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十方骤雨

第十九章:十方骤雨

苏锦站在望楼上,看着距离不过百丈的雷州军阵,随即将手伸出望楼的拱顶,任瓢泼大雨浸湿衣袖前袂,体味着雨水的冰凉。如今雷州骑兵不过三千而已,想方才一万铁骑,浩浩荡荡,杀入二十万军阵,如风卷残云,摧枯拉朽之势何其壮哉。如此对比,苏锦信心更足。而桓州军阵中的苏绣,一身明晃晃的铠甲,映着雷光,如满身长满了金鳞,举着长刀朗声喊道:

“天降大雨!丰城大火必灭!雷照!我敬服你雷州铁骑勇猛!二位公子亦是天纵英才!但是你等回头看看,唤风楼早已换上了我桓州军的大旗!尔等如今进有强敌,退无可退,这天意,在桓州而不在雷州!今日一战,你等已然尽力!能杀到这里,亦可青史留名,但败局已定!二位公子还要向前么?”

雷州骑兵闻听苏绣此言,纷纷要回头查看,连凤启和袁恒也不禁侧过身去想要回头。

“看什么!”

雷照大声喝住刚要往回看的众人,继续说道:

“此战若不能擒杀南宫华,身后那座空城又有何用?这世上只有不败的军队,哪有不破的城池!”

言毕径自上前朝着苏绣缓缓举起陌刀问道:

“桓州军中自闻风到杨关山,我皆有所了解,唤风楼一战,桓州军中当无大将,而你在我军阵中来回数次,却能毫发无伤,勇力当不在赵之节之下,还未请教阁下名讳!如今这三军统率,又是何人?”

大雨纷纷砸在冰冷的陌刀上,冲下殷红的血水,苏绣执刀策马上前做了一揖回答道:

“在下桓州军鹰巡督尉苏绣,字霓垂,如今这三军提印总兵,正是家兄苏锦,苏广莫,两军交战,主帅不便出面,霓垂代家兄见过公子!”

雷照轻笑道:

“虽未曾听说二位威名,但今日之战,二位一文一武,以疲敝之师扭转败局,着实惊艳!名扬天下也是早晚,不过九朝亡灵向来一往无前,贵军二十余位将军包括闻风,哪个不是一代翘楚?不也照样折戟唤风楼下,如今龙已入海,阁下可要当心!”

苏绣轻笑回答道:

“公子提醒的是!不过在下也要将殿下刚才的话送还!如今龙已入海,阁下亦要当心!”

言毕将长刀一扬,乘着桓州军的呐喊策马朝雷照冲了过来,桓州军经刚才一役士气大振,乘着雨势不退反进,跟着苏绣压向雷州军阵,雷照此时异常冷静,也催着胯下的战马迎战,九朝亡灵再次组成契形阵紧随雷照之后,压向冲上来的桓州军阵,左翼是诡谲多变的三公子凤启,右翼是久经沙场的老将袁恒,而桓州军方面就苏绣一人冲阵,为数不多的骑兵拉开了与步兵的距离,相对看来略显单薄,但气势并未逊色分毫,反而略胜几分,雷照挺刀突进迎上苏绣,纷飞的雨幕被陌刀劈开,直指苏绣胸口。苏绣亦加快战马行进的速度,仿佛对这场宿命之战也是迫不及待。两人越来越近,气氛也变得越来越紧张,腾腾的杀气如天上的乌云,压抑到了极点,空中砸下的骤雨,沉重而有力,如同激进的鼓点,催动着每个人的热血激流涌动,雷照面色凝重的拧起眉头,不及弱冠的少年仿佛一下老了二十多岁,冷峻的表情,霸道的陌刀,与当年挺刀跃马的镇国公极为相像,这等威势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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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云、骤雨、惊雷、电光皆黯淡了许多,即便是意气风发的苏绣,在看清雷照的表情之后也不禁心中发怵,明明两人年龄相差无几,威势却有如此大的悬殊,或许这便是父兄惨死,人心离散所逼,这个从未想过任何建树的单纯少年,如今不得不扛起雷州这个重担,不得不拿起父亲印绶,撑起这风雨飘摇的多事之秋。苏绣虽然心中打鼓,但还是催促战马加快速度迎上雷照,在两刀即将接触时突然向左调转马头,直取袁恒,雷照见苏绣突然向左转攻袁恒,随即将陌刀向右横扫,劈开雨幕直追苏绣后颈,苏绣赶忙偏过脑袋,陌刀劈开雨珠擦过苏绣耳畔,产生的铮鸣隔着头胄依然清晰可闻,苏绣躲过雷照的陌刀,随即挺起长刀刺向袁恒,袁恒虽说是征战沙场的老将,这等突袭也不知经历的多少次,毕竟年事已高,又如此近的距离,哪比得上苏绣年轻力壮,匆忙闪躲之下,却还是被刺伤了右臂,袁恒一咬牙看也不看伤口一眼,随即勒马转身,并同时对雷照喊道:

“成败在此一战,主公莫要回头!末将去拖住此人!”

雷照右手接过陌刀横扫到身前斩开了几个迎上来的骑兵,回头看了一眼袁恒的背影,心中满是担忧,本想叮嘱几句,但终究没有说出口。

于是再次催促战马加快速度,陌刀挥舞如飞,一连斩下数人,苏绣带过来的骑兵都是低级军官临时组建的,哪可能是雷照对手,如同朽木一样被雷照斩下过半,剩余的也在九朝亡灵的冲击下伤亡殆尽,而袁恒快速追上苏绣,本来想快杀快出的苏绣却未料到袁恒会留下来断后,袁恒是袁岫的兄长,也是九朝亡灵中仅存不多老将,之前就与苏绣交过一次手,实力与王晋相当,虽然被苏绣突袭伤了右臂,但苏绣万不敢掉以轻心,随即两人缠斗起来,雷州骑兵头也不回的继续进发,转眼就压到了桓州军的步兵方阵前,桓州步兵的先头部队根本抵挡不住雷州骑兵的冲击,转瞬之间就被击溃,桓州军纷纷避让但却进退井然,后面的桓州军防线迅速后退,两两一组抬起一根直木顶向雷州骑兵,直木都有手腕粗细,约两丈长,前头被削成尖刺,无数的直木被同时抬起,斜着顶向九朝亡灵,整个军阵立马变成了一条巨大的刺带,宽五丈,绵延七里。而雷州骑兵刚冲过前锋部队,还未来得及减速,就生生的撞到了尖刺上,雷州骑兵冲势正猛不及躲闪,顿时被挑个人仰马翻,而雷照迅速将陌刀插入敌阵拨开尖刺独自杀入阵中,陌刀所过之处,帏倒人翻,众人才趁机杀入阵中,而凤启见此时无法收势,轻踢了一下胯下的玉白鸾,玉白鸾会意不作任何减速,反而奔的更快,眼看就撞上尖刺时,突然纵身一跃,竟然直接跃过了五丈宽的军阵,随即迅速转弯折返冲向军阵背后,而苏锦早知玉白鸾善跃,已安排了五名大将骑马在后方阻击凤启,却不想玉白鸾一跃之下疾停竟然如此之快,五名将领迅速迎上还未来得及回马的凤启,与之缠斗,企图能够拖住凤启,却不及凤启剑轻马快,只交上一合便被远远的甩开,凤启轻松的从桓州军背后杀入军阵。为了抵挡住雷州骑兵的冲击,苏锦特意挑选了硬度与韧性俱佳的落叶松木做为棘刺的材料,但落叶松木材本就沉重再加上是刚砍下来的活木,操作起来更是相当笨重,桓州军还未来得及转向就被凤启突入阵中,连杀十几人,吓得桓州军纷纷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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弃木刺拔刀抵抗凤启,苏锦见此大惊失色,本来指望那五个将领阻击凤启,即便不敌,一次应战五人,也必然无暇勒马回攻,却不想被凤启识破心思,提前勒马,而玉白鸾不愧是当世名驹,竟然真的可以在如此短的距离就停住,而唯一能指望的苏绣也被袁恒缠住,无暇顾及凤启,如此而来,棘刺防线最薄弱的背面便暴露给了凤启,不消一会,五丈宽的军阵被凤启搅乱,只剩下不到两丈的桓州军还在坚持防卫着雷州骑兵的冲击,苏锦随即传令让那五名大将快去阻止凤启,一旦桓州军阵被凤启从背后打穿,便再难聚拢,这道防线便会被攻破,但事情远比苏锦预想的更糟糕,凤启见军阵还有两丈就可以攻穿时突然调转马头左右冲撞,随后大声命令道:

