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第 22 章

她们明明是同龄,外表却好像隔了辈分。

陈梅的脸上满是岁月流逝留下的痕迹,有皱纹,有黄褐斑,有眼袋,身材也逐渐走形了,白头发不知多了多少根。

而对面站着的女人,明明也四十多岁了,却风韵犹存,年轻的跟三十岁出头没啥区别。

刚才还扬言见一次打一次的陈梅,突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米雪儿一头洋气的大波浪卷太过刺眼,一身时尚的都市靓女打扮太过扎心,还有她不见丝毫皱纹的脸,曼妙的身材,以及那双被时间忽略的眼睛,十年如一日的清纯美丽。

当年的她美得跟刘亦菲似的,现在依旧是神仙姐姐。

听到声音过来的顾青方站在门口,静默了几秒才说道:“回来了?”

顾青方拉着妻子往边上让了让:“进来说吧。”

米雪儿左手提着很多东西,精品水果,还有好多衣服首饰什么的。

陈梅注意到有个护肤品品牌,是她一直惦记却舍不得买的。

而米雪儿右手拎着皮包,陈梅虽然没见识,但女人之间的稀罕玩意她却认识。

那是爱马仕的皮包。

顾青方到阳台上打电话:“我家里有点事,对,晚点过去。”

回到客厅,看见两个女人一边一个坐在沙发上,谁也不说话。

顾青方还是去厨房倒了杯热水出来。

“谢谢。”米雪儿接在手里,陈梅又注意到,那双手可真是好看啊。

精心做了美甲,上面似乎还贴了小钻,某些角度特别闪亮,十指修长如葱根,一看就不沾阳春水。

这才叫手。

陈梅看自己,粗糙有老茧,指甲歪歪扭扭参差不齐,表面黯淡没有光泽,上面还布满竖纹。

这叫爪子。

“这些年,”米雪儿双手捧着玻璃杯,有些拘谨,“谢谢你们帮我照顾可可。”

顾青方问:“你去看过孩子了吗?”

“看过了,他现在真好,长高了,长大了。”米雪儿急切的补充道,“这都是你们的功劳,是你们照顾得好。”

话是好话,可听在陈梅耳朵里就觉得虚伪。

“为什么当年把孩子扔给我们不管?”陈梅直白的问,语气并不友好,透着她一如既往地尖酸刻薄。

米雪儿眼圈一红:“我也是没办法。”

陈梅最不乐意听这话,脸色越发难看。

顾青方看到妻子的模样,唯恐她不管不顾说出些难听的话,搞得场面难堪,于是抢着追问:“发生什么事了?”

“你们也知道林枫他……”米雪儿有些哽咽,咽了咽嗓子才继续说道,“我当年认识林枫的时候,他虽然穷困潦倒,但满腹才华,我欣赏他的音乐,他虽然怀才不遇却并没有怨天尤人,每天都很有干劲,幻想自己的乐队能成为亚洲第一。我深深被他打动,不顾父母反对跟他私奔,偷了户口本跟他领证。”

“我为了他不惜跟爸妈断绝亲情,是我蠢。”米雪儿漂亮的眼底划过一道悔恨,“婚后的生活跟婚前完全不一样,我以为是风花雪月诗情画意,可事实是柴米油盐鸡毛蒜皮,有了可可之后,大大小小的争端就不断了。”

米雪儿是富家女,有多富呢?

05年的时候,汤臣一品开盘,她爸就火速买了一套。

米雪儿从小锦衣玉食,娇生惯养,结婚后虽然拮据了,但绝不会亏待自己。

像是护肤品,无论为了职业还是为了自己美丽,这些都必须买。还有漂亮衣服和首饰,她没有省钱理念,再加上自己身为天赋卓绝的舞蹈家,一直是圈子里的香饽饽,赚的钱足够她肆意挥霍的。

而林枫就不行了,他穷,他苦,他在酒吧里驻场,得到的薪水微乎其微。

有时运势好了,钱能多赚一点,有时运势不好,还得米雪儿给他生活费。

男人都爱面子,都有自尊,这样被老婆养着吃软饭,林枫心里很不舒坦。再加上米雪儿花钱大手大脚,像是新鲜的橙子,直接吃尚且舍不得,她居然给榨橙汁,好多果肉都浪费掉了。

婚后第二年,他们没少因为消费观念吵架。后来怀了可可,有了小宝贝的加入,夫妻之间的生活和谐了许多。

可惜好景不长,林枫因为屡遭打击,脾气越来越大,经常因为一些小事一点就炸,就连他一向痴迷的米雪儿的舞姿,都变得厌恶了起来。

因为他鸡蛋里挑骨头,觉得米雪儿跟她的男舞伴整天泡在一起,还搂脖子抱腰抬屁股,太不像话了!

