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这时纷纷围住谢无双，怕他逃脱。掌柜的道：“小兄弟，请吧。”谢无双缓缓打开包袱，将钱全取了出来，道：“就这些了。”
掌柜道：“你家在哪里？我去找你家大人要钱。”谢无双一抖身上尘土，朗声道：“掌柜的，今天我们赖账，是我们不对。我家人远在千里，无论如何也赶不来了。我也是上当受骗，方才那人也把我给骗了。”望着掌柜殷切的眼神，便道：“如今欠你多少，我做工来还。”
掌柜点点头道：“也是个办法。不过你只能从小工做起，月钱三十文，钱不还完不许走。”将他的包袱取下，找人带走。
谢无双道：“我的东西别弄丢了。”掌柜笑道：“连饭钱都付不出，还在乎这个包袱？”打开一看，里面尽是些衣物，还有一本大书，道：“你先跟我说说，这个苍蝇是怎么回事？”谢无双照实说了。
掌柜摇头叹道：“小小年纪不学好。”一名杂役过来领路。谢无双忐忑不安，跟在他身后。
穿过厨房，厨房烟烧火燎，“咳、咳、咳”连咳三声，甚是呛人，向身旁杂役道：“我不是在这里干吧？”杂役笑道：“你哪有这个福气，你在后边。”qula.org 苹果小说网
两人穿过这里，忽然听到“哗、哗”流水声，杂役向前一指，高声道：“徐姐，有人来帮你忙。”里面一个爽朗的声音传出：“那太好了，快进来。”杂役道：“这孩子还小，徐姐你慢慢教他。”伸手示意让他进去。
谢无双轻声道：“多谢了。”转身进了屋内，里面三个妇女，正在卖力刷碗，也不知道哪个是徐姐，一阵油腻味传来，一人双手捧着一个大框慢慢踱步进来，里面装着青花大盘大碗，碗上尽是油渍、菜汤、肉沫，自己刚刚用过的那几个碗盘赫然便在其中。
其中一人过来道：“我是徐姐，这里我说的算。你既然来了，就来洗碗吧。这是李姐，这是张姐。”谢无双见这徐姐约么四十多岁，身上系着一道白围裙，一道柳叶弯眉，手上沾满水珠，十分干练模样。
徐姐道：“小李，你教他洗碗吧。”谢无双慢慢听她讲解洗碗之法，无甚难处，听了一遍也就记住了，当下便动手洗起碗来。李姐见他手法一丝不差，感觉满意。谢无双心里却想：“这可比读书写字简单多了。”
自此之后，他每天便在这洗碗，只是这活需要低头弯腰，初时甚不适应，每天忙完已是挺不起腰来，心里又想：“还是读书写字简单”。
三人听店里说了他来洗碗的原因，见他年纪尚小，做这苦工，有时也来帮他。谢无双以礼谢之。
闲着时候，三人你一言我一语将仙居客的情况都说了。那天那个掌柜姓王，大家都称为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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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柜，前厅跑堂共五个人，后厨一个主厨，一个副厨，一个切菜。这个主厨人姓名不详，人称张大炮，脾气凶恶，望之需避之大吉。谢无双也曾与他照面几次，牢记这条雅训，倒也相安无事，只是每天洗碗干活，累得腰酸背痛。
这天王掌柜来到这间小屋，远远便高声喊道：“徐姐，后厨切菜的小猴子回老家去了，现在后厨缺人，我把他带走了。”
徐姐道：“好！”伸手一摸谢无双头，道：“去了后厨好好干，那个张大炮要是欺负你，就告诉我。”
洗碗间与后厨仅一墙之隔。两人来到后厨，王掌柜道：“张大炮，小猴子回去了，这个小子先给你使。”
张大炮应道：“好咧，王掌柜。”王掌柜点了点头，对着谢无双道：“从今天开始，你就在这忙，等你挣够饭钱，就放你走。”
张大炮低头瞄他一眼，向身后一指，道：“先去生火。”谢无双向望走去，前面轻烟升起，另一名厨师拿着蒲扇轻轻扇风。谢无双认识他姓何，都叫他何副厨。何副厨见他过来，慢慢站起，将蒲扇递给了他，走到一旁。
谢无双手持蒲扇，向锅炉之中轻轻扇风。何副厨摇摇头，道：“不对不对，看我的。”何副厨道：“这煽风点火要轻重有度，你用力太轻，风势吹不起来，用力太重，就容易吹灭,你再试试。”递过蒲扇。
