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大人,能请您讲讲这水泽的事给奴听吗?”兰心配合着,开始践行被赋予的自我修养。
当然,她不接受玩具的称呼。
“哼哼,看好了。”南夭夭面向来时的背面,双臂展开像只会乐团一样。
没什么大动作。
但引起的连锁反应很震撼。
炸裂的破水声从远处响起,兰心心里‘嗵’地一下,望过去。
一条条遮天蔽日的巨型鳄鱼干尸般直挺挺跃出水面。
数百丈长,形容狰狞,全身遍布青褐色皮甲,但眼神整体表现确实惊恐的。
牠们喉咙间发出‘呃呃呃’的尖利吼声,四肢连同头尾都摆动的毫无节奏。
兰心被震撼到了。
呆住。
然后好一会也没看到鳄鱼下落。
牠们在不断挣扎,可没有一条能从无形的束缚中逃脱。
再看原本完整没有丝毫起伏的青草地。
在巨鳄破水升空后,露出几乎纯黑色的水泽真面目。
无数半人高的泡泡涌出又绽放,脱出的气体没有颜色,但在兰心眼里,远处那一整片空气都像被火焰灼烧一样,是扭曲的。
没一会,她就闻到了异味。
极为刺鼻,还辣眼睛。
皮肤都有不适感。
闻多了肯定会出事!
心里有些慌,兰心连忙挡着口鼻,望向南夭夭。
南夭夭正看着自己的杰作笑,没一点异样。
察觉到兰心的视线,她歪头看过去:“怎么样?
说话前你可想好咯,我只想听好评”
“……”
兰心真在打腹稿了。
她想了想,决定先捧着南夭夭,再说事。
应该会容易被采纳,也不容易被找茬一点。
“大人您好厉害!
可奴有点不舒服……您也闻到味道了吧?”
“哦。”南夭夭轻描淡写,素手扇扇风催气一阵狂风,瘴气瞬间被卷走。
还吹起了兰心的圣女袍长摆跟发丝。
而她自己的纹丝未动。
肯定是故意的。
兰心眼睛刚才也被吹得有些酸涩。
她轻轻揉着,软声说:“奴看到大人您的神威了,所以现在能开始介绍了吗?”
“还没完,继续看。”
南夭夭食指戳中兰心脸颊,推着脑袋转回那个方向。
看到了!
那里刚刚因为巨鳄腾空而破碎的大片表层草地居然在自我修复!
速度非常快。
甚至比水面波纹消失的还快。
几乎一眨眼,黑水便又被绿茵覆盖了。
“这……奴看到了,大人您是想说?”兰心说不好奇是假的,但也不是非知道不可。
草长得快跟她有什么关系啊。
被吊在空中的几百条巨鳄跟她有什么关系啊。
她就是小跟班,吃瓜看戏陪解闷的。
另外,一直看鳄鱼被吊着兰心还稍有些不适。
不是生理上的。
而是心理。
她的记忆里,不久前自己也被……
嗯,屈辱的过去。
衣服都被藤蔓勒碎成布条了。
但她也不同情巨鳄。
毕竟不是同族,还难看可怕。
作为人族的圣女,她就是这样一个狭隘小心眼的,善良的,软弱的女孩子。
仅此而已。
“没什么想说的,就是给你展示下世界的奇妙。”南夭夭笑,忽然温柔起来,指背在兰心下颌线上滑着。
“顺便让你感受下咱俩的差距。
简单解释就是——你看到的世界奇妙在我眼里稀松平常
这样跟你一比较,欸,我就有点开心了。”
“……”
哼,小孩子一样。
兰心在心里吐槽南夭夭,但被那样说确实也有点遗憾。
她确实见识短浅,什么都不知道。
会随随便便就被吓到。
可那又不是她能改变的……
她并不是毫无头绪。
她找到了一定可行的解决方法,能让自己看到世界瑰奇。
——依靠一个人,让他帮自己。
但可惜,她特别想依靠的那个人不让她依靠。
还说可以教她自己努力。
她能怎么办嘛,只能乖乖听话。
晃晃脑袋藏起思绪,兰心表现出些幽怨,说:“奴知道自己没用,不过能让大人开心也算是有点用吧?”
“嗯。”兰心眼神变化很快,从戏谑成坚毅,鼓励她:“当然有用!反正你做好自己就行了,有我给你兜底呢。
千万千万不要改变啊,不然你变无趣了,我这几个月得无聊死。”
“嗯。”
兰心再次决定,以后无论南夭夭说什么,都当好话听。
自欺欺人会开心一点。
“好啦好啦,停止无意义的话题。”南夭夭两手摆出个‘叉’,正经说:“这里就是大泽的核心区域。
天上那些丑不拉几的鳄鱼就是鳄王的走狗,最厉害的那一批。
说厉害你不一定能理解,这样说吧——那几百条随便扔一条到你们的城池里,人族基本团灭。”
“这么厉害吗?”兰心惊奇,但主要感叹的是身边南夭夭的历害。
明明外表看着娇美绝伦,性格活泼自在,却能抬抬手就制服恐怖的巨鳄。
是因为一直待在知意大人身边,被教育的好吗?