之后就是源源不断的吵架,争论。

直到米雪儿也发现林枫跟酒吧老板娘关系暧昧,他们俩大打出手。

陈梅听到这些,实话说,她是有些震撼的。

毕竟米雪儿是那样的光鲜亮丽,一看就是婚姻幸福的女人。

不像自己,有皱纹有老茧有赘肉,被家庭琐碎摧残的不成样子。

哪想到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没有谁的日子是百分百顺心如意的。

米雪儿又是离婚又是不要儿子,家都散了。而自己跟顾青方虽然也吵吵闹闹,但丈夫儿子健健康康,跟自己也亲,这么一对比,心里平和多了。

“林枫跟酒吧那女的跑了,我立即买机票去追,我还是爱他的,即便是为了可可我也要把他抓回来,一家三口继续过日子,只要他肯回来,出轨的事情我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米雪儿垂下眼睫,将放凉了的水放到茶几上:“但他铁了心的跟我离婚,我也有尊严!面对奸夫□□,如果我哭哭啼啼的求林枫回家,那我米雪儿也太便宜了吧?他出轨不是我不好,而是他瞎了眼配不上我,是老天爷让我远离渣男的。”

“林枫背叛我,我可以一脚踹开,但可可是我的亲骨肉,我当时真想立即买票回来,我们母子俩相依为命,可是……在候机室里我害怕了,我突然好迷茫好无助。”米雪儿眼圈是红的,但始终没有掉眼泪,说到这里的时候终于崩溃了似的,双手掩面泣不成声,“我还年轻,我还有梦想,我没有娘家的帮助,一个亲戚都没有,我一个单亲妈妈带着孩子太难了!”

顾青方在心里叹气,为她递上纸巾。

米雪儿一边擦眼泪一边望着顾青方:“你能理解我吗,我不是要骗你,也不是要把孩子扔给你养,我没有抛弃他,真的!我只是想等自己有能力了,可以独当一面的时候再照顾他。”

顾青方:“……是。”

米雪儿:“这么多年我一直都很想孩子,白天想晚上想,我只敢在过年晚上打一通电话,听听他寥寥几句的声音,从他七岁到十五岁,他的声音真是一天一变。”

“够了够了!”陈梅突然拍桌而起,不仅吓到了米雪儿,连顾青方也是一惊。

“说那么多屁话,归根结底就一句,你拿孩子当累赘!别找那诸多借口美化自己了行不行,米雪儿,上学那会儿你骄傲的像只白天鹅,现在的你虚伪的像只丑小鸭!林可絮那么小你就忍心把他扔给我们,管过他死活吗,如果我们没良心一点把他撵出去了,孩子流落街头你都不知道吧?呵呵,我现在把孩子养的这么好,你跑回来坐享其成了,凭什么?!”

米雪儿哑口无言,泪珠还在脸上挂着。

“梅梅。”顾青方起身拉她,被陈梅用力甩开,瞪着米雪儿喊道:“你是可可亲妈没错,但养恩不比生恩小!我就算是个养母也有资格说话!你现在混得好了,想起儿子来了,跑回来共享天伦之乐了,早干嘛去了?亏欠可可整整九年的母爱你补的回来吗?”

米雪儿哭的更凶:“梅梅。”

“别叫我!”陈梅怒喝道,“你没资格见可可,你跟林枫也没什么区别,他是渣爹,你是渣妈!滚,现在立刻马上给我滚出去,带上你的东西,滚蛋!”

一朵娇花似的米雪儿被泼妇陈梅撵出去,房门一关,隔绝了所有哭喊。

陈梅气的胸口一起一伏,顾青方有些不忍心,被陈梅厚了一嗓子,只敢透过猫眼看看外面。

米雪儿已经走了。

陈梅扶着脑袋叹气。

每天要早起准备早饭,叮嘱孩子穿衣服洗漱,临出门前帮他检查书包,免得漏掉课本,还要帮他看一看红领巾戴的是否规范;将孩子送到学校,自己也该上班了,中午的时候凑合一口吃的,孩子在学校有食堂不用惦记;晚上下班要第一时间去接孩子,然后带着孩子一起去超市买菜,回到家里已经夕阳西下了,一边鼓捣锅碗瓢盆一边喊孩子写作业;等吃完晚饭,需要给孩子检查作业,做错的地方要让他改,字迹不好的也要重写,孩子会疲惫,会哭,会闹,你也会心烦,会叫骂,甚至动手打。

等到夜色深了,你要催促孩子去睡觉,你身心俱疲的躺到床上,有好姐妹打电话约你逛街,你说没空,因为明天孩子有课外班,你得送孩子;有闺蜜约你做美容,你看着自己粗糙发黄的皮肤,再次婉拒,因为你要做兼职,多赚一份钱。

很难是不是?

是的。

但这也是一位母亲应尽的责任。

肩负不起责任,那生什么生啊!

陈梅躺在沙发上两眼放空,突然,她诈尸似的惊坐起来,满眼紧张:“老顾,米雪儿会不会跟咱们抢可可啊?”

顾青方:“怎么能叫抢呢,她可是孩子亲妈。”

陈梅急了:“可我是孩子养母啊!”

顾青方无奈失笑:“你啊你,当初恨不得把林可絮送走,现在人家亲妈来接了,你又舍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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