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0 章

“我我我、你先放开我!”

那小弟子的衣领被桑宁宁揪着,顿时脸涨得更红了。

若非反抗不了,他高低要挣脱开,还要回头骂上几句。

这姑娘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哪有上来就勒人脖子的!

还是方才在与他说话的那个修士反应过来,看着桑宁宁这张眼熟的面孔,略一思索,试探性地开口:“阁下可是司命峰一脉的弟子?可否先放开我的师弟?”

桑宁宁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多有不妥之处,立即松开手,低声道;“抱歉,是我失礼了。不知素心师姐如今状况如何?我可否能去探望?”

那两位弟子对视一眼,随后年长的那位抬手做出了一个邀请的手势。

“沈师姐如今就在山上,这位道友,请。”

……

“事情就如此。”

比起桑宁宁的愤怒,沈素心反倒表现得极为洒脱。

她甚至反过来安慰桑宁宁:“不过一断臂罢了,又不是接不上了,最多费些功夫……技不如人,是我应得的。”

这话的话音尚且未落下,沈素心就倏地止住口,手忙脚乱地想从床上起身:“你、宁宁师妹,你别哭啊。”

桑宁宁伸手将沈素心按了回去,又抹了下脸,硬邦邦道:“我没哭。”

沈素心掩唇一笑,无奈地摇了摇头。

算了,她说没有就没有吧。

桑宁宁蹲下身,半跪在地上,仔细看沈素心的伤口。

沈素心断了右臂,此刻右边的衣袖软塌塌地垂下,袖口落在床上,堆积叠在一处,如浮云落雾。

桑宁宁道:“手,怎么治?”

“药材繁杂,我父亲已经去筹集。”说起这个,沈素心的眉头也微微蹙起,“那桑云惜的剑似乎有些古怪,原本我师父可以直接医治,但不知为何,却对我的伤口全然无效。最后还是衡元宗的长老出手,帮了我一把。”

桑宁宁默然了许久,才小声道:“我当日离开青龙洲前,也砍断了桑云惜一臂,听说这么多年,她的胳膊也没……”

然而这一次,沈素心却没有耐心地听完,她几乎是想也不想地打断了桑宁宁的话:“与你无关。”

桑宁宁抬起头,神情执拗:“可是桑云惜……她身上有不对之处。”

“我知道,在与我比试之后,她就被流光仙长带走了。”、

桑宁宁闷声道:“……但是,我该早些提醒你的。”

沈素心看着她这恹恹的模样只觉得好笑,心头倒也慰贴。

她明白,对于桑宁宁而言,她做的和想的,永远比嘴上说得多。

沈素心抬起左手摸了摸桑宁宁的脸,又顺势落在了她的腕上,借着桑宁宁的力气站起身:“你还记得小扬入司命峰时,我曾对他说的话么?”

桑宁宁一怔。

“我说过的,宁宁,‘他自己不好好练剑,就该被打,

挨几下也不是大事’。”

“换做是我,也一样。”

沈素心握着桑宁宁的手,轻声细语道:“这一次,也算是给我一个教训。”

察觉到沈素心面上的疲惫,桑宁宁没再多言,只退了出去。

在她离开后,沈素心的面上终于多了几分忧愁。

她望着窗外,怔怔的出神。

先前与桑宁宁说的那些话,又何尝不是沈素心在告诫自己。

要冷静,要理智,不能坏了师门的大事。

是的,沈素心已然知道这是流云宗设下的一个局。

对于桑云惜火烧村落且与怨魂勾结一事,流云宗内部争论不休,青龙峰长老不知为何,一反常态,坚决否认此事。

无奈之下,双方各退一步,选择用“宗门大比”一事,来试探一下桑云惜的深浅。

谁知,竟成了这个结果。

试探是试探出来,那桑云惜当日状若疯癫,饶是被流光仙长钉在了原地,趴在地上也想去勾她那条被砍下的右臂,嘴上还不断重复着“我的手臂……哈哈哈……是我的手臂……”

想到那个场景,沈素心从心底觉得不寒而栗。

总感觉,对方……好像已经不是人族了。

思及此,沈素心不免又想到药方。

她方才没有说实话。

对于在药方中所必须用到的玉容花,容家那边不知为何反复推诿,竟然还说他们的玉容花不知为何一夜之间全部凋零,根本找不到可以入药的……

“哈哈哈哈哈!素心徒儿!你不必担忧了!”

