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愿意！”
“那好，以后，你就和龙潜一同守护卧龙谷这一片地区了。我马上就要死了，我这颗龙胆，一半给你，你吃了，就能变成一条龙，你替我走向大海，然后驾着万里祥云回来，浇灌这地。一半给龙潜，助他修行。小愚，告诉我，你愿意吗？”
小愚看了念汐一眼。“我愿意。”他坚定地说。
念汐则更是无语凝噎了。
“不后悔？”
“不后悔。”
于是，龙吟将他的龙胆从他身体里飞出来，化作两半，一半飞到小愚面前，一半飞到了不远处无影河的一个深潭里。之后，他的尾巴动了几下，就彻底松弛了。小愚张开嘴，吞下了他面前的龙胆，然后对着念汐傻笑。
“我不得不走了，如果可以，我多想永远在你和白阳叔叔身边！”
“我不懂你的‘不得不’。你尽管走吧，要是你能走回到我们认识之前。还念愚泉呢！”
“念汐，其实我比你更心痛，我真的舍不得你和白阳叔叔。我希望我是为了我们的重逢而去。”
“阿弥陀佛！”无道师父感叹道，“造化弄人呐！”他和谷帛已经明白了是怎么回事。随后，乔蓁和灼华也赶到了。念汐无奈地走到乔蓁旁边抱着她。qula.org 苹果小说网
“孩子，你很有勇气！我们不知道这样对你是好还是不好，但我们都希望这对你是最好的。”谷帛说。这时，小愚的头发已经开始变墨蓝色，开始粗壮起来，眼睛瞳孔开始变黄，似乎有一道熊熊烈火就要燃烧起来，他的指甲也开始变长。
无影河上游传来了巨大的咆哮的声音。或许是上游地区下了大暴雨发大水了。转眼间，水已经快到卧龙谷入河口了，浑浊的河水如千军万马奔腾而来。
“这水要是早来半炷香的时间多好啊！一切就都美满了。你们快跑，快跑啊！”
念汐想抓住小愚，被无道师父大师往回拉了一把，然后被乔蓁拉着往岸上跑去，灼华和无道师父及谷帛也跟在后面向岸上跑去。后面小愚说了句什么，因为水声太大，谁也没有听清楚！
很快的，小愚就被洪水淹没了。
“小愚！小愚……”念汐凄厉地喊着，那一刻，乔蓁似乎体会到了她的肝肠寸断。
有一个有着长长的角和胡须的龙头从小愚的位置冒出来，紧接着冒出了龙的身子，龙的爪子，龙的尾巴，一切就那么真实的出现在念汐面前，出现在大家面前。小愚那龙微微侧过头，看了一眼，急流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
一声长长的豪壮的龙啸传来。小愚踏着浪一步步往前走了。念汐挣脱了乔蓁，沿河岸追去。
“小愚——”
小愚很快到了困龙滩，然而，此时的困龙滩，根本不能阻止他，他的速度一点都没有减慢，已经将念汐甩开了好长一段距离。念汐多想他能回头看她一眼啊，只是，他还能否记得她的声音？能不能听见她的喊声？
等念汐过困龙滩时，小愚已经过了重楼，就快要到与寒水河汇合的河口了。除了滚滚波浪，她只能看见他不时的半回头和不时偶尔露出水面的身子了，她继续向前追着，还没到小寺，就因为树木遮挡和河面的小弯曲看不见他了。
“再也见不到你了吗？我多想再见你哪怕最后一眼……”念汐想着，继续往前追。后面跟着的乔蓁等人也被越甩越远，念汐的耐力太让他们吃惊了。
念汐追到重楼，又看见了河面上波涛中远去小愚。她加快了速度。等他来到无影河与寒水河交汇的河口的时候，无法越过寒水河继续追了，她跑到那棵大柏树下边不远处望着，这时，小愚只是远处河流中时隐时现的一个小黑点。
“小愚，你能听见我的话就一路走好！龙王一路走好啊！”
“他能听见的，只是他恐怕不能回头。你看一看，前面恐怕已经是乌云滚滚，雷电交加了！”一位失明的老爷爷说道。
念汐沉默着，看着涛涛江流进入了远处的黑暗里，看着小愚消失在远处的黑暗里。
念汐一直等到远方的电闪雷鸣过去，乌云渐渐散开，露出天光。很多时候，她都等到了小愚回来，她告诉自己，这一次也可以等到的，只是不知道要等多久。她看见了大柏树，便来到大柏树下，背靠着大柏树坐着，眼睛紧紧地盯着前方。照亮云层和峡谷的闪电一次又一次击中她的伤心处，让她一次又一次流下泪来。她恨不能将自己的眼泪化作这滚滚的江河，这样就能救卧龙谷了，龙吟就不会死，小愚也不用走了。
等到乌云散去时，小愚还没有回来，是啊，就算是回来怎么会那么快呢？念汐感觉眼睛酸痛，以为不会再流下泪来，但泪珠滑过脸颊的感觉她还是感受到了。一阵风从远方吹来，除了草木的飒飒的声音，什么消息也没有。念汐看了紧紧把手拉在一起的乔蓁、灼华一眼，再看看脸上有些挂虑的无道师父和谷帛一眼，然后默默的往回走。
念汐走后，大柏树上她靠过的地方，被泪水浸湿的一大片痕迹清晰可见。
当他们再回到龙吟殒命的断浪石那里时，发现不少人围着被水冲到岸边的龙吟的尸体。
“无道师父，快来看看，这是不是蛟龙？刚刚那洪水是不是因为他的缘故？他是不是被雷劈死了？”
“阿弥陀佛！逝者已矣，就让尘归尘土归土吧。”