她羡慕了。
“南知意没跟你讲过势力分布吗?”夭夭大人双臂抱怀,目光审视:“那你俩每次背着我都在说什么?”
“啊?”兰心很警觉,连连摇头:“知意大人一般就是教我开发自己的能力啊,只有很少的时候会过问我的私事。”
“你还有私事?而且他不问你不会自己说?
真没用,献身都还要我教。”
“……”
大人您没有察觉自己的屁股坐歪了嘛!
什么叫‘教献身’啊?
那是您该做的?
还是在直钩钓鱼……
兰心一个激灵,矢口否认:“没有!奴没有!”
南夭夭唇角挂着耐人寻味的笑意,摇摇头:“别紧张,没给你下套。
想给你穿小鞋我会明着告诉你的
玩阴的不符合我的性格。”
“哦。”
这个问题兰心不怀疑。
毕竟南夭夭对她一直都是直来直去。
嗯……应该说对谁都是直来直去。
跟知意大人在一块也是。
兰心挺喜欢跟这种人相处的。
“行了,继续说这地方。”南夭夭抬手轻挥,让悬在空中的鳄鱼大佬们动起来。
跟跳舞一样。
华尔兹。
尾巴当平衡舵,长长的大嘴甩过来甩过去。
有点优雅,有点唯美。
还有点微妙的恐怖感。
大概是越像人越可怕…
“这里只有牠们,鳄王不在,所以我们白跑了。”
说着,南夭夭抬起手,掌心出现几团形状各异的不同色虚影。
有蛇形,虎形,鸟形,犀牛,鳄鱼五个。
一出现牠们就开始挣扎了。
仰天怒吼。
但没有声音。
看着居然有几分可爱。
小东西真别致。
兰心好奇地看着,问:“大人这是什么啊?”
“王气。”南夭夭翻手撒出去,让他们自己跑。
同时解释说:“那些个异族王有了王气才是王,异族也是因为有王气才是异族。
不然就只是野兽。”
“啊?”
那怎么会在您手里的?
王气的事兰心听南知意说过,有所了解,但从来都不知道能被别人拥有。
不是异族最重要的东西吗?
怎么被抢的时候不鱼死网破?
“再解释的明白一点——异族的王对王气而言就像衣服。
你可以不穿衣服,顶多会不自在,害羞,觉得屈辱。
王气也是。
没有异族王这件‘衣服’不会影响到王气本身。
但牠要是长期离族,所代表的异族全体就会灵智退化,异族王也会变弱。
这个长期一般指一个月。
牠们王没死的话,可以多残喘一两个月。
明白没?”
“嗯。”兰心想,这个王气能不能用某种还不可知的手段为别人所用。
然后接着当捧哏:“那大人,您放牠们走是干嘛?”
“那条最大的鳄鱼不在这里,当然是让王气去找衣服咯”
南夭夭笑得娇俏,拉着兰心手腕让俩人腾空,追向王气。
王气速度很快,但在她眼里就慢了。
不用阴月晴教的传送法子都能轻松追上。
脚下没了着落兰心慌神片刻,但很快发觉自己似乎不止是被拎着。
还有一层像‘场’的东西无形地撑着她,让她活动自如,不会掉下去。
兰心猜这可能就是那些巨鳄悬空的原因。
是夭夭大人没展示给她看过的另一个权能。
比藤蔓厉害得多。
也更让人害怕。
毕竟未知……
“大人……去找鳄王,那您怎么又把所有王气都放出去了?”兰心扮演着一个三千问小学生跟班的角色,表情眼神都很到位。
当然有些问题她也真想知道
“笨蛋,又不止找牠一个,所有人都在一块才好杀鸡儆猴啊。
而且你看,那王气要是都往一个方向飞,就说明牠们在一块。
可能正谋划着什么想逃出我手掌心的计划。
这已经过去快两周了,也许已经有了进展。
要谨慎,懂吗?”南夭夭揪揪兰心嫩白脸颊,以过来人长辈的姿态训她。
不过她的表情跟她所说的‘谨慎’完全不搭。
兰心想吐槽两句吧,还不敢。
就只能弱气地说:“哦,懂咯,狮子搏兔也要尽全力。
那大人您找牠们是要做什么啊?”
