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如此父母,引以为戒

(1)

安安在师院足球场旁边的沙坑里做工程,我在不远处看。周围还有一些孩子和大人,都在享受周末的清闲。

忽然,传来一阵不和谐的声音。抬头一看,有个男人在训斥孩子,孩子大概八九岁的样子。听不清训斥什么,只是很凶,男人不时做出伸手要打的样子,而孩子吓的一躲一躲的。我以为男人只是吓唬孩子,不会真打。那个男人没再做出要打的样子,慢慢靠近孩子,孩子放松了警惕。冷不防,男人上去就是两脚,孩子吓的大叫。我也吓坏了,扔下书就跑过去,边跑边喊“别打了,别打了”。我搂住孩子,让他给爸爸道个歉,说个对不起爸爸就会消火了。我不怎么敢劝解那个男的,因为他身材高大,脸色发红,不知是因为暴怒还是因为喝了酒。我也提防着他迁怒于我,一拳过来我骨头得散架。

我说:“我儿子也这么大,很淘气,今天中午还被我训了一顿。这个年龄的孩子都这样。”我一边安抚小男孩,一边拉着他,试图离那个男人远一点。男人沉默不语,我以为我的话起了作用。cizi.org 永恒小说网

就在此时,只听“啪啪”两声,男人的手掌落在孩子的脸上。我又惊又气,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好像这两巴掌落在我的脸上。都说“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这下孩子绷不住了,流泪了。男人还在强迫孩子大声回答:“屈辱不屈辱?“”屈辱。”“挨打舒不舒服?”“不舒服。”“还敢这样吗?”“再也不敢了。”男人这才消了火气,不再动手,恢复了语言训斥。我慢慢退回自己的位置,但看不进书,一直盯着父子俩,直到孩子换上球衣,去踢足球,男人也骑上电驴离开了。

孩子犯了多大的错,值得男人这样在大庭广众之下拳脚相向,甚至打耳光?我儿子也是错误不断,挨打也不少,但我从没打过他的脸。在家也不打脸。那是人的尊严所在。孩子的尊严,你给他他就有,你打掉了,就没了。一想到那“啪啪”的两声,想到孩子刹那之间涌出来的泪水,心里就不舒服。

我又想,自己的介入,到底是起了正作用,还是起了负作用?对于暴怒中的人,会不会是火上浇油?如果是成人打架,胆小怕事的我一定会躲的远远的。但是看到孩子当众挨打,坐视不管或者躲远,好像更不合适吧?那样过后也许会更难过。

(2)

人民公园附近,有家玩具店。总有些买陀螺的孩子,在门口试陀螺。老大喜欢凑热闹,每次去总要参加到“陀螺大战”中。我声明:“可以玩,不准买,因为已经玩坏了两个了。”

有个六七岁的女孩也在试陀螺。女孩兴致勃勃,大概是第一次碰陀螺,不懂技巧,弄了几次都转不起来。安安凑上去指导她,我也鼓励她:“多试几次就会啦。”女孩父亲却说风凉话:“不会就是不会,别试啦。”

女孩固执,一试再试,却还是没成功。她父亲又说:“别买了,反正你也不会,买了也是浪费钱。”我看了一眼这位父亲,看上去有文化有教养的,怎么说出这么没素质的话呢?女孩实在受不了了,抬头看了父亲一眼,把陀螺一丢,说:“不买了。”转身就走。

不能忘记那女孩受伤的眼神。如果父亲多一些鼓励,多一些耐心,或者亲自指点一下,应该不难学会;就算暂时不会,给孩子买一个,回家练练不就会了吗?因为不会而不买,她还有机会学会吗?这位父亲可曾意识到,他扼杀的,是孩子最宝贵的两样东西:自信和好奇心。

