也没有回来,春纤便知道今晚柳湘莲定然不会回来了。点了两道洛阳本地菜,春纤又点了道粥,便准备用晚饭。不想那边刘贞竟然打听到了他们落脚的客栈,然后派人送了些吃食用品过来。

春纤拿碎银子赏了带人送东西的小喜,又问了一回刘贞那边的情况,不过到底是回绝了去刘贞外祖家找她玩的话。

“柳爷不在?”小喜看了一眼屋子,没看见柳湘莲。开始以为是在里间,但这半天都不见人出来,才确定柳湘莲不在房里。

春纤歪了一下头,用一种不以为意的语气回了句,“哦,他有事出去了。明天早上应该就能回来。找他有事吗?”

明天早上方归?小喜心忖,这怕不是又去了那种地方吧?

见柳湘莲没在这里,小喜也不多呆,拿着春纤给她的赏银就回刘贞外家。

回到刘贞外家,小喜先跟刘贞汇报了一回送东西和邀请柳家兄妹做客的情况,然后才跟刘贞说起关于柳湘莲不在客栈的事。

刘贞听罢,微微叹了口气,“瞧瞧,这才是亲兄妹,这种时候都记得给她哥打掩护。”

“姑娘既然相中了,为什么就又?”小喜是知道刘贞心思了,见她是着实喜欢柳湘莲,可这会儿眼瞧着分开了,却没动静了,心里也替她着急。

“你懂什么?但凡这人沾了嫖和赌,基本就定性了,以后是再难改了。指着他学好...不敢赌,也怕赌输了。”拿起一块千层糕,刘贞没吃,只掐在手中反复的相看,那样子不用说,都知道她心里正想着什么事,“这事就此打住,以后再不必提了。小喜,咱们自幼长大,我希望你别学了那红娘的做派,不然...我会很为难的。”

小喜一凛,立马给刘贞跪下,张口就是一串表忠心的话。刘贞见此起身将小喜扶起来,又来了一段主仆情深,生死不弃,端的是一场好戏。

刘贞原本没那么多心思,可跟着春纤走了一路,多多少少受了春纤一些耳濡目染的影响。这会儿用起来,虽然有些生涩,到也是满分的答卷。

小喜被敲打了一回,此后到是真的比以往更用心的侍候刘贞,往后数十年不曾做过一件越了身份和本身的事。

这一点,怕是打死春纤,这姑娘也做不到这么敬业。

→_→

吃过饭,又看了一回刘贞送来的东西,在心里估算了一回价值,又琢磨了一回过几天买什么东西回礼这才又检查了一回门窗,将交易系统里的一些笨重物件都推在门窗处这才安心睡去不提。

翌日一早,春纤就被客栈的嘈杂声吵醒了。不过醒来归醒来,却仍旧赖在被窝里发散思维的赖床。

“当,当当!”

就在春纤犹豫着先下床漱口还是先在床上吃点什么,完事再漱口的时候,客房的门被敲响了。

春纤激灵了一下,看一眼门窗处的笨重物件一边披褙子下床,一边扬声问门外是谁?

“是我。”

柳湘莲的声音从外门传进来,春纤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加快了动作,一边将门窗前的东西都收起来,一边系褙子的襟带,等襟带系好了才去给柳湘莲开门。

“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春纤一边开门放柳湘莲进来,一边随口的问道。

柳湘莲进来后,春纤看了一眼对着走廊的房门,又看了一眼放在外间角落的罗汉榻,便又将房门关上,转而将不是开在走廊这一面的窗户打开了。

他们昨日落脚的客栈,和大多数客栈一样,门开在走廊里,门这一侧还有个窗户。但比旁处客栈要好的是,三楼的客房,靠近后院的里墙那边也开了两个窗户。

一个在里间,一个在外间。

将里外两间的窗户打开,房间里就进来不少新鲜空气。春纤开窗户的时候还往外看了一眼,虽然因为角度的问题看不到后院处的马厩情况,但却能看到整齐摆在后院一侧的马车。

他们那架马车,由于样子与众不同了些,到是异常的显眼。

“去换件衣服,我带你出去吃早饭。”柳湘莲看了一眼角落里的罗汉榻,见上面已经铺了他惯用的被褥,不由嘴角勾了勾。他想到上次春纤生病,他不过是坐了一下她的床沿,她就嫌弃的说脏,说不能穿着外面的衣服坐在被褥上。