“跃过来!”

后面冲上来的九朝亡灵见此立马加快了行进的速度,在即将撞上尖刺时战马突然纵身一跃,军马虽不及玉白鸾那等善跃,但不到两丈的宽度,却并无太大难度,雷州骑兵奋力提缰,便从凤启夹击的方向跃过桓州军阵,而跃过桓州军阵后的雷州骑刚好撞上了前来围杀凤启的五名大将,只几息间便被前赴后继的雷州骑兵斩杀于马下,而后并未急着往回杀,而是和凤启一样分散开左冲右撞,顿时,严整协调的桓州军阵后方被搅了个大乱,而前方的雷州骑兵纷纷拨马返回,经过快速助跑一跃而过,雷照更是直接从正面杀开了桓州军的防线,领兵突入,最后一道防线破。

而望楼上的苏锦依然未收回伸出望楼的手掌,因为桓州军队即便没有大将,毕竟人数众多,刚才突破第最后防线时,苏锦命令后面的军队再次绕了过来,又临时组成了一道防线,而前军溃散的军队皆被苏锦派人整顿回来护卫中军,横在雷州军前,雷州骑兵经过刚才的突破,自身也损失惨重,如今不过千人,战马则损失更多,有二百多雷州骑兵无马可骑,只得下马步战。但苏锦的心思远不止如此,桓州军后军三万偷得雷州城后,留一万守城,防止城内生乱,而剩下的两万人皆出城围堵住了雷州骑兵的后方,溃散的军队纷纷被再次整顿,浩浩荡荡的朝着九朝亡灵背后压来,而这最后一道防线集结了三万余桓州军,不同于之前的是,桓州军已是破釜沉舟的背水之战,又得天降大雨之时,自然士气高昂。而雷州骑兵虽然勇猛坚锐,连连破敌,但每次突破都有所损失,倒不如说是屡屡受挫,士气也早已大不如前,诸将心中不由暗揣形势,包括凤启亦是如此。但形势不由他们做过多犹豫,身后的桓州军已经越压越近,而雷照早已杀红了眼,冲开第桓州军最后一道防线后并未做任何停留,带领着九朝亡灵高喊着:

“杀南宫!”

冲向苏锦这道临时组建的防线,威势不减反增,棕红色的战马,明晃晃的陌刀,锐不可挡,让人望之生畏。而苏锦虽然表面未有丝毫惊慌,但面对这不过千人的骑兵依然被这等威势所震慑,冰凉的雨水重重的打在苏锦的手心,仿佛在叩问苏锦此战到底是否真有把握!

而帐中的南宫华接到桓州军被连连突破的战报,虽表面不动声色,却也如坐针毡。苏锦早已传令丰城的吴毅放弃抢救粮草,调集全军支援桓州军,但九朝亡灵还是在吴毅到来之前就突破了最后一道防线,南宫华只得寄望于这临时加组的防线能够撑到吴毅赶来。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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