谢无双伸手接过，再向炉中望去，果然微微有火苗窜起，慢慢按照他的方法，火势渐起，烟也吹了出来。
忽然双眼一阵刺痛，烟尘进入眼睛，泪水从眼中慢慢流了出来，赶忙闭上眼睛，用手将泪拭去，未等双眼睁开，听到身后一个声音道：“往里加柴！”谢无双眯着双眼，见火苗高高窜起，从身旁拾起几块柴火轻轻捅入其中，又被烟熏出几滴泪来，立即又加了两根柴火。何副厨走上前来，轻轻摆手道：“可以了。”掂起大勺，准备炒菜。
谢无双见火升起，急将双眼闭上，慢慢走出屋子，又打了两个喷嚏。
屋内孙大炮道：“那小子！你怎么出去了，赶紧进来切菜！”眼睛还没有好，又要去切菜，又只得回来。
孙大炮道：“你看我切。”右手拿刀，左手压住一棵黄瓜，只听得“哒、哒、哒、哒……”片刻间，黄瓜已切成细丝，将刀放在案板上，道：“看懂了么？”谢无双点了点头。
孙大炮向前指指道：“你先练着。”将刀搁在一旁。谢无双顺他手指方向望去，远远看到一个篮子，里面尽是各种蔬菜，取了一根胡萝卜放在案板上，手指搭在其上，一刀接一刀，手指微挪，慢慢学着切成丝状。
何副厨这时已炒完两个菜，见他切的胡萝卜丝粗细不均，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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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各异，摇了摇头，叹口气道：“今天晚上要吃这些喽。”谢无双不解其意，一身汗却不知什么时候流了下来，黏黏糊糊甚是难受。
孙大炮走了过来，神色严肃道：“现在后厨就我们三人，我俩要炒菜，这些后厨的杂活，你要赶紧学会。”门外传来一个声音：“青椒肉丝一份，糖醋里脊一份。”
何副厨道：“好嘞。”手中已持有一个青椒，又听到“哒、哒、哒、哒……”刀碰到案板的声音，转眼之间，青椒丝已经切完，接着一条瘦肉已放在案板上，又是切肉之声，不多时肉丝已经切完，“呲”的一声，肉丝入锅，飘来阵阵香气。过了一会取出肉丝，放入青椒，又是香气扑鼻。
何副厨道：“把这个端过去，放在那个台子上。”接菜过去，放在小窗台上面，立即有人取走送上餐桌。
孙大炮所做糖醋里脊也已出锅，登时香味四溢，谢无双小心送到窗台上，心道：“好香。”
到了夜晚时分，众人围在一起吃饭,只端上来一盆菜，这菜闻之飘香，但品相不佳，菜丝正是自己所切，幸喜无人提起这菜难看。
到了夜晚，孙大炮对着谢无双道：“你去烧点热水，给我洗脚。”谢无双一怔，不敢有违，转身去了厨房，烧了一壶热水，慢慢提到孙大炮的寝室。
孙大炮从身后取出一个水盆来，道：“倒在里面。”谢无双依言而行。孙大炮道：“行了，去兑些凉水来。”又回到厨房拿瓢舀了几瓢凉水倒在里头。孙大炮脱去鞋袜，慢慢将脚放在水面，点了点头，慢慢将脚放入其中，“啊”的一声，显是水有些烫了。
孙大炮道：“你给我洗吧。”谢无双一怔，低头看去，臭味便传之鼻中，令人作呕，见那脚指缝中还有一块黑泥，面目扭曲，直要站起身来。
孙大炮道：“怎么？不愿意？”
谢无双突然想到“有事弟子服其劳”这句话来，当下强行忍住，慢慢将手放在他的脚面，闭上眼睛，轻轻揉搓起来，低头眯眼向盆一看，一股臭味扑鼻而来，盆里油渍、黑泥浮在水面，几欲作呕，急忙抬头，不敢再看。
过了一会，孙大炮道：“好了，把水倒了。”将脚抬出，手中拿着一个汗巾把脚擦了。
谢无双双手抬盆，走出寝室，来到屋外，长吁了一口气，抬着望着月朗星稀，一行清泪从脸上缓缓流了下来，心道：“谢无双啊谢无双，枉你读了这么多书，居然沦落到给人洗脚的地步。读了那么多书，又有什么用？”回到屋内，床铺上面乱七八糟，猛然间想家情绪袭上心头，走到窗前，望着月光，那个温暖如春的小家却再也回不去了，强忍着泪水，终于沉沉睡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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