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卖身救夫

寒气萧瑟,细雨蒙蒙,青石铺就的狭窄街道上行人寥寥无几,即使有人走过也是来去匆匆,想要躲避这恼人的阴雨天气。

德阳县:成都府路汉州治下四县之一(雒、什邡、绵竹、德阳)。

刚刚过完寒冬的县城似乎有些虚脱,想来是在冬季里遭受了非人肆虐,此刻它孤零零的蹲在这残破的大地上。

主街道路转角处,一名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女子正跪在地上,她很瘦弱,身子干巴巴像根咀嚼过的甘蔗渣。

柳絮般的细雨从头顶飘落,不小心掉在她那薄弱的衣服上,不消一会就浸透整个身躯。

“三娘,这个太小,不能要!”

附近两层小楼靠窗位置,尖嘴猴腮的中年男子吃着零嘴儿看着雨中女子眼中满是遗憾之色。

“赔钱货,却是不能要!”窗台前的三娘看了看自己胸脯点头应和道。

他们做生意的讲究货物精美,眼前这女子显然不符合要求。

雨中女子双手扶着一块石板,上面用石头刻着几个工整的大字:卖身救夫!

女子双腿跪在地上,头抵着青石,街道两侧房子时不时有人伸出头来瞧上一瞧。要不是下着小雨,女子身边一定会围上一群头戴鲜花的公子们。

但看了一眼石板上写的字,再瞧瞧女子瘦弱的样子,周遭旁人只得无奈摇了摇头。这年头,能活下去本就不易,谁家有余力帮忙。

女子的做法在这里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前几天一对双胞胎姐妹卖身葬父,最后被诗音坊的春三娘买走,过些时日便能学得一身好技艺。

“小娘子!抬起头让本大爷看一看!”

一道惊雷般的声音在雨中响起。一大肚中年男子来到女子身前,只见他手拿一把折扇轻轻挑起女子的下巴,正打算仔细打量一番。

女子嘴唇紧闭不情愿的被抬起脸庞,露出凹陷的颧骨以及枯瘦的脸庞,好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再加上天气严寒长久跪在地上没有移动,此刻双唇早已发白,宛如一个带皮的骷髅。

“什么*货?竟然敢要一贯钱!”

男人看清女子面容被吓的腿软,当即往后一跳,顺手遮住口鼻。

“丑东西,滚开!”男人朝地上吐了一口口水,大惊失色的跑开一旁。

“赔钱!”男人的随从立马上前出声道。

“老爷,此等腌臜货污了你的眼,要不要拉到城外小树林出出气!”

中年男子是德阳县有名的布商,整个县城以及附近村子的布匹生意王家控制了八成。王老爷此生就两大爱好:钱、美人。

十天前,他刚刚买了第十三房小妾进门,听说是诗音坊的红人儿。今日细雨,闲来无事的他准备去诗音坊换换口味,却不想在路上遇见眼前这一幕。

身边两人,左边青衫长袍男子是他的狗头军师,人称“鸡毛刘”,因为他“吃鸡”太快。

右边魁梧刀疤男则是他的心腹保镖队长,人称“狗三拳”,因为他打人从不会超过三拳,这也是王老爷在县城耀武扬威的底气所在,更不要说他家中还豢养了一批打手。

“哟,王老爷!什么风把您这位贵客请过来了!”

就在王老爷准备开口之时,春三娘来到跟前笑眯眯的唤道。

这位爷可是她的贵人,足足有五位可人儿被他买回了家,春三娘因此赚了不少。

“春三娘,几日不见,小嘴儿甚是厉害不少啊!”

“厉不厉害,试试不就知道了!”

“雪柔姑娘可是想你的紧啊!”徐娘半老的春三娘挺了挺身子,顿时波涛汹涌,王老爷一时间竟看的心花怒放,眼中冒出点点火花。

“哈哈,紧不紧本老爷且试试便知!”王老爷收回目光,随即大步走了进去。

诗音坊今天注定又是坊外下小雨,坊内下大雨的旷世奇景。

待到王老爷走进诗音坊,女子顿时松了一口气,身子不由得低了几分。她因此少了一顿毒打,想必能够苟延残喘多活几天。

“早些回去吧,哎!”