房间里的香炉,昨夜点的是牡丹味的香饼,这会儿春纤从荷包里找到一块拇指大小的薄荷味香饼点上后,这才转身进里间洗漱。

洗漱过后就是对着自己那张脸进行最初级的保养。

没办法,年纪在哪里呢。好多的保养方法现在都用不上。

春纤出门都戴帷帽,既可以挡灰,又可以遮阳。而且戴帷帽还有两个好处,那就是头发可以随便梳,完事在大街上吃东西,也不必太注意形象不说,还不容易叫食物沾上灰。

一举数得。

简单的将头发梳好,春纤才站起来,摸着下巴想今天穿什么。

今天既不骑马也不坐马车,所以是可以穿裙子的。

那她是穿石榴裙还是马面裙,百褶裙呢?

嗯...就那件桃红金绣百褶裙,立领朱砂红的中衣,再一件白底对襟窄袖撒花褙子。

鞋到是好说,因为裙子长,穿的鞋几乎都不会露出脚面。

这一身穿在身上,再戴一顶白纱帷帽,嘻嘻,她真是太会穿搭了。

拿着帷帽从里间出来,春纤发现柳湘莲也换了套衣服,见状,春纤找了店小二,让他叫个婆子过来,她这里有衣服要洗。

“要不要买个粗使下人?”等春纤跟婆子交接了衣服,柳湘莲一边带着柳湘莲往外走,一边低声问春纤。

“买下人?”春纤想了想,然后摇头,“咱们都要挤一间屋子,要是再买了下人,住哪呢?”更何况,人多了,出行也未必是件方便的事。

她自己什么情况,心虚着呢。

也就柳湘莲这个时而粗中有细,时而粗心大意的人不会注意到那些细枝末节,换个人来,不是她过得比现在还憋屈,就是已经被人发现了猫腻。

再说了,买下人是一笔银子,养下人又是另外一笔持久性开销。而他们能用到下人的地方其实就是洗衣服这种事。

若不是她坚决不肯用凉水洗衣,也不愿意将自己的手指弄粗,她自己也能洗。

不过话又说回来,人挣钱就是为了叫自己过得更好,更舒服。只挣不花当个守财奴,那么苦着自己哪还有挣钱的动力?

她这是消费,但这消费也是在促进社会经济流通和发展同时,给勤劳的人们一个‘努力就会有收获’的正确引导。

所以这钱,花的正义,花的大气。

值啦。

柳湘莲:“...随你。”

被春纤满嘴高大上理由噎住的柳湘莲,抽着发懵的头一边结束这个话题,一边示意春纤可以带上帷帽了。

帷帽一戴,谁也不爱。

春纤戴好帷帽,又拿出两颗芝麻糖,一颗自己吃了,一颗递给柳湘莲。

芝麻美发呢。

高粱饴一类的软糖外面沾上两层芝麻就是这个时代的芝麻糖了,吃的时候特别的有嚼劲,又劲道又香甜,就是吃完总会沾得满牙都是芝麻沫,所以吃这个糖之后,要么喝水漱口,要么就是不断的用舌头在口腔里舔来舔去。

