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温柔

“醒啦?您可终于睡够了?”格林皱着眉头,一脸不爽地问道。

格林确实有资格对伊吹表示不满,毕竟从一开始,就是这傢伙坚持要死守营地,才会导致人妖战争无法转圜。最后,也是他对叛徒茨木依旧不留戒心,才间接导致星熊等人的死亡。虽然格林在战争中小瞧了源赖光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但追根究底,作为首领的伊吹过于鲁莽,才是致使一系列悲剧发生的主因。

巫女们一头雾水地看着瞬间态度迥然的格林,默默地走到一边收拾起了仪式用品。

“咋勒?”伊吹翻身而起,跟上了走出仪式房间的格林。

格林带着伊吹先去见金,伊吹看到毫髮无伤的金,欣喜地向她吹嘘着自己在战争中取下了多少个敌人的脑袋,格林则是安静地在一旁看着。

而金温柔地微笑着,好像津津有味似地听伊吹炫耀。

伊吹对于金的沉默习以为常,并没有太当一回事,继续得意洋洋地讲述自己的英勇。

而格林则不同,他没有金那种无条件的温柔,他清楚事情的始末,他看着无知的伊吹继续说嘴,在沉默中徒增着怒火。

最后他实在看不下去,便直接转身向镇外走去。

既然伊吹已经醒了,那他现在就只剩下一件事情还需要完成了,算算已经过了一整天了,源赖光怎么也该抵达铃鹿山了才对,他决定现在就去完成他未竟的责任。

那边的伊吹见格林突然走开,便急忙跟金告别后跟了上来。

他观察了半晌格林的脸色,一脸无辜地道:“你气啥呢?我也没想到茨木那兔崽子会突然偷袭我啊!”

格林按着太阳穴,沉吟了一会儿,终于冷静了下来。毕竟伊吹一直处在昏迷之中,现在的表现倒也情有可原,但是该说的话还是得说。

“信任手下是一位领袖应有的品质,你相信他这件事情,并没有什么问题。”格林一边走,一边平淡地说道。

伊吹听格林这么说道,赞同地点了点头,一脸自豪的表情。

“相信手下是没问题,但是……缺乏远见,缺乏识人之明,却都是身为一个领袖最致命的缺陷!”格林顿了顿继续说道,“而你,你不仅在敌人已经要兵临城下时,不懂得未雨绸缪,提前备战,更是从头到尾压根儿就没正视过自己的敌人。甚至最后还在一个叛徒已经彻底站在你的对面时,仍旧将自己的后背交给他。”他越说,伊吹的脸色越是难看。

“你不适合当一位领袖,伊吹。”格林停下了脚步,直视着伊吹的眼睛说道。

伊吹皱起了眉头:“格林,你不懂我们的情况,我们一直都是这样相依为命走过来的。而且你看,茨木他最后也没有杀死我啊。”他揪住最后一点试图反驳道。

实际上伊吹并不是小觑了敌人,而是他全盘相信了茨木给他提供的敌方情报,如果他事先知道源赖光有一支五百人的军队,再怎么样也不可能战前还天天喝酒开宴会,伊吹只是单纯,而不是蠢。

“……”格林没有再说话,而是继续向铃鹿镇外走去。

几分钟后,两人抵达了大明神神域的边界——这并不是一种真正由特殊能量构成的领域,而是高天原命令天皇划分的区域而已,意指这块区域规高天原神明,铃鹿大明神所掌管。

神域外,可以看见源赖光的部队整整齐齐地摆着阵势,而下了坐骑的源赖光,正协同几位武士与几位神官商量着什么。

格林猜测应该是关于让军队进入大明神神域捉拿通缉犯的事情。

不过不用想也知道那些神官会是什么态度,自家大明神跟格林大人那是什么关係?都同住一个神殿好几天了(虽然之后被格林大人烧掉了),这小小的武士居然想带兵进来抓他们的格林大人,这些神官简直都有些怀疑源赖光的脑子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了。

这次源赖光的部队已经没有检非违使那种砲灰货色了,而是清一色身穿制式盔甲的源氏足轻。他们依职能不同,分为四个方阵,足足有六百馀人,这大概是清和源氏一时之间能拿出的所有兵力了。

没多久,源赖光便一个人离开了讨论圈,只留下几位武士继续跟神官们商谈着。从源赖光紧皱的眉头来看,他们刚刚得到的答案并不如他的意。

格林远远看着前方的源氏军队,和神情不满的源赖光,一言不发。而伊吹也难得地安静了一段时间——他大多数时候就像过动一样停不下来。

两人静静地看着军纪严格的源氏部队,这十几分钟内,几乎没有一个足轻敢破坏纪律,每个人不是手拄长枪全神戒备,就是轻抚刀柄一脸肃杀。这是支真正的精锐部队,也难怪清和源氏会是平安时代最强大的军阀。

“星熊他们牺牲了。”格林突兀地一句话,打破了两人间异常的寂静。

“……”

“我说,星熊他们……”格林以为伊吹没有听见,正欲重複便被伊吹的声音打断了。

“我知道了。”伊吹小声地说道。他的表现并不是很意外,大概已经从格林这一路上诡异的态度猜到了大概。

“你不想说点什么吗?”格林瞥了一眼无动于衷的伊吹。

“……”

格林见伊吹还是呆愣愣地站在那边,又有些心头火起。

“你难道没什么话好说……”他向伊吹质问道。

“我说我知道了你听不懂吗!?”伊吹转过来怒视着格林大吼道,“不然我能怎么办?”

伊吹指着前面源赖光的军队:“你要我去给他们复仇?可以啊,我随时都愿意用自己生命来为他们复仇!”他的声音略显沙哑,“但我现在衝上去又有什么用?”

伊吹说到此时,声音不复之前的愤怒,而是几乎是哭着一般:“凭我的力量,连源赖光的脸都看不见,就会被那些武士给砍成肉糜了,”他握紧了双手,垂下了脑袋,“我岂会不难过,岂会不想复仇?他们,是我的家人呀!”

格林注视着伊吹低垂的脑袋,从那头乌黑的长髮间,隐约可以看见几滴晶莹的泪水,从伊吹的脸颊砸落在地面。

格林没有再说话。毕竟他并不知道失去家人是什么样的感觉,对他来说,星熊他们还只是刚认识不算太久的朋友而已,虽然失去他们同样感到难过,但想必与伊吹的痛苦是无法相提并论的。

良久,见伊吹的肩膀不再微微抽搐,格林缓缓地说道。

“我来帮你,我可以将这裡所有的军队都烧成灰烬,再由你,亲手取下源赖光的脑袋。”格林的声音非常温柔。

尽管话语的内容冷酷无比,却温暖了伊吹的心。

“哼,少来了,你哪有那种本事。”伊吹哼笑一声,没把格林的话当真的。

“那你就看着吧,我跟原来已经有了天壤之别了!”格林用拇指比着自己,对着伊吹露齿而笑。

上一章目录+书架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