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武林风云·十一 江湖有个算命摊……

归远知道裴初是个聪明的人, 可对方却总是出乎他的意料。

他们是跟着毕吴方三人身后从赌坊里出来,那三人在里面似乎和风易楼的人买了什么消息,他们觉得蹊跷便想跟踪看看三人想要做什么。

却没想到一出来就看到那三人围着裴初的算命摊子去了, 他们那时没有走近, 却能听到他们的话。

那时候裴初应该还没有认出他们,可他还是对那三人说,他们是在找人,或者说是在找什么东西。还劝他们说什么‘命里有时终须有’......

他好像知道这些人是来找他干什么的......

“你怎么知道的?难道是算命算出来的?”归远拿眼睛扫他,笑得不是很怀好意。

裴初坐在柳树下扇风, 抬眸漫不经心的点点头,“算是吧, 毕竟那伙人明摆着是江湖人, 江湖人为的也只可能是江湖事。而最近能让我和江湖事扯上关系的,也只有归大当家和阿朝。”

他说到这里倏的一笑, 眉眼间都是对事事了然于心的神采和飞扬,他老神在在的继续推论,“我作为算命先生,每日出来摆摊, 对于一些江湖传言还是有所耳闻的。”guhu.org 完美小说网

“近日来能和归大当家以及阿朝牵扯到的江湖事,左不过是饮马川大当家身负无名剑诀,而独山剑派与雁门掌门又死在无名剑诀之下, 且和一个白衣剑客有所牵扯的事。这便可以推测那几人就是为了你们和所谓的无名剑诀而来。”

他推测的有理有据,侃侃而谈, 仿若又回到那日他们擅闯小院, 面对归远的威胁从容不迫为自己辩得生机的样子。

归远挑了挑眉,上下扫了这个文弱清瘦的算命先生一眼,道:“你既然猜到他们的来意, 那怎么还敢说什么让他们不要去惦念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免得送命这样的话?”

他从裴初摊子后面的客栈里面买了一壶酒,此刻坐在裴初面前的板凳上,边喝边嘲笑他。

阿朝靠在柳树边上,手里无聊的转着自己的剑,听到这话也抬头看向裴初,皱着眉头表示对他当时这番举动的不赞同。若是他们没有及时出现,裴初很可能会激怒那些人,造成生命危险。

裴初却不紧不慢,拿过归远面前的酒壶,也给自己到了一碗酒,这才道,“即使你们不出现,他们也不会要了我的性命。”

他浅抿一口酒,微微一笑,“大不了就是捉了我去,当做人质威胁你们,而我想凭借阿朝和归大当家的本事,这几个恐怕还不够你们塞牙缝。”

“所以我哪能不劝他们迷途知返,免得枉送性命呢?”

他这笑得温良无辜,足以间对归远和阿朝的信任,归远一时不知该是感慨,还是可怜那已经走得没影儿的毕吴方三人,只觉得他们被算计至深又尤不自知的样子可怜的紧。

“不过,”裴初放下酒碗,眉头微皱似有些疑惑,“这些人究竟是怎么知道我与你们有所牵扯的呢?总不会是因为李大娘......”

他提到拿给他送鸡蛋和李子的李大娘时几近喃喃,自己又否认的摇了摇头。

好在归远为他解了惑,“应该就是从风易楼那里买的消息,这些人总是能无所不知般掌握着天下的情报。”

而他之前奇怪为什么号称无所不知的风易楼却偏偏要说《无名剑诀》在他身上,于是他也趁今天乔装易容前往赌坊的时候,也向他们买了这个问题的答案。

却是得到了一张他们写了阿朝名字的纸条,归远反应过来他们这是说阿朝与归远产生牵扯,那么不也就是等于与阿朝身上那一半的无名剑诀产生了联系了吗?

他们好像早就知道了阿朝是《无名剑诀》的传人,又料定了归远和阿朝必定会相见相遇并且结识。

简直就像...未卜先知的妖怪一般。

归远心中苦笑,想起那个黄金覆面,妖冶华贵的沈楼主,又向风易楼提出了一个问题,如今江湖上那些死在《无名剑诀》下的人,究竟是谁所杀?

而这一次,风易楼却不再给出答案了。

他忍不住想,这世间难道还有风易楼不知道的事?那么做出这事的人又是怎样的妖怪呢?

“你怕不是魔怔了。”

裴初折扇轻轻在桌上一敲,敲散了归远心中的胡思乱想。归远撇头看向他,就见算命先生沉吟缓慢的开了口,“既然暂时没了线索,为什么不从线头查起呢?”

他抬头看向身边的阿朝,“既然阿朝身上有一半的剑诀,那另一半的无名剑诀又在那里呢?当年的剑诀又为什么会遗落一半消失呢?”

当年阿朝父亲一人一剑,挑战江湖所有用剑高手,而后得到了江湖第一剑客的荣誉,紧接着消影无踪连带着剑诀也遗失了一半,这期间发生了什么无人知晓。

而阿朝初出江湖想要寻找遗失的那一半《无名剑诀》,也只能重走一遍他父亲当年挑战江湖剑客的路程,到处踢馆,以期能从其中找到什么线索。

只可惜被后来接连有人死在《无名剑诀》的事件打断,暂时在裴初小院修生养息,现在这事被裴初重新提起,倒好似是如今唯一能解决困局的法子了。

归远和阿朝对视一眼,又看向裴初,他忽而打趣道:“裴兄,我很好奇,以你的本事怎么甘心在这名不见经传的地方,做个默默无闻的算命先生?”