大诚真人推开房门,大步流星地走来,满脸的喜色挡都挡不住。

他故作神秘地举起手,放在沈素心面前:“来看看,这是什么?”

沈素心微微蹙眉:“师父这是……?”

“这是玉容花!为师看了看,年份恰好可以入药!”

沈素心不自觉地提高了嗓音:“这是谁留下的?”

大诚真人一愣,举起的手都抖了一下:“就是方才来看望你的那个桑师侄呐——她竟没告诉你么?”

平心而论,大诚真人听到“桑宁宁”时,心头还是有些别扭。

尽管知道这是个好孩子,也知道她与自家好徒儿关系好,但是桑宁宁到底是哪个桑云惜的姐姐,那桑云惜身上全是古怪不说,又刚刚砍断了他乖徒儿的手,大诚真人正是一腔怨气没处发呢!

谁料,在她临走前,竟然留下了这么一个惊喜。

那时的大诚真人眼疾手快地摁住了木匣,恨不得直接揣入怀中,但面上还是老神在在道:“这可不是什么容易得的东西,真要给我?你可想好了?”

哪曾想,这丫头竟然比她还要直接。

“大诚真人请快些。”桑宁宁道,“勿要让师姐多虑久等。”

“嘿,你还别说。”大诚真人回忆起这一幕,咂咂嘴,“这丫头那双眼睛黑漆漆的,瞧着还怪渗人的呢。”

沈素心安静了一会儿,随后眉目一点一点的舒展开,露出了一个婉约温和的笑。

她曼声道:“师妹都这么说了,师父怎么还不快些?”

见沈素心如此,大诚真人心头的大石终于落地。

罢了。

这次,就当他马失前蹄,欠了这司命峰的小丫头一次。

……

“这青龙峰怎么需要这么多人?听说连衡元宗都去帮忙了!”

“嗐!还不是这宗门大比?谁知道竟然被人发现,这青龙峰上藏有怨魂多年,还蔓延至山下的城镇……”

“波及到了何处?”

“说是什么鸦羽镇——”

原先开口的弟子蓦地止住,回过头细细的打量开口之人,几秒后,惊喜道:“你是司命洲的桑师姐么!”

她这一嗓子嚎出来,不少弟子呼啦啦地围了过来。

“这就是桑师姐?”

“让我看看!让我看看!”

“听说她剑法极好,且年纪轻轻就金丹了!”

“唉,这次宗门大比她怎么没参加呀?若是在场,说不定还能再砍断那桑云惜一条胳膊!”

众人七嘴八舌的议论着,倒是先前那个外门女弟子有些不好意思,脸蛋红扑扑的开口:“桑师姐勿怪,是我们太激动了。”

明堂洲同仇敌忾。

因着沈素心的事,他们对于桑云惜十分憎恶。

桑宁宁摇了摇头:“无碍。”她扫视了一圈众人,忽得开口:“桑耀安也在青龙洲么?”

明堂洲弟子们不明所以地对视了一眼,对桑宁宁的这个问题都有些摸不着头,但还是诚实的回答道:“是啊。桑师兄一早就去了青龙洲,如今留在那里帮他们清剿怨魂,大抵也在鸦羽镇吧?”

桑宁宁心头一紧。

她抓住身边小弟子的手腕:“劳烦师姐,请速速带我去青龙洲!”

桑宁宁语气极冷,被抓住的外门弟子吓了一跳,结结巴巴地开口:“青、青龙洲的何处?”

“西南处的边缘。”桑宁宁道,“一个叫段家村的地方。”

……

断壁残垣,黑雾云集。

又是一片血色的怨气。

村民的尸体一具一具的横斜在半路上,桑宁宁甚至来不及去看他们是否是她熟悉的面孔。

她只是不停地跑着,用前所未有的速度急速奔跑,最后再次落在了那间熟悉的房屋中。

原先温馨的布置已经稀疏散落,整个房子如同遭受了一场巨大的浩劫,到处都是血色与黑漆漆的雾气。

天上不知何时罗齐了雨,桑宁宁赶到时,只看到一个紫色的身影茫然地跪倒在地。

“景夜扬。”

听到这声呼唤,景夜扬怔怔地回过头,许久后,才道:“……宁宁姐。”

他起身,走到桑宁宁身边,哑着嗓子,道:“就差一点。”

就差一点,他就能救下这

个屋子的主人。

桑宁宁沉默地转过头,蹲下身,摸了摸木雕上的血迹:“这间屋子的主人呢?”

