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3 章 松手

姜昭昭瞳孔忽的放大,她眼里写满了不可置信。

她犹如受惊的鹿,浑身紧绷,无声地与秦温瑜对峙。

“你是在同我开玩笑吗?”

好半天,姜昭昭才道,充满戒备地盯着眼前的人。

秦温瑜也盯着她看,听她严肃地问出来这话,不安稳的、沉重的心情在这刻轻松了。

他看她戒备自己,怀有敌意,心里五味陈杂。

“你觉得呢?”

“我觉得二皇子开的玩笑太过了。”姜昭昭不悦道,她把讨厌写在脸上,五官也微皱在一起。

这种就算是玩笑,也让她不喜欢,怎么能对朋友开这种玩笑?

她以为他们的关系不算近也不算远,何必谈及此来当作条件让她选择?

况且她一直是把他当朋友看的,他这么问出来,叫她连这个朋友也不想认了。

“解药千金难买,倘若二皇子提出合理的要求,本公主一定满足,倘若二皇子因这解药故意刁难于我,这解药不给本公主也罢。”

她来此就没想过能得到解药的药方,而是已经做好去秦国寻找的准备了。

解药虽少,但它还能用钱衡量,就说明一定可以得到。

但若因为这个要挟她……姜昭昭对于这种随意的人,深感厌恶。

她的表情已经告诉秦温瑜了一切,若他再进一尺,那他们就连朋友也没得做了。

秦温瑜心沉了一下,随后他手轻按在自己胸膛上,试图让乱跳的心脏恢复正常;凝重的表情变得宽松,他深吸一口气调整自己失控的情绪。

他捏捏自己的鼻骨,眼里的公子浪荡轻浮的笑意又回来了,周身压抑的气氛也一并消散。

“是我言语有过。”

“这解药药方你尽管拿着,是无误的。”

姜昭昭眼里的敌意消失了,她迟缓地收好纸条,再抬眼看他时回到了平日里的表情。

“多谢。”

她友好的笑了一下,想起受伤的人,连忙向他告辞,转身后走出去没几步,就被他喊住。

他站在原地,姜昭昭半转身子回看他。

秦温瑜一脸笑意,似玩笑地朗声道:“要真想谢谢我,不如改日专程为我弹奏一曲吧。”

“好啊。”

树下的人安静地目送人离开,待红色彻底不见,他嘴角上扬的弧度才一点点落下,最后

缓步走向凉亭。

***

姜昭昭一刻也没敢耽误地赶回去,她被风吹得一身凉,顾不得自己就是勒紧缰绳下马。

她径直推开门,看见床前站着太医就是冲上前递出纸条。

“陈太医,您看看这可解毒?”

一边说一边喘气,然后太医接过她手中的纸条。

一晃眼,她才注意到了床上趴着的人睁着漆黑的眼眸看她,一眨也不眨,比不说话时还为安静。

“好点了没?还有没有哪里难受?”姜昭昭关心地问。

床上的人闭上的嘴巴不动,仍旧看着她。

以为他不舒服,姜昭昭又怕他发烧,连忙伸手抵住他的额头试探温度。

还好是正常的。

刚要松口气,她搭在人额头上的手就被轻轻握住了。

又像是怕惹她生气,只敢轻轻握着,力道不算大,但整个将她的手包裹起来,她冰凉的手感受到了暖意。

“你……”

她皱眉刚起,就要手往回伸,床上趴着的人闭上了眼睛,没再动作。

陈太医仅看了一眼就没再多看,又见姜昭昭想发火,他发愁地道:“嗯……祁大人中毒不浅,身子正是虚弱的时候,这个……额……”

他一把白胡子被他捋了四五遍,这句话也没说个明白。

姜昭昭:“太医有话就直说吧。”

“祁大人不易情绪起伏过大,容易激起谷毒的发作,老臣针灸也只是将这毒暂时压制。”

他又捋了一遍自己的白胡子接着道:“在解毒前身体虚弱容易陷入昏迷……”

“所以他现在又是昏迷过去了?”

“是,刚醒不久,说一直要等公主您回来,现在怕是见到您撑不住才又昏迷。”

姜昭昭垂眸再看向他握自己的手,喃声嫌弃道:“麻烦。”

说是这么说,手也没再挣扎开,任由祁憬舟的手握住她的手。

陈太医过目完药方,激动道:“不错,此药方正可解毒!”