“杀鸡儆猴,不是说过了吗?
你能不能专业一点?
这么没技术含量的问题也问?
我回答起来一点成就感没有!”南夭夭气呼呼的,给她一巴掌。
兰心轻呼出声,捂着后臀可怜兮兮回:“可是奴真的不知道啊,奴以为杀鸡儆猴只是之后的某个计划做准备…”
“原来有目的,现在没有了。”南夭夭嘟嘟嘴,不开心:“还不是那个阴月晴,整天打击我,连帮忙都不忘打击我。”
“嗯……大人,这个是奴可以问的嘛?”兰心小心翼翼,做好了被再给一巴掌,甚至被藤蔓吊起来的心理准备。
“可以啊,不用避讳什么,我只是不开心,又不是在意。”
“哦。”
不开心还不是在意啊…
哼哼,知意大人表现出来的那才叫通透
“欸!”兰心忽然想起一件事。
她回头看向那些巨鳄悬空方向,却发现那里已经什么都没有。
“大人!”她问:“天上那些鳄鱼去哪里了啊?”
“杀了。”
“啊?”
“啊什么啊,你想吃肉嘛,想的话再给你抓一条。”南夭夭漫不经心轻轻松松。
一点没有屠杀之后的心情沉重。
兰心呼吸急促起来,觉得南夭夭果然还是可怕的。
只是对她好一点而已……
“不信啊?”南夭夭停下,拉着她转身说:“你看那块草地,是不是都变成红色了。
我很残忍的哦
是用护着你的这种方法让牠们自爆的。
可怕吧?”
“……”兰心一个激灵,身上仿佛有小虫子在爬。
她下意识阖眼不敢去看。
结果却听到南夭夭娇俏的笑声。
分明就是在嘲笑她。
兰心意识到了什么,长呼出一口气,也算是生气地呼出一口气。
她慢慢睁眼,本来打算用眼神让南夭夭心软的,但一瞬间映入她眼帘的却是血色。
骇人的血色。
原本绿茵茵的草地上不见任何绿意,只有渐渐泛紫的妖冶红。
兰心‘啊’的惊呼出声,捂住眼睛胸口剧烈起伏。
几乎呼吸不上来。
她在脑海里想了无数遍南知意好看又温柔的脸,才将刚才的场景驱逐出脑海。
旁边,南夭夭的笑声也收敛了。
‘罪魁祸首’语气平和,拉拉兰心胳膊肘,说:“吓到啦?你放下手再看看,我保证不骗你”
“!!!”
兰心连摇头,但手已经被拉离了眼睛。
连眼睑也不听主人使唤,不自觉地掀开。
她惊恐,害怕再看见那一幕地狱情形。
只屏住呼吸,没有做好心理准备。
南夭夭给了她一巴掌,没好气地说:“让你看就看,磨蹭什么。
吓吓你不行啊?”
“……”
兰心看到了那处场景。
嗯……还是草地,绿茵茵的,多看看对眼睛好。
但她还是开心不起来。
明明不喜欢的事并没有发生…
“拉着脸干嘛?”南夭夭捏着她下巴,左晃右晃前拉后推,反正就是肆意摆弄:“不相信我啊?
是不是还要我给你特意再叫牠们出来,问话,看看牠们有事没事?”
“唔……大人您太用力了,疼”兰心哀怨,抿唇,俩手搭在南夭夭手腕上,轻轻下压。
她心态恢复了平和,和以往再没有差别。
“疼什么疼,忍着。
你还敢对我有意见!
我就算真杀了那些鳄鱼你能怎么着我?
还不是任我摆弄。
你不开心对我有影响嘛?”
哼哼,有
兰心没有回答,但软软笑着,目光是很亲近南夭夭的那种。
“浪费我时间。”南夭夭松开她,还在她圣女白袍上蹭了蹭手,跟被弄脏了似的。
斥责完,她转身继续往王气消失的方向追。
兰心虽然没有被拎着,身体完全悬空,但也没有掉下去,一直紧紧跟着南夭夭飞。
就像之前的鳄鱼,看不到凭依,但就是那样悬着。
追了有两刻钟。
这段时间俩人很有默契的都没有说话。
南夭夭像被气到了,不理兰心。
兰心想说话,但怕被迫体验自由落体,就没敢。
终于,还是兰心没忍住。
她再一次践行了自己作为小跟班的自我修养。
凑到南夭夭左后侧,兰心没有了害怕只剩纯净的眼睛盯着自己的第二守护神,软声说:“大人,您刚才没跟奴说那些王气是不是去了一个方向呢”
“你眼睛是干嘛的,看不到啊?”
南夭夭一开口就是怼怼怼。
不好好回答,就喜欢让别人说不出话还心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