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2章：既是反贼，便该杀！
知道这是朱标的缓兵之计。
朱元璋也无可奈何。
而且，他也确实想听听这个小混蛋到底想说什么。
大本堂里面似乎爆发了争论。
朱橚这话刚刚说完。
就有人不服气。
是老二朱樉。
“五弟，你怎能动不动就喊打喊杀呢？夫子讲过，‘君子以仁存心，以礼......以礼......’，总之，就是要爱护百姓，不能随意伤其性命！五弟，你这样说，恐怕是不妥呀。”
朱樉磕磕巴巴背了两句论语。
无奈地放弃，但他仍然站出来想要反驳朱橚。
朱橚翘着脚坐在自己的书桌上。
听到自己这个老好人二哥的质问，笑了：
“二哥，别的不说，我且问你，今日朝堂御审，被带进去面圣的黄纲、高峰二人，除了是凤阳百姓，还是什么人？”
朱樉迷惑道：
“还是......凤阳劳役？我听闻，他们是被征调去修筑中都的。”
朱橚摆手：“错。”
朱樉抓耳挠腮：“劳役头目？”
一旁的朱棡和朱棣却已似有所悟。
朱橚严肃地摇头。
“错！是反贼！”
朱樉一呆：“反贼？”
朱橚直视他的眼睛：
“没错，是反贼！既是反贼，便该杀！”
朱棡一愣：
“五弟，这是为何？父皇曾说，天生民而立之君，君者奉天而安养斯民者也。他二人无非是走投无路下杀伤了几个跋扈的官吏，怎能担上反贼一号？”
朱橚嗤笑：
“若只想反抗那几个千户，杀人后缘何聚众？分发武器，掠夺粮仓，分明是一不做二不休，难道你要等到他们杀上应天？若他们成功了呢？”
朱棡噎了一下，一时无言以对。
门外偷听的朱元璋听到此话，脸上原本的愠怒之色尽数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肃然和惊讶。
他已经明白过来。
大本堂里面讨论的正是今日早朝时御审的凤阳贪腐案。
黄纲和高峰作为劳役头目。
带头杀入官府，将欺压所有劳役的两个千户黎洪墙、张道光给杀死，并割头示众。
为民大大地出了一口怨气！
只不过却在大摆庆功宴时，被官兵悉数抓获。
早朝会审时，也不是没有文臣为他们求情。
认为这毕竟是地方官跋扈，此二人杀人不过是为了自保而已。
罪不至死。
然而，朱元璋没理会。
问明原委后，当场将二人判斩立决。
朝中不是没人议论，只不过无人敢谏言，生怕老朱的铡刀落到自己头上。
毕竟洪武皇帝说一不二的性格，从大明建国第一天，大家就领会到了。
甚至，就连朱标都不太赞同他的做法，觉得此举杀戮过重。
况且内有隐情，理应法外容情。
只不过碍于父子情面，朱标没有说出来而已。
他朱元璋还能看不出来？
心中也是有些郁色，他们根本不懂他，连标儿也这么没有远见！
然而此刻，他的心境却不同了。
朱橚的一番话。
不偏不倚地说进了他的心坎里！
难道，这些人还真以为他是什么嗜杀成性的昏君吗？
真是荒唐！
文武百官，皇子数人，竟只有朱橚一人说出了他的心声！
朱元璋不由得精神一振。
此刻更想听听这个孩儿还有什么见解。
完全忘记了刚才在御书房时，自己还一口一个“兔崽子”、“小混蛋”。
大本堂内，朱樉却不明白，急红了脸。
素来仁义软弱的他，脑子竟然转过弯来：
“五弟，黄纲和高峰打入应天不过是你莫须有的说法，况且事出有因，二哥书读得不好，可孔夫子教导世人以德报怨，二哥还是读进去了的，身为帝王家，更当如此身体力行，天下百姓才会爱戴陛下。”
此话一出，门外的朱元璋听得眉头皱起。
这书一看就是没读全呐，下了学，看自己不揍他！
朱橚无语：
“爱戴？读圣贤书也得把书读完整呐。子曰，以德报怨，何以报德？以直报怨，以德报德。圣人不是烂好人，一个只会以德报怨的君主，也不配治理一国百姓！”
朱樉愣住。
“可夫子说，夫子说......”
年龄最小的朱桢弱弱地插嘴。
“五哥，既然他们无法忍受，逃走不就行了？他们又如何打得过父皇的大军？”
朱桢只有六岁多一点，朱橚放缓了语气。
“如何逃走？六弟知道他们为何反吗？”
朱桢懵懂摇头：“只知道他们是为了吃的不够。”
他们几人只知道黄、高二人今早被提入大殿，等候发落。
里面内情也只知道个大概，若不是夫子提出来讨论，他们倒也不太关心。
或者说，他们根本没想到要关心这么一件微不足道的事。
其他几位皇子听到朱桢的话，也看着朱橚。
等他给出一个回答。
朱橚站起身来，面向他们，声音发冷：
“父皇下旨修建中都，每名劳役有足四个月的粮饷，然而，实际呢？每人到手的，却不足五成。”
朱樉真正惊讶了：
“五成？那剩下的去了哪里？”
朱橚轻哼一声：
“自然是进了负责此工事的两个千户袋中。”
足足两个月的粮饷啊，他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整个人都愤怒了。
“这些劳工，吃完手中的粮饷，就只能饿着肚子继续从事繁重的工作！身上带钱的，还可以买粮多撑几日，可是，身上没钱的才是大多数！”
“一千人劳役，饿死者，一百余人！劳役繁重，又病死一百人！剩下的人饿着肚子，又能撑到几时？能跑去哪里？”
“无故离工，被抓回来仍旧难逃一死，那些官吏吃准了这些心思，才会有恃无恐。岂不更让人心生绝望？左右活不下去，不反又如何？换了二哥你，会乖乖等死吗？”
朱橚直视着朱樉的眼睛。
朱樉连连摇头，反应过来后又觉不对，赶忙点头。
发觉还是不对，一时不知该点头还是摇头好。
愣在了原地。
朱元璋的脸板了起来。
朱标也是眉头微皱。
这个老五，刚才还说当斩，这会儿怎么又说该反？
到底他是怎么想的？
他担忧地看了一眼朱元璋的表情，张口欲言。
最终却什么也没说出口。
朱橚傲然挺立，笔直地站在大本堂正中。
“天下兴亡，百姓皆苦！今日父母官为政不仁，可私自杀死取而代之，明日若觉得这天下也当易主呢？是否也要杀光你我，逼父皇退位？说白了，他们已经对我大明朝失去了信任。可别忘了，咱大明的江山是怎么来的！”
朱元璋脸色顿时铁青！
这个兔崽子，刚夸他一句，竟敢把他老子跟这些人相提并论！
身边的奴才立刻吓得跪了一地。
死死地把头磕在地面上，不敢抬起。
（凤阳原名为濠州，是朱元璋的老家，洪武七年正式改名凤阳县，方便理解直接写作凤阳啦，小细节就不硬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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