一吊铜钱突然出现在女子膝盖处,溅起的水花给了女子活下去的希望。

“谢谢恩人,从今以后阿柔给你当牛做马。”女子激动的捡起铜钱看向买下自己的恩人。

“春....三娘!”

看见恩人竟然是诗音坊的老板,女子吓得立马扔下手中铜钱,眼前充满害怕与纠结。

“你太小,老娘看不上你!”似乎看出女子的想法,春三娘露出一副嫌弃的样子,随后赶紧离开:“这可恶的世道!”

“谢过恩人!”女子对着诗音坊的大门重重磕了三个响头,随即抓起铜钱往药铺跑去。

“官人,等着奴家给你抓药!”

......

“我是谁?”

“我在哪?”

“我在做什么?”

茅草的丝絮在头顶飞舞,肉眼可见的几根草屑在寒流的涌动下摇曳。低矮的茅草房间里很是昏暗,墙上放着一些未曾见过的工具。

不远处的残缺小桌上,包浆的油灯并未点燃,肉眼可见的已经没到底。唯一的进出口是茅草加竹片做成的小门,感觉打个喷嚏都能吹飞。

房间仅有的光还是从窗间滚进来,透过只剩下破洞的篱笆窗户望去,灰蒙蒙的天空阴雨绵绵,像极了你妈要揍你之前的异象。

嘶!

腰好痛!

腰?

“卧槽!”

破旧木床上的男子顿时惊坐而起,一把掀开衣服看向腰间。

幸好!还在!没噶!

难道.....?

随即他望向脐下三寸。

没脱啊!

利用排除法,他感觉自己目前还正常,但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了。

男子细细打量周围的环境,忍着身体的不适扒开茅草门,一道冷流瞬间扫过全身。

“嘶,好冷!”

男子瞬间关门、后跳、盖上冰冷的被子。

“还是被窝暖和,虽然还是冷!”

被冷流惊醒的他开始分析刚刚的线索,这种环境一看就是穷乡僻壤,还是那种极度落后的地方。

在他老家都已经实现了村村通,谁家还在用油灯?

“咦!我不是在蓉城用键盘与人线上友好交流吗?怎么回事?”

后知后觉他总算想到了问题的关键,他怎么来到了这里。

秦珞,男!

新时代巴蜀某大学应届毕业生,还在找工作的他暂时接了一份“峡谷钢琴家”的小活。用手中键盘与人友好交流、坐而论道。

虽然一条评论才一两毛,但架不住量大啊。这个工作他也认为很恶心,但在这个资本横行的时代好好活下去显然更重要。

都快活不下去了,管那么多干嘛!这才是小人物的生活。

今天上午他接了一个大单,足足抵得上他三天的收入。在他打算撸起袖子加油干的时候,醒来之时便是如此这副场景。

脑补许久,他认为最大的可能就是被人迷晕搞到某北,周围的环境实在太像了。

就在他准备思考如何脱身的时候,急促的脚步声从屋外传来。

“官人,该喝药了!”

???

!!!

......

秦珞看着床前端着药碗的丑姑娘,心里充满了拒绝。

“官人,你醒了!”丑姑娘看着眼前一副嫌弃模样的男子,眼中露出担心的眼神。

这可是她今后要相持一辈子的人,但官人有些瘦弱。

“你好,那个...请问你?”秦珞对上那充满希望的枯黄小脸,一时间说话都不利索。

“官人,该吃药了!喝了它,你就能好起来,明年还能赶考。”

官人?吃药?赶考?

每一个字分开,秦珞都认识。现在合在一起,他竟读不懂其中含义。

“你可以离我远一点吗?”秦珞闻着女子身上的泥土味,有些不耐烦的说道。

更何况还让他喝药,整个人顿时警惕起来。

丑姑娘被秦珞的话惊呆了,这这这!

“官人,你不认识奴家了?”说话间,女子便开始抽泣起来。

“哎哎,你别哭。我就是.....”秦珞见女子哭泣,顿时知道可能说话伤到人家自尊心了。

但现在最重要的是搞清楚这一切,或许眼前女子是他的突破口。

“请问这里是?我有点记不起来了!”装疯卖傻的活他可很是熟练。

“呜呜呜....”

