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最后的合纵

很快,县令在两个卫兵的保护下也出现了。县令是从国都派出的,但据说是春申君推荐,是他信任之人。

有着湿热的南方本地人短小身材、微微发福的县令干咳一声后,对已经抽剑入鞘、昂首警戒的将尉点点头,开始大声宣布——看不出这小身材里,喉咙倒是异常洪亮。

“各位!奉春申君令,鉴于丰县等地流民聚集,祸乱滋生,虽有赈济之策,不可长久。为此,令县师督押非本地身份之众,统一前往黄浦屯垦就食。”

黄埔?此生记忆里还是第一次听说,但前世的记忆里似乎隐约有这个词。

“黄埔?阴湿瘴疠之地,路途遥远,这些流民——”雍荣低声自语,但县令似有觉察,转头扫过一众富户,雍荣不敢再作声了。

甄别身份后,刘执嘉等本地百姓被放行,而流民们则无论男女老少,被勒令排成纵队,拿上能拿得动的随身东西,即刻起行。已被惨死景象吓坏的大部分流民都老老实实,稍有怨言则遭到了军士毫不客气的皮鞭抽打。

待回到中阳里,街面上果然也为之一空,那些沿街乞讨甚至乱窜的流民都不见了。

快刀斩乱麻,这让刘执嘉见识了春申君的手段,只是雍荣的话让刘执嘉不敢想象这些流民长途跋涉去黄埔的后果。

可是,自己难道还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吗?

(ps:如今的上海战国时为春申君的封邑,贯穿现代上海的黄浦江也称春申江,所以上海又称申城。春申君征遣百姓特别是流民开发,对上海影响深远。)

“爹,大哥二哥,快去看呀,县师要出征打仗了!”

刘季兴高采烈地跑来地头,手里拿着自制的木剑在挥舞。

刘执嘉心头一紧:这离县师押送流民前去黄埔才几个月,怎么就返回了?还要出征?

看见刘季在阳光下青春涨红的脸庞,兴奋的神色,心头叹息:真是少年不识愁滋味,真正的战争要来了,好玩吗?

“你怎么不在学堂读书?马公没发现你偷跑吗?”

“啥偷跑啊?先生自己都去街上看热闹,说今天放假。”

刘执嘉狠狠盯了儿子刘季一眼,匆匆扛起锄头。

“其实早几天就有人发现苗头了。县师军营在集市上采买了大批物资,是平时的几倍还多,门卫也加了岗,不许亲友探望了。”

“唉,没想到真的要打仗了。”

“这可是我们的子弟,做父母的怎么能不担心啊!”

听着人们的议论,看着哭喊着寻找自己孩子的父母,被维持纪律的军士粗暴推开向后,刘执嘉又一次真切地感受到身处乱世的恐惧和无奈、悲哀。

自己的两个儿子已经成人,不会也被征当兵吧?那时哭喊着被驱赶的,不就是自己吗?如果一去不能回呢?刘执嘉不敢再想象了。

大旱燥热天气已经稍微收敛,但刘执嘉从走过的军士身上没有看到出征前激昂慷慨之气,年轻的脸庞上更多的是无奈和迷茫。

去哪里,和谁作战?也许目前大多数军士还蒙在鼓里,可为了所谓军事机密,让士兵不知去为了什么、为了谁拼杀,这合适吗?

“真威风啊!”刘季在同样沉默着的两个哥哥身边,却兴奋地挥动起了木剑,“杀敌!冲啊!”

“你高兴个啥?”刘执嘉回头瞪着儿子。

“看不出,春申君还是有点魄力呢。上次出动县师,一下就肃清流民;这次又说打仗就打仗了。欸,要是让流民也入伍,那不是更多点兵力?”

“你可真会想。就流民那面黄肌瘦样,还能入伍当兵?”二哥刘仲撇撇嘴,看看一脸羡慕向往的弟弟。几年的田间劳作,刘仲也已经是个18岁的壮小伙了。

“流民许多都是拖家带口,男子都被征兵了,剩下老弱妇女怎么活啊?”大哥刘伯总是比较心善,看到了威风背后可能隐藏的苦难。

“有什么看的,回去。”出征的队伍很长,可刘执嘉没有耐心看下去了。

看样子,丰县的县师主力全部出动了。可要知道,丰县才刚派县令管辖治理几年,这刚成立不久的县师有多少战斗力?如今这样训练未成的军队也出动,这场仗小不了。

孩子毕竟是孩子。刘季跟着父亲和哥哥回家,路上还在挥舞着木剑,毕竟学武几年,这舞剑的动作倒还有点模样了。

“快收起来”刘执嘉吩咐道,又顺势问,“你这几年练武,有没有互相不小心伤到人的?还是你惹祸了没有告诉我?”

“练武嘛,肯定会有磕碰的,不过都是木头家伙,没啥大事。”刘季收剑入鞘,一脸不以为意的样子。

“木剑练武尚且伤人,何况铜铁兵器,何况是出征打仗?”刘执嘉想好好教导一下儿子,“兵者,凶器也。这话你没听过吗?战争,是会死人的!都不知你高兴个啥。”

“父亲,你这话我认为不对。身处乱世,更要学武练兵,才能保家卫国,才能建功立业。战争有胜败,所以更要有必胜的信心和本领——不想打仗,战争这不就来了吗?”

这反问把刘执嘉噎得一时不知说什么好了。

二哥刘仲比较精明,会看父亲颜色,赶紧上来打圆场:“三弟,你消息灵通,你觉得和谁作战,有把握取胜吗?”

“这样的军事机密,哪能随便就让人知道?”刘季不客气地回了二哥一句,他向来对宽厚待他的大哥尊重有加,当然也许和长兄大他许多、如今又娶妻生子真正成为男人有关。对只大他三岁、又只会讨好父亲的二哥就没那么好声气了。

“唉,要打仗,那就尽量取胜吧,可以少死伤。”刘伯还是一向的宽厚心善。

“唉,问题就在这里——要是信陵君带兵就好了。”刘季的眼神中涌起了对自己崇拜的信陵君的信任和崇拜。

“这可是楚国的县师哦,你还说什么信陵君。懂得不多,话不少。快点回去!”刘执嘉好不容易找到个空子,在对刘季的一声呵斥中,似乎挽回了一点父亲的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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