于是，无道师父和谷帛开始拾周围的柴火，准备把龙吟火化，灼华也赶紧去帮忙。大家知道无道师父做事自有他的道理，也纷纷去拾柴火。一直到半夜，才终于拾够了柴火，大家把龙吟搬到柴火上，无道师父念了好长一段时间的经文，然后点燃了柴火。到天亮，火才燃尽熄灭，留下一道长长的灰烬如同在河岸上划下的重重的一笔。一阵晨风把所有的灰烬都吹散了，龙吟就此消失了。而远去的小愚，也如同这般随风飘散了吗？
念汐死死抓住乔蓁的手，任眼泪自顾自地流。她多想，此刻，自己拥有某种力量，变成水，顺着无影河流到小愚去的地方。
这时，一直在不远处看着龙吟火化的一条蛇向这边游来。谁也没有在意他是什么时候来的，从哪里来的。他向大家致意，看出无道师父认出了他，向他点点头，然后说：“我是龙潜。龙吟走了，他将他的使命赋予我，我将守护这片土地，付出什么代价也在所不惜。”说完，他径直往龙洞走去。
念汐没有看他，她觉得自己没有力气再认识任何一位朋友。她还有父亲要照顾，便拖着疲倦的身子往家走，她很想坐下来休息一下，但无力的腿仍一步一步往前挪着。
“念汐你等等我。”乔蓁跟了上去。
“乔蓁姐姐，你和灼华哥哥成亲好吗？你和灼华哥哥成亲吧。”
“好。”
念汐望着乔蓁，乔蓁的微笑让她心里有了一丝暖意。
白阳向念汐问起小愚，念汐告诉他，小愚走了，去了很远的地方，如果他再回来时，恐怕只能在天上远远的看着他们了。
“孩子，每个人都有他该去的地方。你不要难过，有一天，你也会去到你该去的地方，遇见新的人新的事。”
“总有人不会离开的，离开了也会找回来，灼华哥哥就把乔蓁姐姐找了回来。他们要成亲了。”
灼华最后一次求乔蓁嫁给他时候，乔蓁答应了。
“我不想你的力气在我们没有成亲之前就用完了，所以，我们成亲以后，你要一如既往的爱我才可以。”
“如果我化成灰烬被风吹散，那么最后一粒，也是我不愿离你而去的心。”
“不要说那么遥远的事情，就算是化成灰烬，你也不要随风而去。”
“不要说灰烬不灰烬的了，你看这阳光，多么灿烂，一定会让大地生机勃勃的。”
是啊，这片大地一定会生机勃勃的，龙吟让龙洞的水流出来，把整个山野都浇遍了，虽然有些地方有些土被冲走，留下纵横的沟壑，但它带来的希望已经让人们充满期待。
“你好笨呀！”
“嗯。和你一样傻！”
灼华、乔蓁成亲这天，丹瑶带着十二只仙鹤来祝贺。她本来是要往北方飞去的，中途遇见了父亲的故友，想看看她每年都会来的大湖。这一来，逗留了一个来月，听说乔蓁成亲，便赶了过来。她们把衔泥池当成了舞台，在池中央点水起舞。她们细长的腿轻轻点着水面，在水面有节奏的绽开一朵朵透明的白莲花，一串还没消失，一串又起。接着，她们自由的点着水面，这样，一朵朵从白莲便从水池的那一边纷纷飘过来。大家都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早已看呆了。
她们围成一圈，把头聚在一起，不规则地打开翅膀，形成了一朵巨大的红色花蕊的洁白的牡丹花。她们颤抖起来，整朵牡丹就像在随风摇摆。
她们排好整齐的队列，竭力把翅膀竖起来，一朵朵，点缀着微红，就像是雪白的马蹄莲。
接着，她们贴着水面偏偏飞舞起来，或连成一个圈，或连成一条线。她们缓慢的，缓慢的上升，然后急急的跌落，跌落至水面又快速扬起，如此几回。她们绕着水池中心螺旋般盘旋着，盘旋着，然后从高处轻盈的飘落，飘落到水面上，几乎没有一点水波，然后，由中心四散开去，水面再次盛开晶莹的百合。
她们翅膀紧搭着翅膀，轻轻地低头，致谢。
所有人都惊呆了。乔蓁向丹瑶致谢后，丹瑶一行悠然离去。念汐替她盖上了盖头，陪她等着灼华拉她的手去拜堂。当灼华终于牵着乔蓁进了大堂，拜完堂后，念汐找到白阳，告诉他她想去小愚家看看。
“可是，你明知道他不在呀，孩子。”
“我只想去看看他生活过的地方，而且我答应过要陪他一起回去的。”念汐说，但还有一种深深吸引她的东西她没有察觉。
“孩子，你为什么要这样为难自己呢？”
念汐不再说话。
“去吧，孩子，去一个清静一点的地方也好。”
白阳感觉念汐走远了，突然心痛的流下泪来。一阵情绪的释放过后，他睁开眼，眼前，有了模糊的景象，进而，景象变得清晰起来。他看见了念汐离开的背影，他知道那就是她。
“我这是做了一个梦吗？好长的一个梦啊！”他在想。可是所有的事情，他都记得一清二楚。
他看着灼华和乔蓁，他们都长大了。以前看见他们时，他们不过是小孩子。现在，却已经成家了。世事变迁，哪怕在这小小的世界，也让人感觉陌生。尤其是周围，还没重现生机的荒野。
他以前没有见过谷帛和无道师父，但他也能认出他们来。他找到无道师父，告诉他自己眼睛能看见的事。
“阿弥陀佛！一切随缘而来，随缘而去，你已经经历了这么多，想必很多事情都能放下。”
“不放下又能怎样呢。就像我这眼睛，哪怕我永远也看不见，只要念汐一切都好。可是谁知道她将会面对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