“……没了。”景夜扬用手捂住脸,“男主人的身体被怨魂搅得粉碎,女主人……她的头皮被整个剥了下来,撑不了更久,也用不了丹药……我给了她一个痛快,但她身上还有怨气,最后也是用二昧真火少了个干净。”

啊。

连尸骨都没有留下。

桑宁宁静了一会儿,才终于能动弹。

她僵硬地转过头,嗓音如同浸上了雨水,诡异得平静着:“他们的孩子呢?”

景夜扬愣在原地,机械地重复了一遍:“孩子?”

“你们说的是这个孩子么?”

听见熟悉的嗓音,桑宁宁和景夜扬一起回过头,竟是奚无水不知何时出现,正背着一个小女孩,面容焦急地看着他们。

“我刚才从南边进来,小姑娘大概在外面玩,这才躲过一劫——哎呀,不管是不是,你们都赶紧和我走!”

奚无水急得不行,他移到了两人身旁,催促道,“这里已经被怨气浸染了,恐怕还有祸患,我们且先去避一避。”

景夜扬扯了扯嘴角,刚要走,却被桑宁宁拉住了衣袖。

“她叫福德。”

桑宁宁捻起一道灵力,从小姑娘身上勾出了一个小香囊。

香囊有些陈旧,尽管被人保护的很好,外表依旧有些陈旧的泛黄。

但这不重要。

桑宁宁伸手探入囊中,捻出了一张符箓。

黄纸符箓边缘焦黑,显然是已经触发了。

奚无水一惊,差点没跳起来:“这是……”

“景师弟画得符箓。”

桑宁宁抬眸看向景夜扬,将符箓放在他的掌心,一字一顿道:“是你救了她。”

景夜扬浑身一颤,竟然觉得手中这张焦黑的符箓都有些烫手。

这张符箓是他初期所做,笔锋尚且稚嫩,还有许多未完善之处。

但它救了一个人。

景夜扬深深吐出了一口气浊气,内心原本出现的茫然犹疑,甚至是自怨自艾到想要放弃的念头,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我知道了。”景夜扬握紧了手中黄符纸,“宁宁姐,你不必担心我,去做你的事吧。”

奚无水:“对对,你——不对!什么你的事?”

然而他的声音越来越轻,因为桑宁宁的身影早已远去。

追魂之术,除去常用的那些之外,还有更简单的一项。

桑宁宁直接在自己的左臂上划了一剑,面无表情地看着鲜血汨汨流下,最缩成一团终凝聚在一处,指向了一个方向。

桑宁宁再不迟疑,直接顺着血丝指引,朝着怨气最浓之处奔去。

……

“哈,倒是有几分能耐。”

桑家家主提着剑,看着面前拦在一堆村民身前的洛秋水,随手挽了个剑花。

他神情轻蔑,语气更是居高临下:“只可惜,你身后要庇护的废物太多,耗了你太多力气,否则,你倒是能与我一战。”

洛秋水柔婉的脸上再没有笑意,她眼神冷得吓人:“以人族之身,供怨魂驱使,桑家家主如此为之,就不怕遭天谴么?”

“天谴?”

桑家家主仰头大笑,雨幕之下,他的脸逐渐扭曲,不像是活人,倒像是在体内藏着无数个怨魂即将破体而出。

“什么是天谴?洛长老,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啊。”桑家家主扫了一圈躲在洛秋水身后的村民,又看了眼自己瑟瑟发抖的儿子,冷笑了一声,意味深长地说出了这句话,“更何况,你难道是什么纯粹的人族么?”

洛秋水握剑的手更紧,在她眼角的余光中清晰地看见,被她庇护的村民中已经有几人露出了惊恐的神色。

洛秋水仍是挡在众人身前,神情冷凝:“一派胡言。”

桑家家主呵呵一笑,暗自调息。

其实不止洛秋水,他也受了伤,故而现在才用言语掩饰挑衅,拖延时间。

此时,桑家家主自以为挑拨成功,当机立断喝道:“桑曜安!你还要犹豫到何时?还不随为父一起,为尊上大计共谋?”