“快快快,去抓药!”老太医看起来比姜昭昭还激动,他纸条递给药童递出去一半又收回了,“老身亲自去,这药方流传到外面可就麻烦了。”

“劳烦陈太医了。”姜昭昭目送他出门,老太医将药童留下来帮忙照看。

药童不过十岁,却是极有天赋的,他穿得朴素,一身灰色太医院的布衣抱着医书在一旁悄悄背诵。

姜昭昭看他一眼默许了他的做法,药童做了凳子,她就只得坐床边了。

她晃晃祁憬舟握自己的手,看他反应。

趴着的人一点反应也没有,手动也不动,姜昭昭放宽心,慢慢地从他手里退出来。

只退了两瞬,她见他缓慢抬起眼皮看她一眼,她的动作也随机停住。

然后他的手随机也跟着她后移,再次握住她整只手。

本以为他会说点什么,没想到他再次闭眼睡了。

“……”

行吧,就当给自己暖手了。

姜昭昭看着祁憬舟的唇上黑紫色越来越重,喊了药童来。

“他还好吗?”

药童摸摸自己脑袋,放下书走过来,他给祁憬舟把了把脉。

“不好。”

小孩子说话没有弯弯绕绕,“这位大人即便昏睡过去意识也还是清醒的,并未完全陷入昏睡。”

“这对于谷毒的控制是不好的。”

“而且他似忧心之事颇多,心神不安,跟师父说的一样,会容易引起谷毒的发作。”

“谷毒发作是什么样子的?”姜昭昭听得眉头紧在一处,声音也跟着紧绷。

“心脏如被蚁虫撕咬,四肢麻疼,然后失去意识,再然后就……”

听得姜昭昭一心只希望太医快点赶来。

这个时候,握着姜昭昭的手动了,她听见虚弱的说话声连忙俯下身子,耳朵贴近他的嘴唇。

“你说什么?”

“公主不必忧心。”

这是自他中毒以来姜昭昭听他说的第一句话,声音微颤细小,听得出是在忍受疼痛。

“这个时间就别管我了。”她一时不知是气还是笑,这人忍着疼痛还有闲心管她忧心不忧心?

她的语气算不上好,意识到自己语气强硬怕引起祁憬舟的情绪波动,转而温和地说:“还没来得及谢谢你替我挡箭。”

“你放心,我这人虽然不喜欢你,但还是知恩图报的。”

“在你养好伤前,我都会照顾你的。”

祁憬舟没有睁开眼,听见她说的话松开了一直握着姜昭昭的手。

姜昭昭:“?”

她听见他赌气似地道:“不要你不喜欢。”

上辈子一直都是她生病了,祁憬舟照顾她;还从没见到过生了病的祁憬舟。

这副模样与往常不太一样,谁能想到外人眼里、她眼里一向冷静的人还有如此情绪化的时候。

“你走吧,我不需要你照顾。”

说的话很有气势,可声音是有气无力,姜昭昭沉重的心情被他说得竟然轻松愉悦了一下。

这样的祁憬舟属实难见着。

“那不行,我得知恩图报。”姜昭昭说。

她认真地看着闭眼睛的人,也不在意身边站着的药童,平静道:“恩报完了我才不愧疚。”

照顾他仅仅因为是他救了自己,而不是男女之情的担忧。

若没有照顾他,她心里仅有的就是愧疚。

药童疑惑地看向她,没有揭穿姜昭昭的话。

公主口是心非,刚才这位大人握住她的手时,他分明就看到了公主嘴角的笑。

哪里是不愧疚这么简单。

祁憬舟还是那句话:“我不要你照顾。”

心脏已经隐隐开始疼痛了,刚才握着她的手也有些麻木僵硬,祁憬舟怕过会儿控制不住自己,自己中毒的模样会吓到她。

于是半开玩笑地想让她出去。

谁想这人说的话扎他心上比中毒还疼。

这句话比上一句强硬许多,好想真的不想叫她照顾。

姜昭昭垂眸,弯唇一笑,“祁大人翻脸如翻书,不知是谁不久前非要拉着我的手不松的?”

“是臣的错。”祁憬舟冷声道,他强咬牙挤出这一句,心中只想让姜昭昭赶快离开这屋子。

话都说成这样了,姜昭昭冷笑一声,也不知自己忽然在生气什么。

她如他愿起身,开口说:“祁大人既不希望我留于此,我也不惹人厌烦了。”

眼前多了光亮,祁憬舟听见她步子的声音一点点远离,待门关上,他如释重负般松口气,冷汗沿着他的额头趟落。

随后咬唇,紫黑色的嘴唇被他咬出血痕,丝丝红血印上了白齿。

这毒远比他想的要厉害得多,还好中箭的是他。

在忍受疼痛,脑仁也发昏的情况下,祁憬舟还在想:

她是不是真的生气了。

可他本来就不愿她照顾他,只单单陪着他就好了。

如果她不愿,为了要报恩照顾自己,那出去更好。

生气就生气罢。

在他身子渐渐冰冷的时候,有人从他牙齿间剥开了他的嘴唇。

然后他听到了本不该听到的声音。

“祁憬舟,你当本公主傻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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