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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妈妈命丫鬟重新上了茶,七老爷给四老爷使个眼色,四老爷嘴一咧,做出个哭样来:“六弟妹,老六这次没了,我们做兄弟的,实在是伤心不止。”说着用袖子盖住脸,嘴里嚎啕了两声出来,五老爷和七老爷也有样学样,各自用袖子盖住脸。

朱氏纹丝不动地看着他们在那里演戏,方才的话是听的清清楚楚,他们的来意必定不善,不过为了续宗也不能让他们讨了一分便宜去。朱氏只是冷眼看着,四老爷嚎啕一会,得不到朱氏的回应只得放下袖子道:“六弟妹,我们平家本是大族,只是祖上的爵位没了,现在最成器的老六也死了,族里现在也就只剩我们几个,总该连成一心才好过日子。”

朱氏哦了一声,五老爷有些着急,嚷出来道:“六弟妹,你儿子还小,只怕连打盆都不会,我们商量了,把四哥的儿子旺宗过继过来,他今年十五了,等娶了媳妇也就能当家立户,比续宗那小小孩儿顶用的多。”

四老爷听了这话,心里漾出喜色来,但面上又要维持住悲伤之色,于是那双眼不晓得是该喜还是该愁,索性用手揉眼,揉的红兮兮的才道:“六弟妹,你是晓得的,我家旺宗是我的心头肉,本不愿过继的,只是你一个寡妇带个小小孩儿,哪能顶门立户,这才过继了过来。”guhu.org 完美小说网

七老爷也在那里嚷:“是啊,六嫂,四哥这番美意你就收了吧,别觉得不好意思。”朱氏只觉得五内都有火,强过继子的事也有,不过都是些有女无儿的,哪有明明有儿子还要过继的。

朱氏冷笑:“四伯的这番美意,我心领了,只是四伯,我是个年轻寡妇,等丧事办完,二门内不敢有三尺之童,怎敢让十五岁的侄子进了二门,这番美意,也只有却了。”

年轻寡妇?七老爷的眼不由往朱氏脸上骨溜溜一转,朱氏今年不过二十六,本长的好,又穿了一身重孝,平日的十分颜色又多了五分,看在七老爷眼里就如姑射仙子一般,心中顿时转过个没天理的不伦主意来,若得这女子抱在怀里,也不枉人世间走一遭了。

四老爷心里早料到朱氏不会轻易同意,眉头一皱,七老爷已经嚷了:“六嫂,四哥可是族长,他的话你是不得不听的。”朱氏眉毛一竖,轻轻一拍桌子:“我不愿意,难道你们还明抢不成?”

五老爷有些粗鲁,哼了一声:“你若不听,我们本是宗族中人,把你撵回你娘家,瞧你摆什么谱。”杨妈妈在旁边听不下去,呸了一声:“我们太太是明媒正娶进你平家的,守了老太太三年孝的,就算当日老爷在时,也不能休了太太,如今你们轻轻一说,难道不怕我们去公堂告你们?”

四老爷的脸仰的高高的,十分鄙视地道:“告?她一个填房,有什么嘴脸去告我们,论起来,连续宗都说不得是正室嫡出,不然我们怎会过继儿子过来。”

啪的一声,四老爷脸上已挨了一下,朱氏收回手:“杨妈妈,找几个人来,把他们给我撵出去。”杨妈妈等的就是这句,应声出外,四老爷捂着脸,怒极大叫:“好啊,你敢把我们撵了,老七,出去找个媒婆来,把她卖了。”

朱氏扶着桌子:“呸,你们这没了天伦人理的东西,敢叫媒婆,还真当我朱家没人了?做兄弟的刚死,大伯子就过来要分家产,卖寡妇,就算说到天去,也没这个理。”七老爷巴不得要去找媒婆,听了这话犟着脖子地说:“你死了丈夫,自然要听宗族做主,族长做主,自然卖的。”

说着横眉竖目地对着进来的管家们道:“听到没,我们才是这家的主人,还不快些把她撵出去。”管家们面面相觑,不晓得该听谁的,一个清脆的声音已经响起:“耳朵都聋了吗?没听到太太说的,把这几个上门无理取闹的东西都给我赶出去。”

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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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到婉潞出来,四老爷肚皮里的主意是早打好的了,这世上继女和继母之间,能处的好的百中无一,婉潞年轻,定要说的她帮着自己才好。脸上的神色顿时变成悲伤和愁苦之色加在一起:“大侄女,我们晓得你在后妈手里吃了无数的苦头,现在你爹没了,你在她手里更是没好日子过,我们把她撵回娘家,也好过过清净日子。”五老爷和七老爷连连点头:“大侄女,你年纪小不晓得,这后妈最是搅家精,十个家里有十一个倒是被这后妈搅散的。”

朱氏见他们当了自己的面就这样挑拨,竟是一点体面都不讲,一口气堵在喉咙里说不出话来,只是咳嗽不止。杨妈妈忙上前给她捶着背。婉潞的眉微微一皱,看向四老爷又转向朱氏,回头看着那群下人:“还不快些把他们撵出去,什么族里的老爷,不过是些泼皮光棍罢了。”

四老爷没料到婉潞年纪小小,倒这般有主见,脸一下拉了下来:“大侄女,我们可是平氏族里的,日后你嫁了出去,也要靠我们去给你撑面子,不是你那个后妈。”

婉潞一笑,头扬的高高的:“要你们给我撑面子,我怕别人以为走错了人家。”五老爷桌子一拍:“果然是后妈不教儿,好好的大家闺秀,怎么就这样尖嘴刻薄,和那些市井上的妇人有什么区别?”

朱氏此时喘匀了起气,拉住婉潞道:“大姑娘,这些事我受委屈罢了,你又何苦?”婉潞伸手拍着她,眼并没有离开这些人的身上。当日自己的爷爷一倒下,这群人就跑来帮着办丧事,嚎丧嚎的比自己爹还心疼几分,谁知丧事一办完,就听家里的下人在那偷偷讲,这群人哪是来帮忙的,趁丧事时候,不知摸了多少东西去,打偏手的就更不少。

自己的爹忠厚,拘着下人不要议论。家里的顶梁柱一去,爹又是书生,生计是概不会的,田产店铺,也就赖着旁人在管,初还是赚不到钱,渐次就是赔起本来,不过短短一年,平家就显破败之相。

娘在此时偏又病重,医者说了要用人参养着,论起以前,人参那是什么稀罕物事。此时日子不比从前,别说人参,参须都寻不出几根。到这几个族人家里去寻,一个个都推没有,这也罢了,偏偏这几个人的妻子过后又打着来看望的幌子,在那里搬嘴弄舌,说自家又做了什么好衣裳,打了什么好首饰,一句句只是说给娘听的。

娘受了这样的气,熬不得半个月就去了。想起往事,婉潞此时已泪水满眼,这些没廉耻的,当初去他们家里寻二两人参都寻不出来,等爹娶了继母,继母本是商户出身,当家是把好手,把个家业又重新拾起来,一个个又像苍蝇似的围了上来,爹活着时候还顾虑着他们,现在爹也去了,继宗还小,若真被这些族人缠上,只怕又会被啃的骨头都不剩。

婉潞擦一把眼里的泪,冷笑道:“还不快些把他们撵出去,你们都是吃干饭的吗?”管家们听到婉潞这样说,再没了顾虑,拿起手里的棍子扫把就往这三个人身上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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