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第 36 章

横波转过头,入目的便是一个双膝跪地,面上又是震惊又是虔诚的胖子。

她疑惑的目光投向沈归棠,他却不看她,也没有要为她解释的意思。

沈归棠心知姬润将横波认成了姬瑾,毕竟抛开男女的差异,这对父女长得至少有七分相似。他将真的以为自己见了鬼的姬润扶来:“姬兄莫非眼花了,这里除了小翠并无别人。”

“小翠?”姬润揉了揉眼睛仔细打量起横波的面容,不对啊,怎么还是和先太子如此相像?

他往横波跟前凑了凑,一双小眼睛眨也不眨,恨不得将她的面容一寸寸描摹下来。然而,越看他越觉得像,越觉得像他便越来越往前。

直至他脸上抖动的肥肉都快贴到横波脸上,终于被忍无可忍的横波一把抵住肩膀。

她看着眼前这张几乎占满了她所有视野的大白面饼似的脸,眉头皱了皱,随即颇有些不耐地翻了个白眼与他。

可谁知,遭受到白眼的姬润不仅没有被惹恼反而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拍着自己的胸膛松快道:“果真是我认错了,他绝不会做出如此不雅的动作来。”

说着,他还拍了拍横波的胳膊:“对不住啊小兄弟,是我错怪你了。”

横波:……错怪我高雅?人言否?

姬润又转向沈归棠:“也不能怪愚兄眼拙,实在是贤弟你这小厮长得与早逝的先太子殿下过于相似,怕是他亲闺女神霄都不定有小翠与他像!”

莫名被拿来和自己作比较的横波虽然比赢了也没有感到丝毫的开心。根据他的话,横波已然猜出这个姬大人是将自己错认成了自己的亲爹。

但是,她还有一个问题,这人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可偏偏沈归棠与她之前的默契好像突然间烟消云散了似的,无论她怎么与他使眼色,他都恍若没有发觉,甚至从出现到此刻连个眼神都没有递给她。

沈归棠听了姬润的感叹,好似才明白过来他是将人认错了,装模作样惊讶道:“那可真是奇了,我倒还是第一次听说此事。”

姬润走到半人多高的棺椁前,伸出一只手轻轻搁置在棺盖上,没注意到身侧横波面色骤然一僵,自顾自道:“见过先太子殿下的人要么随他去了,要么如今提也不敢提。你又怎么听说过呢?”

沈归棠缓步行至他面前,正好挡住他看向棺椁的视线,含笑道:“如此说来,姬大人倒是少有的敢于直言之人了。”

姬润听出他语气中的揶揄,面容有些不自然,转移起话题:“我总觉得这里瘆得慌,既然找到了小翠,我们便出皇陵吧。”

他说完便快步向外走去,好似身后真的有鬼在追他。然而走了几步回头却发现剩下两人一动未动,竟是没有要离开的打算。

他顿住脚步,满脸疑惑:“不走吗?”

沈归棠半边面容藏于阴影之中,剩下那被烛火照亮的半张脸上神色也晦涩不明。他轻声问道:“姬兄以为,沈某何故要躲于皇陵之中?难道是不想出去吗?”

姬润一震,沉声道:“你是说,守陵军也……?”

大晋的守陵军中多是战役中受过伤而难以为继的老军和功勋世家后代。他们的祖辈在沙场上流过血甚至丢了命,他们自己也以为皇家守陵为荣。可如今仅仅因为朝堂上可笑的党争……

他的尾音甚至都带上了些许颤抖,后面的话甚至直接咽在了肚子里。

沈归棠终于抬起头,无悲无喜落下轻飘飘一句:“无一幸存。”

姬润虽已猜到,可从沈归棠口中直到听到答案仍是不可抑制地心中生寒,他垂下的手握紧成拳又渐渐松开,只有那困在皮肤之下不断泵动的青筋无言地述说着主人的愤怒。

半晌,他终于扼住这奔腾不息要冲破桎梏的情绪,所有的挣扎与反抗最终只化为一句:

“真惨啊。”

沈归棠轻哂:“谁说不是呢?”