几乎就在开口的同时,桑家家主原地跃起,浑身上下涌出了无数怨气吗,与他的剑一起,向着洛秋水的防护阵劈去!

眼见剑锋已然要落下,洛秋水同样力竭,但她绝不会放弃。

在几百年前,洛秋水没有机会这样死去。

而这一次,她想要选择自己的死法。

然而就在洛秋水想要拼死一搏之时,眨眼间,有另一道剑光落下,竟是直接将桑家家主的剑势劈开!

“宁宁?”

“桑宁宁?!”

在一片惊呼声中,桑家家主从半空中跌落,倒退了几步,旋即大口地吐出了血来。

桑曜安快步跑到他身边,扶住了他。

桑家家主当机立断:“走!”

他身上有尊上分给他的怨气吗,逃脱此地绝非难事!

但还有东西,比怨气更快。

桑宁宁一剑“风笑多情”落下,直接割断了桑家家主周身的黑雾。

桑家家主被打断了运气,近乎愕然地抬起头,眸中全是惊恐:“你、桑宁宁……”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强调道,“我是你的父亲!桑宁宁,你要做什么?!”

就连桑曜安都瞪大了眼,抖着嗓子道:“他、他是我们的血肉至亲,你——”

话音未落,桑宁宁已经再次劈来。

这一剑破开雨雾,似忽然晴空万里中雪夜寂静,却又似有远处幽魂吟唱,缭绕耳畔。

“雪落笙歌”终是练成了。

桑宁宁垂下眼,忽得拔剑,听到血液从□□中翻涌出“咕噜”声,甚至温热的血液溅起到她的脸上后,桑宁宁才有了实感。

她不是在杀怨魂,她在杀人。

杀她自己的

亲生父亲。

耳边似乎想起了小风铃清脆的声响,桑宁宁面无表情的神情终于松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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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桑家家主模糊的视线中,他似乎看到这个女儿笑了笑。

“啊啊啊啊啊啊!”

桑曜安跌坐在地,惊悚地看着这一幕。

他的父亲被从心口处捅了个对穿,却仍旧未死,有一阵阵的黑气从他的心口处冒出,尖叫着,逐渐消散。

“桑宁宁……”桑曜安看着桑宁宁脸上的血,牙齿打着颤,哆哆嗦嗦道,“他是我们的父亲。”

桑宁宁平静:“我要杀的,就是我的父亲。”

桑曜安终是再不敢开口。

“父亲。”桑宁宁突然停下手,道,“在旧日,在你对我打骂、欺辱、虐待之时,你当真不知道,我是你的亲女儿么?”

桑家家主知道自己该矢口否认,说不定还能拖延些时光,然而在这一刻,一股别样的寒意从心头泛起,他竟然说不出任何虚情假意的言语。

“我……”桑家家主的口中溢出鲜血,“我……”

“……知道……”

桑曜安震撼地看着这一幕,大脑中一片空白。

与之相对的,却是桑宁宁。

她极淡极淡地笑了一笑:“我猜到了。”

然后,她抬手,再刺。

桑宁宁也不记得自己刺了几剑。

只记得最后她也有些倦了,腕上被一阵冰凉包裹。

“足够了。”

桑宁宁顿了一下,却道:“可我觉得还不够。”

他身后人叹息了一声,随后忽得一道光亮闪过,桑父的身体上,竟是又出现了一道伤痕。

是……木剑所伤。

在不远处众人惊悚诡异的目光中,容诀面色不变地收回剑,摸了摸身前小姑娘的头顶。

“最后一剑,算我捅的。所以这个人,也算作我们两个一起杀的。”容诀歪了歪头,将桑宁宁的身体转向自己,略微弯起眼,眼眸形成了一个好看的弧度。

他温声道:“你的功劳,分我一半好不好?”

“……好。”

桑宁宁缓缓眨了下眼,终于回过神来。

她下意识要抬头去找洛秋水等人的身影,却被容诀遮住了眼睛。

“如今村庄里还有怨气要处理,他们已经去了。”

桑宁宁张了张口,低声道:“严重么?”