一听官人脑子出了问题,丑姑娘哭的更加大声。

好一番宽慰,秦珞这才止住女人的哭泣。

丑姑娘小心的把药碗放在桌子上,随即开口道:“这里是青木村。奴家是官人三个月前娶进门的,奴家叫阿柔。

一个月前岳将军在狱中遇害,官人得知消息后怒气冲冲的想要去县城与好友同去临安喊冤,却不想半道上突然晕倒一病不起,奴家真怕....真怕官人....”

说到这里,丑姑娘又开始抽泣不已。

在这个年代,女子孤身一人可活不下去。好一点被人买走当牛做马,差一点只能曝尸荒野被野兽啃食。

“官人!官人!”见男子没有反应,女人停止哭泣赶紧问道。

“哦哦哦!”

“我没事!”

秦珞回过神看向女子着急的问道:“现在是哪一年?”

“绍兴十二年啊!”

丑姑娘心中一紧,官人真伤了脑子,以后该怎么办?莫不是成了痴傻之人?想到这里她眼中泪花再一次翻涌。

“别哭了,我想静静!”秦珞一脸的烦躁,随后瘫坐在床上。

丑姑娘也被秦珞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一跳,随即听到官人口中的“想静静”,再也抑制不住心中悲凉,大哭的跑出茅草屋。

绍兴!

仅此两字,秦珞就知道这一切的根源了。

他竟来到九百多年前的大宋,那个怂怂就送送的朝代,最富有钱也是生活水平最高的朝代。

在我们的传统认知中,对于宋朝我们基本有这么两个认知:一、懦弱;二、有钱。

的确,从军事实力方面,宋朝自中期以来,就一直处于长期“挨打”的状态,但在经济方面,宋朝最鼎盛时期的经济总体,甚至占据了当时全世界的百分之六十,也是辉煌一时。

要说宋朝的人民生活水平,就不得不引用这么一句略显夸张的比喻:同时期欧洲君主的生活水平,赶不上宋朝汴梁城的一个城墙根守卫士兵。

虽然这个比喻听上去有些夸张,但也从侧方面反映出了当时宋朝人民的富足。

在我们的传统认知中,古代的老百姓,就是穿着布衣,打上几个补丁,一双草鞋,脏兮兮的,家徒四壁,这种情形在宋朝也有,但要论整体生活水平,南宋敢称第二,再没有哪个古代大一统的朝代敢称第一。

以丝绸为例,古代能够使用丝绸者,多是达官贵人的家庭,而宋朝鼎盛时期,普通来百姓也能穿上用普通丝绸制成的鞋衣。

宋朝是历史上少有的,不抑制工商的朝代,在农产业大力发展的同时,宋朝的工商行业也是空前的繁荣,经济的流通昭示着普通民众有能力消费,愿意消费和敢于消费的生活状态,也从一个角度反映出,宋朝时期的老百姓“不差钱”。

在宋朝,冬天的时候你盖的起厚棉被,夏天的时候能吃得上冰棍,而且菜肴和调料的丰富也是宋朝的一大特色,我们看很多有关古代美食类的影视剧,其背景基本都设定在宋朝,正是因为在宋朝,大家在吃饱饭的同时,更追求吃好饭。

正是因为人民的生活富足安定,根据统计,古代人口真正意义上破亿,就是在宋朝完成的,而且根据不完全统计,宋朝鼎盛时期,人数超过十万的城镇超过五十余座。

其中,东京汴梁城更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人口多达百万。

对于国人来说,这个数字现在来看似乎并不突出,但你知道吗,欧洲地区,一直到工业时期,才诞生了第一个百万人口的城市——伦敦,比起宋朝,晚了数百年。

但是!

那是北宋,绍兴一朝可是南宋。

大宋也不见往日繁华,外面强敌窥视,内部奸佞当道。

终其一朝一百五十二年,最终奠基另一个前所未有的庞大帝国诞生。

有地、有房、有媳妇,本该是一件开心的事情。

此刻的秦珞却提不起半点兴趣,这可是稍不注意就会没命的时代。

人如草芥,不如蝼蚁!

“系统?”

“老爷爷?”

“主神?”

.....

秦珞尝试了所有中能用的手段,却依旧没有半点反应,他的心顿时沉了下去。

果然想象是美好的,现实却给了他一巴掌。

老老实实想办法活下去吧。

“我这算不算古代版求生之路?”

秦珞自嘲的摇了摇头,随后一把端起桌上药碗。

CTMD!

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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