春纤心情好的时候,特别喜欢作弄人。她戴帷帽一个劲的动嘴巴无人看见,可是倜傥不群,风光霁月却是个什么都没戴的。

长的极俊美的脸,做出那等不算雅观的动作,那形象毁的可不是一点半点。

若是这个时候有人跟柳湘莲打招呼,那牙上的芝麻沫怕是都沾在牙上了吧。

伸手在额头那里捂了捂,脑补出来的画面,美好的春纤自己都不敢看了。

好在走在春纤身侧的柳湘莲并不知道春纤在脑补什么,否则这难得的好心情都得喂了狗。

找了一家看起来客人不少的街边小食摊坐下,点了一碗胡辣汤,又要了一碗羊肉汤。等汤上来的时候,春纤还叫人家摊老板多拿两只空碗来。

一大碗汤变成两碗,两碗汤就成了四碗,等分完,春纤和柳湘莲面前都摆了两个半碗的汤。

主食就是三个馒头,柳湘莲两个,春纤一个。

春纤喜欢往汤里放辣椒和醋,时间一长,柳湘莲也学着春纤吃东西的习惯这么加调料。不过每次吃新东西前,春纤都会先尝几口再这么放。

这个时代的大多数调味料都已经齐全了,百姓家常做出来的东西已经趋近现代了。

当然,更妙的地方则是吃的东西真的比现代的要好吃很多很多。

就说现代的大米白面吧,为了让所有人都吃饱不饿肚子,科学家们追着产量跑,可产量上去了,味道上自然就会有所差异。

不能说味道一定不如以前,但可以肯定的是以前的粮食绝对没有任何污染,灌溉用的水也绝对是纯天然的河水。

光是冲着这一口吃的,春纤的交易系统里就已经陆陆续续存了几万斤的各种粮食以及粮种。

如果能回到现代,她和她家人就可以吃到无污染无公害的,真正的绿色食品。而她带回去的那些粮种,等回了现代,她就去农村租块地,请人种上几亩地。

想到这里春纤不由又想到在现代,城市户口的人不能在农村买房的规定,不然在农村买上一大块地,然后按着她在这里看到的一切,建上一个小型的复古小镇,是不是也能当影视基地用?

哇,想到以后有多少影视剧会在她的眼皮子底下诞生,春纤整个人都瓢了。

越想越美的春纤,咬着馒头都笑得眉眼弯弯。

柳湘莲扭头看他,挑眉问道,“这么好吃?”

好吃的都笑出声来了。

“嗯呀,忒好吃了。”回过神的春纤歪头冲柳湘莲笑,“咱们在洛阳多些日子好伐?”

“左不过也没什么要紧事,多住些日子也无妨。”顿了顿,柳湘莲才将自己想了许久的话跟春纤道了出来,“这阵子帮镖局的朋友送了几回镖,我竟觉得极适合你我这种居多定所,四处游历的来做。我想着,这两日去镖局办事的时候,也问问他们这里有没有什么镖要送。一来咱们有了目的地,也省的总不知道往哪里去。二来多少结交些朋友,顺便挣些银两,何乐不为。呃,呃,你瞧着这样安排可能行?”

柳湘莲有些爱面子,他不想让春纤知道去晋阳和来洛阳都是为了送镖。更不想让春纤知道这个送镖的差事他担心干不好,这才先干了一遭,觉得自己没问题了,这才装出一种漫不经心的样子告诉春纤自己的决定。

他也说不上来这是什么心思,他就想叫春纤高看他一眼,别瞧不起他。

春纤可不知道柳湘莲那颗少男心在想了什么,她这会儿听完柳湘莲的决定,眼睛都睁圆了。

看向柳湘莲的眼神都闪闪发亮,仿佛面前的男人说了什么绝世大真理一般。

真是出息了呀。

竟然还知道利用自己的长处和实际处境挣银子了。

哇哦,这男人也不是那么一无是处呀。

行哒行哒,这个真的可以有哦~

“真难为你是怎么想出来的,再没人比咱们更适合送镖这个差事了。”春纤兴奋的样子看在不知情的人里还以为面前的柳湘莲考上举人进士了呢,可实际上这男人能做到这一步,就已经叫春纤惊赞不已了。

可能是期待值太低,所以有一点改变,就叫人觉得欣慰吧。

就像是一个考试总不及格的学生,他的老师和家长对他最大的期待就是希望他能及格。而突然有一天,这小孩不但考试及格了,还超了及格线好几分,这对他的老师和家长来说,都是普大喜奔的一件喜事。

“不过顺道罢了。”谦虚的一句,柳湘莲见春纤吃饱了,便起身付帐,然后带着春纤往主街走。

“不先去镖局吗?”看柳湘莲似要带她逛街,春纤便隔着帷帽不解的问他,“从来诸事都是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不如你先去镖局忙正经事,等闲了你再陪我可好呢?”

让你一个人在洛阳溜达?

不提洛阳本地人,就是想到现在洛阳城有多少外来人,柳湘莲都不放心让春纤一个人在街上逛。

一个弄不好再像正月里那次,被人掠上马车弄得不知去向。

“安啦,不至于那么乱了。”就算要劫人,也不会在太阳底下,那么多的眼前劫的。

那帮人又不缺心眼。

“算了,你要是实在不放心,那我就先回客栈,等你回来了再出去。”顿了顿,春纤突然想到哪里不对劲了,“我以前也不是经常一个人出来闲逛,你也没这么紧张兮兮的呀,是不是出了什么事?真有人被绑?”还是这洛阳城已经出现了少女失踪案?

柳湘莲被春纤问得一怔,也开始回想自己为什么这么不放心了?

以前也没这样,难道真是他听说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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