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语的话，很有道理。
如果在海水里溺亡的女娃，能因为心中怨恨将海洋填平的话。
那同样的，大海里那些被从天而降的石头砸死的鱼虾，也能因为心中的怨愤将陆地变为海洋。
这正是“冤冤相报，何时能了”的关键所在。
可当那一直站在旁边的碧霄，听到孙空与李语的对话之后，却有些不爽了：
“淹死的又不是你。”
“你当然可以站在这里说风凉话。”
她小声抗议道。
大有一副想要为精卫鸟出头的意思。
——大概，这也是截教门人共同的特点。
相比起“世界”、“天意”。他们更加注重“个人”、“自我”。
怎么说呢。
这样的性格，有好有坏。
它的好处在于，它能给予人无限的勇气，在面对困境时最大程度地激发出人的潜能。
而它的坏处则在于，如果真让他们遇到了一些人力无法解决的问题时，这种性格依旧会激发出他们内心中的勇气，让他们做出一些不太理智的举动。
比方说九曲黄河阵前，碧霄大骂通天。
也比方说万仙陨落时，道心破碎的多宝竟然敢朝着太清圣人动手。
这些都是很著名的例子，在这里就不再多谈。
而现在，唯一令孙空感到欣慰的则是。
同样是加入了截教的李语，但是没有染上这样的性格。
“我为什么会被淹死？”
只见，在听到碧霄的质问之后。李语忽然回过头，双眼中则是呈现出一种相当困惑的表情。
不过，这并不是对她自己的困惑。
而是对碧霄的困惑。
她有些想不通，这个看上去这个聪明的碧霄姐姐，怎么会问出这么愚蠢的问题。
“我可是一条鱼啊！”
“……”
碧霄差点没被李语的这句话给噎死。
而在这之后，碧霄也就彻底放弃了与李语进行交流的打算。
现在的她已经很清楚的意识到，自己不是这个小姑娘的对手。
——这一刻，碧霄大概能够体会，什么叫做“粉切黑”的意思。
这只七彩小鲤鱼，看似傻白甜。但气人的本事，比起那只喜欢阴阳怪气的猴子来也是不遑多让。
“应该带她回三仙岛，让大姐对付她的。”
碧霄在心中默默做着打算。
她的大姐琼霄，也是一个看似温柔，但实际上鬼点子贼多的家伙。
在碧霄小的时候，就没少被云霄捉弄，吃了不少亏。
因此，碧霄觉得。如果能让李语和云霄对峙起来的话，那场面一定会非常好看。
“最好是能打个两败俱伤。”
碧霄低着头，并尽可能地控制自己的面部表情，不敢让其他人发现端倪。
而与此同时，在另外一边。
从李语这边得到满意回答的孙空，则是将视线重新放到了精卫的身上。
——他与李语是不同的。
这只小鲤鱼，是天生的佛性显化。
用小乘佛教的那套理论来讲，就是她已经完成了“渡人先渡己”中的“自渡”，神魂已经抵达极乐之境了。
所以，她求得是自己的圆满与超脱。
但孙空不一样。
在“渡己先渡人”的指引下，他求得，乃是众生的圆满与超脱。
而现在，当一只深陷仇海，不能自拔的小鸟，出现在他的目光中时。
他又怎么可能坐视不管，假装无事发生呢？
只是，现在的问题在于……这件事，就算是身为佛门至尊的他，也有些不太好管啊。
“精卫，本名女娃。炎帝之女，烈山氏（神农）后裔。”
她的死，是意外，也不是意外。
第三位人皇迟迟不出，烈山氏一直把持着天下共主之位，迄今为止已传了八代。
而现在，伴随着蚩尤与轩辕的人皇之争。人道气运也开始显化，分别向着九黎与轩辕分化而去。
要知道，在这之前。这些气运可都是庇护在烈山氏头上的。
而也正是依靠着这些气运，烈山氏才能在没有人皇之证的前提下，成为天下共主。
可现在，当这些气运转移之后。烈山氏就再也没有成为天下共主的资本了。
甚至，不仅要失去天下共主的位置；还要被人道所清算。
——这么多年的“天下共主”的位置，可不是白做的。吃了多少，不仅要还，还要加倍的还！
“说白了，就是烈山一脉在不该呆的地方呆了太久，气运反噬了。”
孙空在心中默默的想到。
德不配位，说的大概就是这种情况。
当然，这也怪烈山一脉实在是不争气。
整整八代统治者，都没能出现一个真正的人皇。
要不然的话，只要人皇气运能够成功续上。那烈山氏不仅不会遭到气运反噬，反而还能更进一步，真正成为人族的统治者。
到了那时，【炎帝】之位，也将名副其实。
“如果两代人皇，皆出烈山。那纵使是仙神，也不及他们在人族的威望了。”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无论是阐教还是西方教，都没有将烈山氏选做辅佐目标。”
“仙神时代，纵使是人皇，只是不过只是仙神手中谋夺气运的棋子罢了。”
“就是可惜了这个小姑娘……烈山氏的因果，全都报应在了她的身上。”
“慈悲，慈悲。”
孙空摇了摇头，叹息一声。
然后便一挥手，将天空中的那只小鸟，轻轻握在了掌心，并送入衣袖之中。
“走吧。”
“我们去火云洞一趟。”
他伸出手，轻轻拍了一下李语的肩膀，示意她该从这浪花上站起来了。
——把坐在海浪上弄得像是在坐莲台一样，普天之下，也就她能干出这种事来。
然后，孙空又偏过头。望着那紧低着头，一看就是在心中偷偷算计着什么东西，就差把“我不开心，所以我想找点乐子”这几个字写在脸上的碧霄，轻轻点了点头。
没头脑和不高兴。
这俩人，倒是绝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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