……

棺椁中的尸身早已腐烂,加上陵墓漏水难以避免,此刻偏殿中的气味实在有些难以忍受。

姬润待了一会儿便觉头晕想吐,但见那两人都无动身的意思,权衡片刻终究是身体的不适战胜了精神的恐惧。

他从地上站起,拍了拍身上的灰,“愚兄我先出去透透气,正好在中殿还可以望下风,沈老弟你们便安心在此处休息。”

沈归棠此刻也倚坐在墙边,听他如此说也不推辞:“我这小厮腿脚受了伤,不方便再走动。只能劳烦姬兄了。”

待姬润的脚步声逐渐远去,偏殿中又陷入一片沉寂。

良久,横波还是忍不住拖着自己的一条腿蹲在他身前:他是从哪冒出来的?

沈归棠看着她一脸认真的在自己面前比划,却始终无动于衷,连眼神也没有多给她一个。

横波这下知道他是不高兴了,思来想去也只能是因为自己装睡骗他却偷偷离开之事,毕竟之前自己明明答应了要保护他的。

她颓丧地坐在地上,懊恼与纠结在脸上来回变换,最终,她还是选择了沉默,撑着地便准备起身离开。

然而,就在她将将站起之时,一只看着清瘦无力却只有被它锢住时方知其内蕴含着多大力量的手突然将她用力一扯。

横波没料到他会突然出手拉她,一个不稳便跌落进面前人的怀中。

她微微怔愣片刻后立马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却被一双坚实的臂膀紧紧环住,强势又不容拒绝。

她眼前的光线被他的衣袖遮挡而彻底沉入了一片黑暗之中,耳朵贴在了他的胸膛,如擂鼓阵阵的心跳声刺激得她鼓膜也随之收缩、膨胀。

鼻翼旁是他垂落的一缕黑发,蹭的她脸上微微发痒,凑近了还能闻到皂角的清香。

而她的口中,甚至还留存着丸药中掺的甘草之甜。

可以说,此刻,她的五感所及,都是他。

而沈归棠就静静盯着怀中人头顶的发旋儿,片刻后,他将下巴轻轻搁在那小巧惹人怜的发旋儿之上,轻轻一叹,低哑的嗓音无奈却也温柔:“什么时候才能学乖一点,我的小郡主。”

不出所料地感受到怀中的身体一僵,他稍松开自己的手臂,一只手掌顺着她脊背轻轻拍了拍,附耳与她:“不必紧张,你在沈家一日,我便会护你一日无虞。也算是报了先太子的恩情了。”

说起先太子,沈归棠终于将怀中又开始乱动的人彻底松开,无奈道:“先把你爹的棺材板合上吧。”

在姬润靠近棺椁时,沈归棠察觉到了横波神色有异,便猜到她许是做了什么。

趁着姬润没有发觉,他状似无意地朝里走了走,却正好瞧见棺椁盖上的棺材钉已经不翼而飞。

再结合横波的反应,他哪能不知道是横波趁他离开时偷偷摸进来撬了她亲爹的棺材板?只是他们回的有些早了,横波还未来得及收拾好作案现场。

也幸好姬润没有先去元后所在的另一间偏殿以及先帝的后殿,否则他便会察觉到这里尸体腐烂的气味格外浓郁。只是他能不能猜到棺椁被打开过就另当别论了。

毕竟,饶是在不瞑阁里浸淫多年的沈归棠,在猜到横波撬了自己亲爹的棺材时心中都有些难以置信。

只是横波心中显然没有沈归棠的那些顾忌,在从他怀里爬起来后,甚至没有多忐忑一刻,又将她爹的棺材盖子奋力往外推。

沈归棠:……

原来自己刚刚错怪她了,她其实还没来得及大逆不道。

不似陵中其他用以作饰品的葬具,存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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