“很安全,你不必担心。”容诀叹了口气,“你现在要担心的,只有你自己。”

桑宁宁抬起头定定地看了容诀一会儿,骤然开口:“大师兄?”

声音放得很轻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容诀:“是我。”

下一秒,桑宁宁直接扑入了他的怀中。

埋在容诀的脖颈处,感受着他身上的气息,桑宁宁一直空荡荡、没有着落的心,终于找到了归处。

就好像一直在空中飞翔的青鸟,在疲惫至

极之时,于雷霆狂风之中,觅得一丝缝隙,于是她决定收起翅膀,停歇在一朵浮云上,再随着树顶的落叶一起坠落。

桑宁宁双手紧紧地环住容诀,贪婪地吸了一口他身上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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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奇怪,分明大师兄身上是冰冷的,没有丝毫的温度,但桑宁宁却久违地感受到了暖意。

容诀任由她动作,在感觉到桑宁宁蹭了蹭自己的颈窝时,他先是一顿,而后又缓缓抬起手,同样揽住了她的肩膀,无声无息地将她拢在了自己的怀中。

“大师兄,你猜得没错,我真的是桑家的女儿。”

“可他们却一直认为我是假的,这么多年……他们都没有求证,只说不知道,是不是太可笑了?”

“不过我杀了桑家家主,如此一来,也算报仇。”

“还有沈素心师姐……”

见对方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容诀轻声道:“此事并非我不在意,只是她先前自涉因果,需得偿还。落在此事,已经是我能窥得的最好时机。”

一饮一啄,终是天定。

这也是当日容诀没有阻拦插手的原因。

除却他不想干涉因果之外,落在这一处,对于沈素心而言,未尝不是一家好事。

“宁宁,我……”

“我知道的。”桑宁宁环住容诀的腰身,抱得更紧了些,手掌向上,紧紧贴在他的背上。

她低声道,“我只是想说,先前青龙峰送来的那朵玉容花,被我给沈师姐了。”

容诀用手指拭去她脸颊边的血液,闻言,弯眸一笑:“这不是什么大事。”

“可我本来是想给师兄的。”

“无妨,你的沈师姐比我更需要它。”

这话出口后,两人之间的气氛一静。

雨水还在落着,比先前更大,却没有一滴落在桑宁宁的身上。

容诀指尖上落了一滴雨,他轻叹了一声,道:“我以为,师妹会不信我。”

“……不会。”

桑宁宁抬起头,眼眸中还带着些许水汽。

她闷闷道:“我之前是……在迁怒。”

说到这里,桑宁宁后知后觉地有些不好意思,耳根也有些发烫,但她还是理直气壮道,“但我、我从来只会对大师兄发脾气。”

容诀绕着她头发的手一顿。

他笑了笑,语气轻轻的,凑在她的耳畔,如同一阵气音:“看来是我的殊荣。”

尾调上扬,听起来像是一个玩笑。

桑宁宁沉默了一下:“……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何意?”

容诀垂下眼,就对上了桑宁宁那双乌亮的眼眸,里面满是与雨水不一样的温度:“……其实,在这个世上,我最信任的人,就是大师兄。”

他终于得到了自己最想听到的答案。

容诀自己也觉得奇怪,明明桑宁宁说过很多次类似的话,可他却总是不厌其烦地想要听得她再说一次。

一遍又一遍。

就好像这样,他就可以得到保证。

一个她绝不会舍他而去的保证。

两人目光相接,容诀抿唇,嘴角小幅度地向上扬起,形成了一个好看的弧度,像是一头终于餍足了的凶兽。

不等桑宁宁想清楚大师兄的笑意味着什么,下一秒,他已在她眉间落下了一吻。

这一吻冰冰凉凉,却又与上次不带风月旖旎的干净不同,其中更含有了些许别的意味。

有贪念,有不舍,有别离。

更有无穷无尽的思念,正如他揽在她腰身的手,始终都没有放开。

桑宁宁的手指都僵住了一瞬,就在她缓过来的时候,又听容诀开口,轻柔的嗓音被雨水裹挟着传入耳畔。

“我来践诺,师妹心中所疑惑之事,马上就能得到答案。”

他会让她亲眼看清楚,面前的,到底是怎样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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