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他都觉得裴初太聪明了。这样的聪明人,哪怕他没有武功,也会混得很好,不管是入江湖,还是进官场。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隐居在这样一个小城里,招摇撞骗的做着自己的算命先生,爱占便宜又贪财,却又淡泊名利,只愿做只闲云野鹤。

若不是这次被麻烦找到面前,怕还是会装聋作哑,对他们的事情不闻不问。

就像之前,不管是归远突兀而来还是受伤而归,他都看在眼里,却不会有任何疑问追究,只当他们是个普通人,而他也只是个普通人罢了。

归远瞧着他,阿朝也瞧着他。

只是和归远不同,他觉得裴初就算只做一个算命先生也很好,他只要一直这样简单又随性的生活在这个世上,就是一件极美又极好的事情了。

裴初又喝了一口酒,对着归远的问题只是平淡的回了一句,“人各有志罢了。”

天色将晚,裴初觉得后面应该没有生意了,索性将桌子板凳收回了客栈。对着易容乔装的阿朝和归远道,“我们今天就不会家里做饭了,你们好不容易出趟门不用担心被认出来,我们就去街上逛逛,下个馆子。”

“甚好。”归远闻言迫不及待的起了身,顶着他那副邋遢大汉的尊荣,搓了搓手,“据说宝堂斋的烤鸭一绝,还有清平坊新出的香泉酿也是极好,我们都去尝尝?”

阿朝还有些犹豫,他对那些吃喝玩乐欲望不大,还觉得裴初刚受了一场险,现在应该返回小院才算安全。

却被裴初拉着手扯上了街,那个算命先生回头对他笑,“你这小小年纪怎么老是这么忧虑重重的,小心长不高。走吧,我带你去买芸芳斋的糖炒核仁去。”

夏日的白昼总是很长,哪怕此时已经是过了酉时快到戌时的时辰了,天边依旧泛着白,只有映着霞光的火烧云,层层漫漫,铺满天际。

清安城不禁夜市,有时候晚上比白天还要热闹。晚饭后的人们出来闲逛,街边上还新增不少只要在夜晚才出来摆摊的小贩。

店铺两边挂着灯笼,不甚明亮的灯光将路过的人肩上都染了一片绯红的颜色。

裴初带着归远和阿朝走在街上,人影憧憧中几人好像也只是不起眼的平凡百姓中的一员。

阿朝刚刚还没什么兴趣,这会儿手里捧着裴初给买的糖炒核仁,左顾右盼,嘴里嚼的津津有味,腮帮子一鼓一鼓的,即使脸上还是那黝黑的易容,也能看出他还是少年心性的可爱。

归远刚在清平坊打了一壶酒,装在新买的酒馕里,边走边喝。就像一个醉生梦死的酒鬼,走路都摇摇晃晃的。

他们刚从宝堂斋吃了一顿烤鸭,这会儿正在散步消食。夜市上人声鼎沸的,让他们身上也混了一身热闹的烟火气。

裴初突然在一个小摊前站定,指着货架前挂着的一个编织精美的青靛色剑穗子问道,“老板,这个多少钱。”

摊主是个有些上了年纪的妇人,眼角上有了些细纹,可依旧有种风韵犹存的温婉秀美,她对裴初笑了笑,道:“十五文钱,公子可要?”

似乎怕他嫌贵,她又添了一句,“这些都是我们自己研究编织出来的花样,只有我们这一家才有,别的家寻不到的。”

裴初笑笑,也不还价的给了她十五文钱,取了那条剑穗子后,他回头招呼了一声阿朝。

本来还蹲在一个小摊前看人家捏糖人的阿朝抬头,不明所以的看向了他。

算命先生走了过来,向他伸出了手,宽厚又细腻的掌间躺着一条青靛色剑穗。

“给我的?”

阿朝问。

算命先生点了点,轻声道:“你的生辰礼。”

阿朝一愣,他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之前端午包粽子的时候,他无意间向裴初提起过,他在山上还只是和老伯生活在一起的时候,没有过节,只会在生辰那天,吃的格外好些。

后来裴初问他的生辰是什么时候,他随口答了一句六月十四,却不想被裴初记在了心里。

今天正是六月十四,他自己都忘了,算命先生却还记得。

老伯死后他以为没人会给他过生日了,算命先生却来了。

难怪他说今天不回家吃饭,要带他们逛街下馆子。

阿朝怔怔的接过那条剑穗,握在手心,抬眸正视眼前算命先生的眼,那双眼眸里此刻盛满了云间晚霞和街边点亮的灯笼烛火。

少年剑客倏尔露出一个笑,他很少笑,因而笑起来时哪怕他此刻顶着一张黝黑又平凡脸,也让人觉得熠熠生辉,目光灼灼的仿佛落了满天辰光。

“谢谢裴先生,我是好好珍惜的。”

他如此说,就像许下了一个承诺。

裴初笑着摇了摇头,归远这时却不合时宜的凑了过来,“什么什么?今天竟然是小阿朝的生日?”

他拎着酒馕大大咧咧,从腰间一摸摸出了一锭银子,“那我岂能没有点表示?喏,给你个红包,想买什么就去买什么去吧。”

他就像对待一个总角孩童一般,将银子放入了阿朝手心,然后拉着裴初的手转身走向了人群攒动的戏台。

“那边好像在上演霸王别姬,裴兄我们去看看?”

集市热闹非凡,天边云霞灿烂,漫漫灯火点缀小城,就好像坠入了一场缠绵缱绻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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