我们总以为孩子还小,孰不知,正因为小,大人的所作所为如果不当,更容易留下阴影。有一次,我和安安聊天,他忽然说:“妈妈,我问你一件事情,你不要生气。”我说:“好,不生气。”他说:“那次你为什么摔坏我的坦克车?轮子都断裂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那时他四五岁,竟然记得如此清楚。我只好又一次道歉:“对不起,那次妈妈火气太大,后来妈妈给你买了很多玩具,妈妈还是很爱你的,你觉得得到补偿了吗?”他说:“早就补偿了一百倍了。我在学校每当想亲小朋友或者抱小朋友的时候,就会想到蓝老师的话;妈妈你今后再想发火的时候,也想想我今天的话,好吗?”我说:“好,妈妈一定做到。”

事实上我并没有做到,有时还在乱发脾气。但至少事后会认错,减少对孩子的伤害。那位父亲,不知有没有认识到自己的错误,给女孩道一个歉?

(3)

安安在人民公园玩沙子,费了老大劲,堆了一个金字塔。他没带铲子,全部是用手一捧一捧堆起来的,所以很自豪,也很珍惜。

有个三岁左右的小男孩,走过来,毫不犹豫就是一铲,金字塔立刻塌了一大块。安安气坏了,大喊:“你干什么!”声音挺吓人,我以为小男孩会吓跑;或者妈妈会带走他,因为妈妈就在一米之外。

但见小男孩兴致勃勃,上去又是一铲。这下子,金字塔基本报废。安安气的眼泪都出来了,我知道不妙,这是他发疯的前奏,赶紧上去制止。果然,他疯子一样冲上去打小男孩。没打着,被我用力抱住了。

令我吃惊的是小男孩的妈妈。这时忽然护住小男孩,大声呵斥安安:“为什么这么大了还打人!”而就在刚才,眼睁睁看着小男孩搞破坏,这位妈妈没有任何反应。小男孩在妈妈的庇护下,有恃无恐,跃跃欲试,还想再来一铲。

我对小男孩说:“你最好离远一点,他要再打你,我可拦不住了。”说完我就离开,坐到稍远处的凳子上。

那位妈妈气呼呼的,嘟囔着什么。但我不搭话,不吵架(咽炎犯了)。她没办法,后来带小男孩去稍远处玩沙子,不敢再放任了。

小男孩为什么那么毫无畏惧,敢于招惹比他大得多的孩子?一般情商正常的孩子,不太敢冒犯较大的孩子。一定是事事有妈妈撑腰,他不知何为畏惧。而适当的畏惧之心,是重要的生存法则之一。

孩子们之间免不了闹矛盾。明智的父母,都是先拉过自己的孩子,问个清楚,该批评谁批评谁。糊涂的父母,如这位妈妈,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别人的孩子训一通。她爱自己的孩子,其实在害他。因为她不可能保护他一辈子。

据观察,孩子在父母撑腰时越是胆大包天,将来离开父母,越是胆小如鼠。

(4)

去游泳,在更衣室忽然听见一阵咆哮,吓我一跳。细听,原来是一位妈妈在训斥女儿,只听得“我打死你”、“浪费时间”等只言片语。过了一会儿,一个小女孩儿哭哭啼啼从浴室走出来。我看她妈妈没跟着,就安慰她几句:“小朋友不要哭了,没事的啊,下次好好练习就好了。”她妈妈跟过来,继续吼:“在家里说的好好的,到这里就偷懒,浪费我的钱。”当她靠近小女孩,小女孩儿吓的往后退,她又吼:“我不打你了,我再也不理你了!”

是个年轻的妈妈,应该不到三十岁,我真想上去说她几句,可又怕惹火上身,于是我就站在那里,用谴责的眼神看着她。不知我的眼神有没有杀伤力,反正后来没见她再吼。

可怜的小女孩儿,顶多才五六岁,这样被逼着游泳,将来还能爱游泳吗?这是冬天,虽然是恒温泳池,也很有挑战性,我也是硬着头皮入水。入水马上一身鸡皮疙瘩,使劲游几下才能适应。锻炼孩子的毅力,也该讲究方式方法。五六岁,还是应该以快乐为引导原则吧?

这位妈妈,很应该自己跳下水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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